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有人进出吗？”顾亦然问。
“我们一直待在车里，他们要出入，只能通过临街店铺旁边的楼道，赶集的人来了之后，我们就安排了两人在对面楼道外蹲守，确认没有人进出。”
顾亦然又回过头，用手指按着百叶窗帘，看着对面的人影，重复道：“那个人，一直都坐在窗边吗？”
“是的，没有离开过。”阿凯的语气十分肯定。
顾亦然的眉头皱了起来，低声说：“有问题。”
张科林歪了歪头，顾亦然收回手，开口道：“那个人不可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个小时，除非……”
“……那不是一个人。”接话的是在旁边鬼鬼祟祟扒拉着百叶窗帘望着对面的魏崇，见顾亦然没有继续说话，魏崇回过头来，有点尴尬，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弱弱地解释：“董飞被我们抓了，程久源绑架王肇权的事情已经败露了，他没理由坐以待毙，昨晚他的工厂又发生了爆炸，他作为负责人，警方既然联系不上他，就说明他已经逃了，感觉留在那里的，就是个人形立牌什么的。”
顾亦然点头：“我也更倾向于他们已经不在屋里了，我们继续守在这里，恐怕只是浪费时间。”
张科林有些顾虑：“可是，这下面人这么多，贸然破门实施抓捕，万一他们还在里面……从昨天绑架王知意的人看来，他们应该都有枪，激起他们的反抗，从二楼窗户跳下去，可能会伤到普通民众……”
“他们还在里面的可能性并不大。”顾亦然实话实说。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张科林，张科林犹豫不决，好半天才开口，有些为难：“顾队，我想问问毛队的意思。”
顾亦然点了点头，张科林便退到另一边打电话去了。这正是魏风尘担心的事情，在C市，有顾亦然参与的行动都是顾亦然说了算，他有绝对的领导权和指挥权，联合行动中，无论是分局还是辖区派出所，个个听到顾队的名号都会无条件服从顾队的安排，可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无论是因为对顾亦然不了解，还是他们潜意识里的排外想法，种种因素叠加，就会产生当下的局面——他们无法百分之百信任顾亦然的判断，并服从顾亦然的安排。
很快张科林回来了，看向顾亦然，欲言又止，还没等他开口，顾亦然的手机便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毛志清，顾亦然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毛志清的声音：“顾队，我还在赶来东兴镇的路上，预计还有半个小时到，刚才张队把情况给我说了，我的建议是再观察一下，等我们到了再一起讨论，做出下一步打算，你意下如何？”
华林警方的做法无可厚非，他们运气不好，刚好撞上东兴镇赶集，从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角度来看，保守一些并没错，只是作为行动指挥者，应该有对当下局势正确的判断，局势瞬息万变，贻误战机，可能会给人质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不作为也算一种失职。
顾亦然也没有挣扎：“好的，等你过来。”
挂断电话后，C市众人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服气，孙闯一口气吃了三个肉包子，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揽过尤璟的肩膀，对魏风尘说：“老大，我下楼透透气。”
魏风尘提醒：“别弄出太大的动静。”
“知道。”孙闯瞥了张科林一眼，心里暗骂这猪脑子。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没有人再说话，张科林又点燃一根香烟，魏风尘下意识想要制止，顾亦然便抬起手来按住魏风尘的手，开口道：“张队，毛队还有半个小时到，那在他到之前，我们先去熟悉一下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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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子哥：居然敢质疑顾队？还他妈不听？搁我们C市，你们这行为，是要被判刑的（bushi)

第42章
顾亦然走出麻将馆，孙闯正蹲在路边抽烟，尤璟也站在他旁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烟，仰头望着对面的窗户出神。
魏风尘远远的就开口叫孙闯，孙闯扭头看到顾亦然，像个被教务处主任抓到抽烟的学生，立刻把嘴里的烟吐出来，把烟在马路牙子上摁灭了，手慌乱地拍了拍尤璟的小腿，尤璟也忙弯腰把烟在地上摁灭了，把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孙闯狠狠地呼了几口气，这才朝着魏风尘他们走过来，但很懂事地在两步外停了下来，表情严肃：“老大，顾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顾亦然瞟了一眼对面，轻声道：“你们去对面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离开屋子。”
“是！”两人领命后又钻进了人群里。
何念也跟了上来，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了顾亦然，低声说：“老大，仙鹤姐。”
顾亦然接过何念手里手机，电话那头传来贺仙的声音：“顾队，念念刚才发来的车牌号我们排查过了，其中33898是从程久源家楼下的车库开出来的，我们有理由相信，程久源就是坐这辆33898来的。”
顾亦然目光扫向曾重和郑一诺，朝他们抬了抬下巴，开口吩咐道：“33898，立刻去查看这辆车有没有什么异常。”
“顾队，程久源的车还在这里，难道，他真的还没有离开？”贺仙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他还留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可能他换了其他的交通工具离开，或者，”顾亦然一顿，声音有些低沉，“他被其他人带走了。”
贺仙当然听出了顾亦然口中的“其他人”是指裴松南，她继续补充：“东兴镇监控覆盖不全，我们能够给到的支持有限。”
“我明白，之后有需要我会联系你。”顾亦然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何念，魏崇也跟在后面，他的视线和顾亦然对上，顾亦然也没有吝啬对他的表扬：“思路是正确的。”
魏崇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鲜活，立刻害羞地偏过头，嘟囔道：“正确有什么用，他们又不听我们的。”
“我们的判断从不因别人的行动而产生改变，跨省市行动有很多限制条件，哪怕是市内联合行动，也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任何时候，我们都需要准备多套方案，说说看，如果不立刻突入，我们还能做些什么？”顾亦然背着手，毫不客气地把难题抛给了魏崇。
魏风尘也看向魏崇，昨晚魏崇没有听顾亦然指挥，他哥今天都没正眼看他，难得魏风尘的视线又落到自己身上，魏崇背都挺直了几分，开口道：“我会通过其他的途径确认屋内的情况，反正我们只需要确认，屋内是否有人就行了。”
见顾亦然没有打断自己，魏崇继续说：“制造突发事件，让屋内的人主动做出反应……”说着抬起手来捏住下巴轻轻摩挲着。
“比如呢？”顾亦然朝魏崇挑了挑眉，示意让他继续说。
“比如……在楼道制造烟雾，造出发生了火灾的假象，这里是平房，如果按照阿凯所说的，那是唯一的通道，他们一定会开门查看，窗边那木偶人如果是真人，应该会移动的吧？确认里面有人就好了。”魏崇话音刚落，顾亦然噗嗤一笑，这一笑倒让魏崇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看向魏风尘，就知道自己答得不够好了——魏风尘的眉头又拧起来了。
顾亦然竖起右手食指：“第一，如何在不引起普通民众恐慌的前提下制造能够吸引对方注意力的烟雾？第二，如不幸造成普通民众的恐慌，发生踩踏怎么办？第三，如果他们的确在屋内，开门查看后他们认定发生了火灾，选择撤离现场，你怎么保证能够在不伤到普通民众的情况下抓住所有的嫌疑人？”
魏崇一顿，心里已经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可行了，但还是有些不服气：“所以，你们到现在，还在敲门查水电气？”
顾亦然耸肩：“老办法至少比乱来好。”
“那你说应该怎么做？”魏崇追问。
顾亦然并没有直接回答魏崇，而是看向魏风尘，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魏队，应该怎么做？”
魏风尘又在心里暗暗不满顾亦然太照顾魏崇了，没好气地对魏崇说：“窗户没有关严实，留了一道缝，从三楼窗户把针孔探头伸出来，从窗户缝隙伸进去，就能看到屋里的情况了。”
“就这么简单？”魏崇有些难以置信。
顾亦然一笑：“那不然呢？魏崇，做减法，我们的目的，是消耗最少的人力物力，去解决问题。”
“顾队！”孙闯灵活地挤出人群来到顾亦然面前，把手里的手机递给顾亦然，迫不及待地开口，“我们绕平房检查了一下，背街的一面有卫生间的窗口，我大致丈量了一下，一个成年男性是可以从卫生间的窗口跳下来的，但是地上没有脚印，暂时应该没人从卫生间窗口逃走。”
顾亦然的手指滑动着屏幕，翻看孙闯刚才拍下的照片，看到一张楼梯的照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楼梯地面上有一些白色的墙灰，顾亦然往前翻，是墙面的特写，上面有三道痕迹。
“哦！”孙闯急忙解释，“我感觉这个是新的，像是有人用指甲划上去的。”
“高度呢？”顾亦然追问。
“高度……”孙闯抬起手右手比划了一下，和他的胯部齐平，“大概这里。”
顾亦然垂眼看孙闯手比划的高度，悠悠地开口：“看起来像是被人带走了。”
顾亦然很快接到了郑一诺的电话，他们从外部查看了空地上程久源坐过的车，也发现了一些异常，后座上有程久源的外套和一个共享充电宝，如果程久源换车离开这里，这两件东西他都应该会带上才对。
越来越多的证据都指向对面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窗边的人影只是个幌子。
好在很快毛志清也带人赶到了现场，刚才C市市局这群人质疑了对面的人影，留在二楼继续监视的人也对人影格外关注，他们也察觉到了人影完全没动，好像连人呼吸时该有的起伏也没有，众人也逐渐倾向于“人影”并不是真人。
毛志清将现场人员划分了小组，将平房团团围住，安排了一男一女两个便衣伪装成村委会的人敲门，里面无人应答，持续敲门一阵后，毛志清下达了破门的命令。
门被踹开，举着枪的警察们鱼贯而入，为首的男警高声警告：“警察！把手举起来！”
一阵嘈杂后，通讯器里传来一个颤抖的男声：“毛队……他们在屋里，一共有五个人……但是，都已经死了……只有王肇权还活着，屋里没有发现程久源……”
顾亦然冲进屋子里，看到屋内的场景也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房间内一片狼藉，地上是摔碎的烧杯和试管，白色的粉末沾上不知名的药水脏兮兮地糊成一团，靠墙的长桌上歪七倒八放着一些化学试剂和器材，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呕吐物的酸臭味。
他们看到的人影的确是个人，是个坐在木椅上的男人，面向屋子正中间的王肇权，他双眼翻白，嘴角有已经干了的白色痕迹，其余四个人也都坐在椅子上，神情与男人无异，以王肇权为中心，五张椅子像是分布在五角星的五个角，所有人都面向王肇权，王肇权被绑在正中间的椅子上，他的嘴里塞着口球，张着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些音节，唾液从嘴角流出，脸上的泪痕早已干了。
何念上前解开王肇权含在嘴里的口球，叫他：“王老师！我们是警察，你不要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魏崇也上前帮忙，替王肇权解开捆住他双手的塑料扎带，王肇权嘴里的口球取下来后，他失声惨叫起来，他的惨叫声回荡在房间里，持续了好几秒，他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何念只能不断轻拍他的胸口给他顺气，安抚道：“别害怕，别害怕，你已经得救了！”
魏崇偷偷环视四周，这些围着王肇权的歹徒嘴角都有已经干了的白沫，衣领上还有呕吐物，恶心感泛上心头，他抬起手捂住嘴干呕了两下，毛志清也从对面跑了过来，进屋后看到屋内的情况，头皮一阵发麻，按照分局的汇报，他们凌晨三点就在这下面守着，那时候这群人已经死了，而王肇权从凌晨起就被人绑在椅子上，被这群已经死掉的歹徒从四面八方“监视”着，这换谁都得发疯。
王肇权抬起双手捂住头，浑身都在颤抖，毛志清两步走近，蹲下身急切地追问王肇权：“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毛志清这么一问，王肇权又惨叫起来，哆哆嗦嗦地开口：“不要盯着我！不要盯着我！”
“我们是警察！”毛志清提高了音量。
王肇权却像听不见似的，不断重复着：“不要盯着我，不要过来……”
“王老师，昨天我们从董飞手下救出了你女儿，已经把她平安送回家了。”顾亦然突然开口，语气十分平和，刚还神神叨叨的王肇权听到女儿的消息，猛地一颤，抬起头来看向顾亦然，如释重负，双眼恢复了神采：“知意！知意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你的父母，我们也派人去保护他们了。”顾亦然补充道。
王肇权的眼泪涌了出来，用力地点头：“谢谢！谢谢！”像是想起什么，王肇权突然开口，“对了！顾队！谁是顾队？”

第43章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顾亦然，王肇权也捕捉到了大家这个细微的动作，也跟着看向顾亦然，顾亦然开口：“你好，我姓顾，C市公安局禁毒支队长。”
“禁毒支队……”王肇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看向顾亦然，声音竟有些变了调，“那个人！带走程久源那个人，他说顾队在找我，所以他不杀我，他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他无意打扰你和老朋友叙旧，他带走程久源，涉及历史遗留问题，你会谅解他……”
毛志清怔怔地回过头看顾亦然，顾亦然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不惊讶也不愤怒，他只淡淡开口：“那个人，戴一副金丝框眼镜？”
王肇权点头如捣蒜，补充道：“穿着灰色的西装，看脸的确是中国人，但是我总觉得他说话有点像是外国人说中文，有些发音比较奇怪……”
顾亦然点了点头：“好的，我了解了，剩下的就交给警方吧，”说罢视线扫过何念，“带王老师去对面休息一下，补充些身体所需的能量。”何念连忙点头，和魏崇一左一右扶着王肇权就要站起来，顾亦然又望向毛志清：“通知法医、痕检和物证的同事过来吧，尸表特征看，应该是注射了过量毒品，结合王老师的描述，大概率是裴松南干的。”
警方让麻将馆的老板给王肇权炒了碗蛋炒饭，王肇权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没有吃了，他和寻人启事上的照片比起来瘦了一圈不止，能够看出他眼底的疲态。
见王肇权吃完了，专案组的成员就迫不及待要来问证词，毕竟案发当时王肇权就在现场，他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人，但王肇权有些应激反应，虽然他本人十分愿意配合警方，可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他都前言不搭后语，思维十分混乱，有些内容甚至前后矛盾，他也察觉到了，有些懊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逼迫着自己去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魏崇看不下去了，制止道：“你们别问了！让他休息一下吧！”
何念连忙去拉魏崇，脸上是客气的笑，找补道：“王老师可能有些累，要不让王老师先休息一下，明天再问吧……”
“明天？裴松南杀了五个人，带走了程久源，晚一秒找到程久源，他的危险就要多一分，我们哪等得到明天？”专案组的男警没好气，他们刚才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要是交不了差，他也说不过去，他是市局选出来进专案组的精英，问不出话已经让他很火大了，这隔壁市局的小警察，到了别人的地盘还指指点点的，不帮忙问就算了，还跑来当圣母，这样想着，男警发出了一声冷哼。
“难道你问出来就知道程久源被裴松南带去哪里了吗？”魏崇一看这人敢哼他念哥，立刻挺着胸脯就要上了，却被何念一把抓住，扯到身后，何念一个劲儿地赔笑：“是这样，是这样，大家现在都目标一致，就是尽可能掌握更多的线索，尽快找到程久源，只是王老师现在的状态，我们这样逼迫他回忆，可能没法还原昨晚的情况，也达不到最好的效果，或许我们可以转换一下思路，从其他方向去寻找线索。”
“曹克！问得怎么样了！”毛志清走进麻将馆，刚还吹胡子瞪眼和魏崇暗暗较劲的男警立刻收敛了几分，支支吾吾地开口：“毛队，证人思维比较混乱，证词前后矛盾的地方比较多，现在正在休息，预计五分钟后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