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顾亦然说完，三人都是一怔，虽然顾亦然抗生素过敏在禁毒队内不是秘密，但其他人若不是刻意了解，不可能知道顾亦然头孢过敏，同时，过敏原是头孢，意味着这并不是顾亦然意外摄入导致自己过敏的食物，而是实实在在，有人蓄意针对顾亦然进行的投毒，对于头孢过敏的人，治病的药也可能是杀人的毒。
“可恶！”魏崇低声骂道，偏过头舒了一口气，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何念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魏崇的后背，是在劝他不要生气。
郑一诺主动开口：“顾队，昨天送到禁毒队的咖啡，仙鹤姐联系了这边的化验机构，全部都连夜抽样化验了，结果一切正常，说明头孢不是放在咖啡里的。”
“嗯，”顾亦然轻飘飘地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何念，“所以，念念，你不用自责，不关咖啡的事，更不关你的事。”
被顾亦然猜到自己的心思，何念紧抿着嘴唇，闷着脑袋点了下头，得知咖啡的化验结果为正常，他的确是松了一口气，但这话由顾亦然亲口说出来，让他在安下心的同时，又不由得在心里抱怨起自己情绪管理能力太差了，竟然让顾亦然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安。
郑一诺继续说：“我们回溯了你昨天的行动轨迹，早餐是酒店供应的自助早餐，”说着瞟了魏风尘一眼，“魏队亲自盛的香菇鸡肉粥，剥的白煮蛋，还有一些白灼青菜做配菜，这些都是过了魏队手的，酒店餐厅的自助餐很难做到精准投毒，所以我们推测，过敏原不是来自酒店的自助早餐。”
顾亦然眨了下眼，示意让郑一诺继续，郑一诺继续说：“午餐是在市局对面的云南菜餐厅，包间没有监控，你们和魏崇、念念，还有特警队的郗文、孙闯、尤璟一起吃的，结合他们几人的证词和他们的身体反应，我们也调取了餐厅后厨和服务员从后厨走到包间的监控，都没有发现异常，说明午餐也是安全的，但除此之外，除了专案组办公室的水，你也没有吃其他的东西，你保温杯里剩下的水，我们也和咖啡一并送去化验了，也没有任何异常。”
顾亦然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意外，慢条斯理地吩咐道：“一诺，继续查，慢慢查，不要向R市市局透露任何调查结果，包括涂局。给过来的权限，好好用起来，张荣初和谢金的案子，以魏崇的主张调查取证，你和念念好好协助他。”
郑一诺呆愣在原地，他看着顾亦然，一个他从未有过的想法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因为似乎在就在刚才，他接到了顾亦然的暗示，顾亦然坦诚地告诉了自己答案，那个自己几乎不敢想象的答案，但与此同时，所有的疑问都迎刃而解。
郑一诺迟疑着点了一下头，低声应道：“明白。”
顾亦然交代完专案组接下来的工作，提醒他们三个回去休息一下，便打发他们走了。
待病房的门关上，顾亦然才偏了偏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嘴里懒洋洋地使唤魏风尘：“老公，我渴了。”
平日里做什么事都雷厉风行的魏队，此刻竟然没有一点反应，顾亦然转头看向魏风尘，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眼神看起来像是在审视一个头号嫌疑人。
顾亦然假装没看出他的异常，抬起手晃了晃，声音也放慢放柔了：“老公，我说，我渴了。”
魏风尘冷不防开口：“是你自己吃的？”
顾亦然歪了歪头，不解道：“什么？”
“你还在装？”魏风尘背了一口气，走近病床，居高临下俯视着顾亦然，“咖啡和保温杯里都没有头孢，但你那是急症的反应，摄入头孢的时间很短，你在喝咖啡之前没有吃其他的东西吧？除了你自己，没人能把那玩意儿送进你嘴里。”
顾亦然没有回避，直视着魏风尘的双眼，顾亦然不否认的态度已经给了魏风尘答案。
魏风尘的火瞬间就蹿了起来，咆哮出来：“你为什么这么做！”
听到魏风尘的咆哮，门外的特警赶紧敲门询问，顾亦然提醒他：“你小声点。”
魏风尘不耐烦地对门口的特警说了句“没事”，才强压着怒气，咬牙切齿地追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顾亦然很平静：“仙鹤那边已经找到盐帮的交易对象了，我们也有了推测的交易时间和交易地点，他们应该是想要利用军演这个敏感时期进行交易。从张荣初到谢金，R市的系统内不干净这个已经很明显了，但他们这么做，只是想要息事宁人，他们的选择，是保住盐帮侵入到云南的势力，他们不想退出国内市场，只是他们没有想过涂局会向C市申请协助调查，更没想到带专案组过来调查的人是我，并且这件事，他们自作聪明地没有告诉温远为，我要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对他们而言更麻烦，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在交易前将我赶走，与其被动地等待他们出招，不如稍微利用一下，刚好，我们需要一个借口，去拿到更多权限，光明正大地查，这样做，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魏风尘气得头都昏了，“你是不是觉得你的身体很好？头孢过敏，身体健康的人都不敢乱来，你这个身体，你凭什么乱来！”
“我没有乱来，我问过陆主任了，我摄入的是安全的剂量，而且咖啡会影响吸收……”
“又是陆离？你哪次乱来不是和陆离串通好的！”魏风尘也浑了，他很少在顾亦然面前发这么大的火，比起因为工作透支自己的身体，或是生病接受治疗的时候耍性子不配合，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主动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这是让魏风尘更不能接受的。
上次许清婉出事，顾亦然为了不咳嗽，背着自己吃右美沙芬，这次为了一个“借口”，主动吃头孢，那下次呢？
魏风尘不敢想。
魏风尘紧紧攥着拳头，一拳砸在墙上，说话的声音抑制不住的有些发颤：“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亦然没有回答，两人无声对峙片刻，听到开门声，顾亦然的视线突然移向门口，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欣喜，魏风尘也扭过头，只见陆离扶着门框，抬手将鸭舌帽的帽檐向上推了一点，身后仿佛散发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佛光。
“我好像，来得不太是时候？”虽然这么说着，但陆主任看向顾亦然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算你欠我一次”。
顾亦然赶紧顺着台阶下了，示弱道：“是时候，快过来挨训。”

第183章
陆离这才抬脚进了病房，顺手带上门，视线扫过此刻丝毫未掩饰脸上不满的魏队，淡淡道：“纠正一下，顾队不是每次乱来都是和陆离串通好的。”
顾亦然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斤斤计较得很，虽然承认了这次会帮自己，但对之前的“乱来”行为，无论是否参与，此刻也绝不认账，撇清关系，还真是滴水不漏。
魏风尘也不打算翻旧账，就事论事：“但这次呢？陆主任你是学医的，知道顾队的身体状况，还纵容他乱吃药，顾队有个三长两短，你来担责吗？”
陆离轻叹了一口气：“我劝过了，但你应该比我清楚，你们家顾队，不是谁劝劝就能劝住的，与其让他乱来，不如告诉他一个安全的剂量。”
“安全？你看他那样安全吗？他都呼吸不了了！”魏风尘说着牵起顾亦然的手，露出手背到手腕的一片红疹，质问陆离，“这叫安全吗？起这么多疹子，你不心疼，我也不心疼吗！”
陆离和顾亦然都是一愣，但陆离很快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认真道：“抱歉，魏队，这次的事情忽视了你的感受，让你因为顾队担心了，但我仍然赞同，这是当下最不打草惊蛇就能顺利取得调查的权限的做法，同时，顾队住院，也会降低对方的警惕，毕竟躺在医院的顾队无法干涉他们的交易，在某种程度上也保护了顾队，让他可以免受一次未知的伤害。”
“我不会允许有人伤害他。”魏风尘正色道。
“这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你能阻止一次，但不能阻止每一次，而对方的行为，会因为你一次次对顾队的保护而变得逐渐不可控，到那时，主动权就不在我们手上了。”
“好了，魏队，”顾亦然的手还让魏风尘牵着，他用大拇指轻轻摩挲魏风尘的手，是在安抚他，“这次的事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魏风尘憋着一肚子火，松开牵着顾亦然的手，走到离病床更远一些的沙发坐下，偏开头不再说话了，他知道陆离来这里是和顾亦然谈正事的，顾亦然这次胡闹，罪遭了，苦头吃了，但也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他们的计划还在推进中，百忙中肯抽空安抚自己的情绪，他们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
陆离瞟了魏风尘一眼，是在询问顾亦然要不要再哄哄，顾亦然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让陆离坐下，陆离这才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坐下了。
“我长话短说，”陆离很快进入了状态，“在你标记的三个工厂里面，的确有一个是制毒工厂，不出意外的话，交易地点也是那里。”
顾亦然点点头，追问：“买家锁定了吗？”
陆离点头，压低了音量：“island窃取到他们的交易信息，得到了买家信息和交易时间，一切都和你推测的一样，在军演期间交易，工厂在军演划定的区域内，军演期间工厂停工，区域外围会安排警方戒严，不会有无关人员进入，对他们来说，是百分之百安全的交易场所。”
顾亦然推测：“不出意外的话，蒋森会亲自带人负责那片区域。”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陆离又说：“工厂那边俞队亲自带人全天盯着，罗局明天到，贺队带的人今晚到芒市，从那边过来，大巴只需要四个小时，俞队都已经安排好了。”
所有行动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在推进，顾亦然松了一口气，客套道：“辛苦了。”
“还是顾队你躺在病床上装病更辛苦。”陆离嘲笑。
顾亦然无奈一笑，朝陆离抬了抬下巴：“走吧，有什么事再联络。”
陆离点头，看向魏风尘，顾亦然也看向魏风尘，开口道：“魏队，你送陆主任出去吧，提醒他们，不要告诉任何人，陆主任来过。”
魏风尘不情不愿地起身送客，陆离强忍着笑意，抬手压了压帽檐，也站了起来，离开前还不忘落井下石：“顾队下次可别再乱来了，如果实在要乱来，希望顾队对我，能像对魏队那样，守口如瓶就好了。”
顾亦然急忙瞪陆离想让他闭嘴，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魏风尘在听到陆离这句话后，血压又瞬间飙升，猛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默默攥紧了拳头。
顾亦然长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不耐烦地挥了挥，为产生了“把陆离当做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盟友”这一天真想法的自己而感到悲哀。
送陆离离开，嘱咐完门口两个特警，魏风尘又回到病房，关上门，径直朝着沙发走去，坐下后也不看顾亦然，头偏向窗外。
顾亦然轻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魏风尘转过头来看他，正要起身，咬了咬牙，又收了力气，又偏开头不看顾亦然了。
顾亦然推着输液架走到魏风尘的面前，一点也不客气，抬起左腿就骑上了魏风尘的大腿，魏风尘吃了一惊，抬起手来，却又不敢推开顾亦然，还不争气地扶上他的腰，生怕他摔着了。
顾亦然嘴角翘了翘，在魏风尘开口前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是不同于他平时又软又粘的语气：“老公，不生气了，这次是我不对。”
魏风尘憋着一口气，不愿意张嘴，由着顾亦然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自己的嘴唇，心脏砰砰直跳，却也没有服软，可魏风尘很清楚，自己在顾亦然面前根本不可能强硬，顾亦然就是吃定了自己太爱他了。
在爱情里，本来就是更爱的那个人处于劣势，魏风尘一直都知道，这个金贵的宝贝，若不是知道他犯了错，怎么会主动示好？
可是能怎么办呢？借题发挥，以此和他谈判吗？让他爱惜自己的身体，让他不要再以身犯险做危险的举动？
魏风尘扶着顾亦然腰的手紧了紧，看着近在咫尺轻易将自己拿捏住的顾亦然，既生气又不甘心——谈判一开始就不存在，顾亦然手握所有的筹码，自己除了爱他，一无所有。
魏风尘心里堵得慌，鼻尖一酸，眼眶也热了，他偏开头，又索性把脸埋进了顾亦然的怀里，他大口地喘息着，想要把此刻心里涌动的情绪都压下去，可是偏偏越是挣扎，情绪便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听出了怀里魏风尘喘息声里的哭腔，顾亦然也有些慌了，心疼蔓延开来，他连忙抬起手揉魏风尘的后颈，安抚他让他放松下来，嘴里全是讨好的话：“怎么哭了？我知道是我不对，让你担心我了，我以后不会乱来了，你不要生气，不要因为生我的气，让自己难受……对不起……魏风尘，我这不是没事吗？别哭了，好吗？”
魏风尘双手紧紧环住顾亦然的腰，脸在顾亦然胸前蹭了蹭，蹭掉刚涌出来的眼泪，他一张口，声音里满是绝望：“我没有办法了，我管不住你，我也保护不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觉得自己好没用，除了眼睁睁看着你生病、受伤，照顾住院的你，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能让那个意志力强大的魏风尘脆弱无助成这样，这一刻顾亦然才开始检讨自己有多么糟糕，好像一直以来自己都在选择性忽视魏风尘的感受，仗着他心脏强大就把情绪都留给他独自消化，原来自己的身体早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看得比他的命还要重要，自己伤害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那个爱自己如命的爱人。
“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总是想着，我这条捡回来的命，怎样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总是忘记，我也是被你小心翼翼保护着的。我承认，有时候我敢去冒险做危险的举动，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而你也总是做到了，但我忘了，如果伤害我的那个人是我自己，你是无法阻止的，这会让你心疼、自责、愧疚……对不起，我不想让你难过，虽然明明是我做了让你难过的事，却还是任性地想要通过撒娇糊弄过去……”
听顾亦然忏悔，魏风尘反倒是更委屈了，紧紧箍着顾亦然，瓮声瓮气地开口：“你只会糊弄我……什么都糊弄我……”
顾亦然有些无奈，却也只能承认：“嗯，我太坏了，仗着你爱我，就总欺负你，但是你得理解我，像我这样弱小的存在，驯服了你这样的猛兽，你得允许我恃宠而骄。”
“我没不准你恃宠而骄，但你不能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啊！”魏风尘抗议。
又绕回来了，这只大狗今天好像不太好忽悠。
顾亦然叹息，这时候只能乖乖认错：“知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已经受到了巨大的良心的谴责，”顾亦然低头凑到魏风尘耳边，小声说，“别哭了，好吗，我真的快心疼疯了。”
魏风尘这才蹭了蹭脸上的眼泪，仰起头来，迎上了顾亦然的吻。

第184章
军演如期而至，为防止普通市民误入军演区域被误伤，R市警方在军演期间安排了大量人手在关键路段设卡。
蒋森叼着烟站在警车旁，他负责的区域虽然划在军演范围内，但十分安静，大概因为这一块有几个老工厂，虽然划在军演区域内，但理论上荷枪实弹也不会往着人民的财产上砸，只是保险起见，警方要求工厂在军演期间不得开展工作，但老式工厂，机器24小时都得开着，就算工人不上班，机器也不能停，只最低限度留了必要的技术人员，警方也安排了几个警察守在工厂外。
今天是军演的第二天，蒋森垂下手，把去肺里游了一圈的烟雾呼出来，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一切都依照计划在进行。
不会出差错的，蒋森想。
眨眼之间，远处开来一辆面包车，面包车外印着工厂的名字，设卡的警察例行拦下面包车，驾驶座车窗落了下来，还是那个熟悉的摆渡车司机。
蒋森走过去，司机亲切地向蒋森打招呼：“警官好！”
“田师傅，辛苦了，军演期间还在工作。”蒋森回应司机。
“不辛苦不辛苦，这比平时轻松多了。”司机笑呵呵地回答。
“进去多久呢？”蒋森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