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闭嘴！”裴松南说完，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枪响后，男人发出一声呻吟，倒在了地上。
魏崇护着怀里的顾亦然，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顾亦然说得没错，裴松南是疯子，他的思维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他被警方和程军的人困在这个仓库，却因为手下为了保护他伤到顾亦然，而向手下开枪。
顾亦然靠在魏崇的怀里，握枪的左手艰难地抬起来指向裴松南，手晃得厉害，根本不可能瞄准，可即使如此，他的气势却没有弱下来半分。
裴松南捂着中枪的腹部，也大口地喘着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妥协：“顾队，不要再勉强自己了，我无意伤害你，我已经处理掉那家伙了，随你们警方处置……”裴松南顿了一下，忧心忡忡，“顾队，别死了啊…………”
顾亦然毫不领情：“不会比你、死得早……”
裴松南苦笑：“最好是这样啊……”裴松南还没有说完，他身边的干草饲料突然往下倾倒，大G从旁边撞了过来，一个甩尾停在了魏崇面前，身后几声短促的闷响声后，传来孙闯的声音：“顾队！弟弟！”
孙闯放倒了在魏崇身后举着枪的另一个保镖，冲了过来，耳边是魏风尘紧张地质问：“顾队怎么了！”
孙闯大口喘气，上下唇打着颤：“顾队、顾队中枪了……”
俞安雨也推开副驾驶座车门冲下来，一惊一乍，一点不客气地训魏崇：“你怎么保护的？怎么保护的！怎么能让他受伤！”说着蹲下身查看顾亦然的伤势，魏崇茫然地看着众人一脸紧张，一时更不知所措了，通讯器里是魏风尘持续的追问：“伤哪儿了！顾队为什么不说话！还有意识吗！”
俞安雨虽然急，但动作却很轻，小心翼翼地检查顾亦然的伤，安抚魏风尘：“顾队的通讯器被摘掉了，还有意识，枪伤在手臂上，出血量有些大，但应该没有伤到动脉……”俞安雨说完摘下自己的通讯器塞进了顾亦然的耳朵里，然后有些粗鲁地扯开自己的衬衫，硬生生拽开扣子，脱下衬衫，将衬衫缠在顾亦然的手臂上，把另一头递给孙闯：“搭把手！”
孙闯接过衬衫袖子，配合着俞安雨用力拉紧衬衫替顾亦然止血，顾亦然疼得发出一声闷哼，手里握不住枪，枪掉落到地上，他把脸埋进魏崇怀里大口喘气，魏风尘急得快要发疯：“然然！”
“我没事……”顾亦然艰难地开口，“魏队，不用担心我，你注意安全……”
何念冲了过来，看到众人正在帮顾亦然止血，忙脱掉外套，把贴身的T恤脱下来，跪下来用T恤压住出血点，转头对俞安雨说：“俞队！要马上送顾队去医院！他的身体受不了大出血的！”
俞安雨点头，系好了衬衫，把顾亦然打横抱了起来，何念连忙去拉开大G后座车门，怀里突然空了，魏崇才猛地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枪站起来：“我送顾队去医院！”
俞安雨把顾亦然放进后座，魏崇从另一边上车，接过顾亦然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按住顾亦然的手臂，顾亦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来，俞安雨摔上车门，吩咐冷星宇：“去接魏队！让魏队陪着顾队去医院，这里我们处理！”
大G迅速启动飚了出去，冷星宇开口：“魏队，我现在带着顾队出来了，你往门口靠。”
通讯器里传来魏风尘的声音：“郗文！掩护我！星宇，给我十秒！”
“明白！”冷星宇放慢了车速，降下车窗，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拔枪伸出窗外射击掩护魏风尘，到大仓库门口时魏风尘刚好冲出来，车停了下来了，魏风尘拉开后座车门上了车，车门关上，大G又提速冲了出去。
靠在魏崇怀里的顾亦然半眯着眼，魏风尘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将顾亦然捞起来抱进怀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开！”
魏崇的手还按着顾亦然的手臂，他也急了：“我不滚！他还在流血！我得压着出血点！”
把顾亦然抱在怀里了，魏风尘悬着的心也没有落下来，他抬手抚摸顾亦然的脸，低下头用冰冷的嘴唇贴着顾亦然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别怕，没事，别怕……”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顾亦然还是在安慰自己。
回到魏风尘的怀里，顾亦然忍不住笑他：“你别那么紧张……”
魏风尘看向魏崇，魏崇正够着手用力地压着顾亦然的手臂，他朝魏崇吼道：“打电话！刚才一诺联系了救援直升机！问在哪里！”
被魏风尘这么一吼，魏崇吓得一抖，但也不像平时那样叛逆了，哆哆嗦嗦掏手机来打电话。
挂断电话，看着眼前虚弱的顾亦然和紧张的魏风尘，魏崇自责得不行，他开口，干瘪地认错：“对不起……对不起……”
“你闭嘴！”魏风尘根本不想听他的声音，瞪了他一眼，又垂眼看怀里的顾亦然，柔声哄慰：“不会有事的，然然，你别睡……”
“你吵死了……”顾亦然有气无力地开口，魏风尘被顾亦然这么嫌弃，却一点不生气，好声好气地答应他：“嗯，就吵你。”
“魏崇……”顾亦然抬眼看向魏崇，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魏崇听不清楚，凑近了一些，答应道：“我在，顾队，我在……”魏崇答应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哭，声音不自觉就带了哭腔。
这个和自己、和他哥闹了一路脾气的弟弟，现在倒是乖巧了，顾亦然牵了牵嘴角，好声好气地开口：“魏崇，你不能，留在禁毒队……我对你，太偏爱了，你是，魏风尘的、亲弟弟，你犯什么错，我都会，想要包容你……但是，不可以，咳咳咳……”顾亦然说着咳嗽起来，魏风尘忙轻拍他的胸口给他顺气，制止道：“然然，你别说了，有什么话之后再说，你现在不要说了！”
顾亦然抬起左手按住魏风尘的手背，继续说：“这不是儿戏，你看到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每一个错误的选择，都有可能让你、让同伴陷入危险……你很聪明，只是经验不足，如果，你是发自内心想要做一名警察，那你一定会很优秀……你不适合做我的下属，俞队是很不错的领导，跟着他，你能学到很多，我会、向陈局申请，让你去刑侦队……”
“不！”魏崇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不要赶我走！顾队！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冲动！我会听你的话，不会拖大家的后腿！我不会再让你受伤，我会保护你！你不要赶我走！”
“你哭什么呀……”顾亦然抬起手来擦魏崇的眼泪，一擦一道血痕，亲手给他擦成了一只花猫，顾亦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笑就岔了气，又开始咳嗽，魏崇和魏风尘两只惊弓之鸟都吓得不轻，魏风尘拿顾亦然没有一点办法，连哄带骗：“好了，然然，你别说话了，我求你了……”
顾亦然瘪嘴：“可是我把魏崇惹哭了……”
“别他妈哭了！”魏风尘一肚子火，全撒在魏崇身上了，魏崇也不反抗，吸了吸鼻子，强忍住眼泪，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哭！我没哭了……”
魏风尘亲吻着顾亦然的额头，把所有温柔都给他了：“好了好了，他不哭了，你休息一下，别说话，但是也别睡，好不好，然然……”
“可是，我有点累了……”顾亦然虚弱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我就，闭闭眼……”

第48章
还没到东兴镇顾亦然就晕过去了，魏风尘怎么叫都叫不醒，好在华林市急救中心的救援直升机比他们先一步到东兴镇，医护人员给程久源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刚送上救援直升机，顾亦然就到了，魏风尘抱着顾亦然下车，狂奔向救援直升机，医护人员也准备好了担架迎了上来。
魏崇也连忙下车跟在魏风尘身后，魏风尘对顾亦然的基础信息了如指掌，不待医生询问就先一步开口：“医生，他是AB型血，对青霉素、头孢等抗生素过敏，三年前做过大手术，肺部严重感染，导致支气管扩张，之后因为工作强度太大，得不到长时间静养，肺部反复感染，近一个月没有生大病，他身体非常非常差，低血压和低血糖，他手臂中弹，子弹还在里面，我们做了止血处理，失血量预计在400到500毫升……医生！救救他！”
医生和护士听到魏风尘的描述，都捏了一把汗，示意让魏风尘把顾亦然放在担架上，魏风尘一路护送着顾亦然一起上了救援直升机，但飞机容量有限，没有魏风尘的位置，魏风尘只能咬牙点头，边后退边恳求医生一定要救顾亦然，目送直升机缓缓升起，魏风尘才看向旁边的曾重，朝他伸出手：“车钥匙给我。”
冷星宇从大G的驾驶座上下来，朝魏风尘喊：“魏队，你开这辆去吧！”
俞队的大G的确剽悍，在仓库里横冲直撞，当活靶子由着裴松南的保镖开枪乱射，也只有保险杠和车门上有几处凹陷，玻璃完好无损。
魏风尘也没有客气，从怀里掏出奥迪车钥匙丢给冷星宇，吩咐道：“顾队的车就停在仓库外面。”
“嗯，我看到了。”冷星宇接过车钥匙，点头道，“交给我吧。”
魏崇想要跟着上车，魏风尘转头瞪他，刚才有顾亦然在，他才忍着没有发作，他已经不想再多花一秒在魏崇身上了，他冷声道：“滚。”
魏崇愣在原地无法动弹，眼前的魏风尘就像一只孤傲的黑豹，他眼里森冷的光就是在警告所有人——不要靠近他。
大G飚了出去，魏崇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又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自责感全都翻涌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两下，魏崇从窒息感中回过神来，转过头，曾重一脸担忧，却还在安慰自己：“顾队不会有事的……”
冷星宇也开口：“走吧，还有我们应该做的事。”
顾亦然半梦半醒，他仿佛置身冰窖，连骨髓都凉了，血液潺潺流走，世界安静了下来，只有细微的水流声，水流过了后，又变成水一滴一滴滴落下来的声音，继而又传来谁粗重的喘息声，让人感同身受到好像自己身上也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
胸腔的痛感开始扩散，是有人在按压自己的胸腔，每一下都像要按断自己的肋骨，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挤压到一起，嘴里有铁锈味，冷风灌进喉咙里，像是刀片割开自己的气管。
没有由来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起，顾亦然想要找魏风尘，他明明是在魏风尘怀里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冷？
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下，短暂的窒息感后，顾亦然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将所有的氧气都注入进肺里。
视线逐渐清晰，是那面熟悉的灰墙，水泥地上全是水，水顺着头发流下来，从额头滴落在鼻梁上，或是顺着两鬓滑到下巴，顾亦然只觉得眼眶一热，生理性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了出来。
眼前的男人抬起手，打开了套在自己手上的铁链，手臂几乎是瞬间垂落下来，砸在大腿上，竟毫无知觉，男人的声音逐渐清晰，是在叫自己：“顾队！顾队！”
伴随着另一边铁链被打开，顾亦然失去重心向前跌去，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顾亦然艰难地开口，用微弱的声音叫他：“葵……”
男人扶着顾亦然在椅子上坐下，抬起手擦了一把顾亦然脸上的水，深吸了一口气，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郑重地开口道：“警号134340，冷禹明，市公安局局长沈祎直属特别行动小组‘花海’成员，代号‘葵’。”
顾亦然扯了扯嘴角，即使知道自己此刻狼狈至极，却也想要给冷禹明一个来自乖巧的小师弟的笑容，可视线和冷禹明对上，顾亦然的心瞬间就凉透了——刚才还鲜活的冷禹明此刻脸色煞白，鲜血从他的七窍流出来，他张嘴似乎在说什么，但顾亦然却只听得到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的咕噜声。
顾亦然发出一声惨叫：“不！师兄！”他想要伸手去触碰冷禹明，却发现自己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无法动弹。
冷禹明的嘴一开一合，顾亦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自己却无能无力，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涌出来，顾亦然绝望地哀求：“不要……求你……不要死……跟我回去……求你了……”
冷禹明抬起手来擦顾亦然的眼泪，顾亦然还在绝望地哀求：“不要……”
“老幺总是被偏爱的，”听到冷禹明的声音，顾亦然一愣，止住了眼泪，眨眼之间，眼前的冷禹明又变回了正常的模样，意气风发，眼神坚定，他的声音很温柔，“为了送我来到这里，我的师兄们，即使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也在所不惜，可我只能到这里了，谢谢你，专程来接我回去……只是，我已经回不去了，对不起，让你为了我，受这么重的伤……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师兄们为什么这么偏爱我了，因为，在师兄眼里，我们家老幺，就是很优秀啊！不要为我们难过，也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着你，如果是你，一定能够做到，那些我做不到的事——你一定能够为师父报仇，找到盐帮的制毒工厂，粉碎温远为的阴谋。亦然，你不仅是师父的骄傲，你也是师兄们的骄傲……”
“不……我一个人不行的！师兄……不要！如果不能带你回去，师父在天之灵不会原谅我的！”
“好了，别撒娇了，再坚持一会儿，你的战友们马上就到了……”
周围暗了下来，冷禹明逐渐倒退远去，顾亦然摇着头声泪俱下：“不！不！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
顾亦然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白光刺得他又闭上眼，耳边传来魏风尘的声音：“然然！醒了？”
顾亦然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着，魏风尘按下了呼叫铃，还在持续呼唤顾亦然：“然然，听得到我说话吗？然然！”
顾亦然努力动了动手指，算是回应魏风尘了，一个温热的吻落在自己的额头上，魏风尘的声音竟然在颤抖，带着几分虔诚的谢意：“醒了……终于醒了……”
密集又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魏风尘的声音难掩兴奋：“医生！医生他醒过来了！你快看看！”
“好的，家属先回避一下吧。”医生说完，魏风尘连声答应，懂事地松开了握着顾亦然的手，顾亦然却追上来想要抓住魏风尘的手，但他使不上力气，只是碰了一下，扑了个空，喉咙里立刻发出抗拒的呜咽声，魏风尘赶忙又握住顾亦然的手，哄道：“我不走我不走——医生，我还是就在这里吧，不好意思，我让开些，让我握着他的手就行了……”
医生也没有为难魏风尘，检查了一番，确认顾亦然的确清醒了，也松了一口气，嘱咐魏风尘：“病人现在还很虚弱，让他多休息，有任何不舒服第一时间按铃联系我们。”
魏风尘连连点头道谢，送走了医生，医生前脚跨出门，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顾亦然偏过头，就看到贺仙快步走进了病房，看到顾亦然醒了，贺仙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哽咽着开口，却也只会叫他：“顾队！顾队！”
“仙鹤……你怎么来了？”顾亦然皱眉，嗓音干哑，“你也来了，局里的事情谁在处理？”
贺仙吸了吸鼻子，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顾队，你已经回C市了，局里的事情你放心，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来看看你，一会儿就回局里。”
顾亦然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魏风尘，魏风尘抬起手捋了捋顾亦然的头发，眼里满是后怕，却强装镇定：“你就别担心局里的事情了，好好休息。”
顾亦然顺着手上的输液管向上看，才发现自己正在挂的是营养液，后知后觉，问魏风尘：“我睡了很久吗？”
魏风尘迟疑着点了下头，抚摸顾亦然的脸，安抚道：“没关系，你太累了，又失血过多，所以多睡了一会儿，现在好些了吗？”
“裴松南呢？”顾亦然不答反问。
贺仙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他看向魏风尘，魏风尘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顾亦然也没有催他，只是直勾勾盯着他，过了足足半分钟，魏风尘才开口：“裴松南中了枪，华林市局专案组赶到仓库后，逮捕了他，但是在押送他去医院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专案组两名警员牺牲，裴松南……下落不明……”
顾亦然听完轻叹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

第49章
顾亦然的精神很差，醒了没一阵又倦了，贺仙懂事地起身借口自己该回局里了，除了让顾队好好休息，也关切地提醒魏队要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