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他什么都会(雨后岚山)

等几人去饭馆解决午食时，一名弟子趁着阮笳观看菜色，悄悄给山上飞去了信笺。阮笳将他们的小动作收入眼中，品着店中茶水轻轻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吃完午食后，阮笳便带着三名弟子，一同直奔竹牌记述的虎妖出没地。
在出柳林洲镇中时，阮笳终是不会让几人涉险，转身给三名都递了虎类最厌恶闻到的草药所制的蜡丸，到时候若不慎遭遇危险，用力捏碎可留出逃命时间。
性命安全得到保障，三人提了一路的心也落回原地，便又开始担心起阮笳来。
郊外柳林密布，层层垂柳使得前路一片模糊，两侧柳树干上时不时出现一两个巨大爪印，不断放大着人心中的恐惧。
一名弟子开口道：“师、师尊，要不我们还是莫要涉险，您的性命关乎长生山全山安稳，实在、实在不是小事啊。”
另一名弟子也附和道：“师尊从前也说过，降妖除魔可请近处剑修，我等医修另有作为之处，不应狂妄自大枉送性命啊。”
阮笳也不驳斥争辩，只是回身轻笑，抬手示意安静。
就在他转回头的一霎那，一声虎啸震慑柳林，柔韧的垂柳枝掩映下，巨大的黄影出现在四人的眼前。
弟子们下意识的惊叫声此起彼伏，转瞬，那几名弟子已经各自拿出蜡丸，甚至有人试图挡在阮笳身前。
阮笳见状不禁会心一笑，转脸面色一肃，手中已捏起法诀，周身灵力霎时被调动起来。
身侧的三名弟子隐约感觉到，阮笳所调动的灵力似不同于他们平时的灵气，但转眼，又见阮笳所掐的法诀十分熟悉，疑惑淡去。
那是门中高阶的护佑之法，以灵气形成短暂的屏障，可挡致命一击。但那虎妖比四人加起来都庞大，挡住一击又能如何？
一名弟子说道：“师尊，灵气终有尽！我等此时趁虎妖未靠近，赶快离开还来得及！”
他话音刚落，只见阮笳周身灵力汇集，却并不是朝着四人身上涌来，而是直冲着虎妖而去。
几人错愕地看着，那灵力靠近虎妖之后，忽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屏障，将虎妖牢牢禁锢在其中。那虎妖试图挥拳重击，竟根本施展不开。
紧接着，三名弟子又见阮笳掐起了另一个熟悉的手诀，这回是用于疗愈严重内伤的回春之术。
然而，这回春术依旧直冲虎妖而去，屏障不阻挡同源的力量，灵力直钻入了虎妖的正心口。
下一瞬，三人眼见虎妖发出了凄厉的嘶吼声，那声音仿佛遭受了剜心挖骨之痛。
三人今日第二次面面相觑，互相之间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疗愈之术，此时在阮笳手中，攻击力为何如此强劲？
接下来一段时间，三人亲眼所见，阮笳掐着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手诀，凝聚着与他们看似相似的灵力，将那虎妖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虎妖彻底倒下，完全失去生机，那妖甚至未能真正靠近一步，四人周围垂柳依旧青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三人忍不住脱口问出。
三人前方，阮笳却只是轻轻拂袖，没有给予回答。
处理完虎妖尸体，几人又回到驿馆交付红筹与任务所需的除妖凭证，即是虎妖的一颗利齿。
驿卒接过那颗足有一掌长的尖牙时，望望阮笳，望望神情茫然的三人，又转头望望驿馆中的其他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距离阮笳接取任务时，才过去不到三个时辰。
等到几人拿到报酬离开驿馆，三名弟子只听到身后有人隐约低声说了一句：“长生山掌门原来有如此能力，倒是我看走眼了。”
一直到回山，阮笳始终没有给这三名弟子直接解答。
但是当晚，掌门师尊闭关得到重大进境一事，却如阮笳所料，传遍了整个长生山。
第二天，阮笳又如法炮制，再次点了三名内门弟子带去下山除妖，这次接的是狸猫化妖一案。
狸猫妖活跃在柳林洲镇内民居中，解决起来，比那野外的虎妖要麻烦一些。但是，到下午时分，阮笳带着几人照旧出现在驿馆，将狸猫妖尾交付。
三名弟子与驿卒面对面，四人如出一辙恍惚的神情，与昨日的高度相似。
此后每一天，阮笳都点出三名弟子，然后带他们下山解决一件除妖悬赏。
一直持续到第八日，长生山内门弟子已经近半数都见识过，阮笳用往日他们熟悉的疗愈招数，打出了招招致命的效果。
等到第九日清晨，阮笳自草庐推门而出，果然看见大弟子望鹤、二弟子望峰两人立在门外，两人身上都沾染了一层露水，显然早早便来了。
一见阮笳出现，两人一齐躬身问候，异口同声说道：“请师尊解惑。”
贸然拿出一套推翻百年惯例的新道法，只会令人怀疑、抵触。亲眼见识威力后，又主动上门求来的，才是能让人全心信服并珍之如宝的。
阮笳也不多卖关子，轻轻颔首说道：“一刻钟后，召集内外门众弟子至众生坛前等候。”
两人眼见阮笳脸上并无意外，心知自己猜准了师尊意思，当即飞快告辞去通告消息。
一刻钟后，众生坛前。
阮笳站立石阶之上，麻布青衫随着山风飘荡。往日轻飘飘仿若无所依凭的衫布，此刻在众弟子眼中，却如同劲风鼓荡，内蓄无穷力道。
当着众人，阮笳拿出了一本绿色卷册，交予了排头的望鹤。
灵力将卷册上字样投影至半空之中，只见卷首绿底墨字，赫然写着“调气入门”。
所谓“调气入门”，是修仙界众人接触此道时，修习的第一门课业，长生山中，多为外门弟子所习练。
不等众人哗然，阮笳高声道：“这几日我所施用的术法，虽然灵感取自医修一道，但却是一门全新的道法，若想要习练，一切都需要重新来过，第一步就是自调气入门始。”
他话音落下，众生坛上一片寂静，一向悠闲的众弟子，难得各自露出了或严肃、或纠结的神情。
阮笳继续说道：“两个月后，将就该册举行全山大考，视考核情况给予下一册道法书卷，其中外门弟子若能通过考核，将准许进入内门修习。”
“要自保之力，还是要余生悠闲，尔等可以自行决断。”
风吹过峰顶，众生坛上只闻呼呼风声。
良久，望鹤带头上前一步，手执卷册用力抱拳，说道：“望鹤愿追随师尊！”
这一声就像是推开紧闭的石门，在又一段寂静后，坛上开始不断有弟子迈步出列，表态追随。
阮笳将众生坛上所有弟子的反应收入眼中，那一张张面容，有人坚毅，有人天真，也有人正在犹豫纠结，神情艰难万分。
阮笳没有当即再做表态。他心里清楚，于修仙一道，在已经艰难前行一段后，选择放弃从前所有的积累，重头来过，并不是能轻易做出的决断。
此时此刻，站出人群高喊追随的弟子，可能两个月后会放弃。此时不出声的弟子，亦可能成为两个月后考核时的佼佼者。
风声大作，阮笳御灵而起，仍旧下山除妖，这一次并未再带任何人。
柳林洲驿馆，驿卒在看到那身麻布青衫时，已经形成了下意识反应，当即就将记述案件最难的几块竹牌摆了出来。
阮笳只扫了一眼，便随手指了一块，再次接过红筹后，扬长而过。
从他进门到离去，驿馆内明明人口攒动，所有人却默契地同时保持寂静无声，一直到那一袭青衫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才有人像是卸去重压般，缓缓舒了一口气。
连续九日，日日除妖案一件。
那名曾经出口讥讽的大汉此刻也不敢再大言不惭，恻然说道：“长生山如此反常做派，难不成是柳林洲将有大事发生？！”
驿馆内静了片刻，紧接着，无数的“仁兄所述有理！”“仁兄敏锐！”交口应和。
待到话声止歇，柳林洲驿馆内的众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一齐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这样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了两个月后，直到驿卒再掏不出新的竹牌，只得冲着阮笳摊开空空的双手。
“仙长，柳林洲而今风平浪静，妖魔绝迹，您不妨往远处瞧瞧。”驿卒恭恭敬敬，半点不敢怠慢。
转脸他又道：“往后若再有诡事，我们驿馆亲自派人上山递交竹牌，不劳您及门下弟子下山的功夫，您看如何？”
此时阮笳身后，柳林洲驿馆内盘踞的那些散修们，脸上的表情比打翻的墨彩还丰富，长生山这个原本印象中偏安一隅的门派，在他们的心中已经彻底变了形象。
这些的消息和印象从他们口中，又将传到他们背后的门派、势力耳中。
在无形之中，阮笳凭借一己之力，已经将长生山的威名在周边一带打了出去。
阮笳眼神无波无澜，回头扫视了这些人一眼，转身又洒然离去。
两月除妖，既是为方便推行新道法，也为这些人。不然，宁江离以一人独闯山门一事，会给一些人不该有的错觉。
长生山漫山珍草，觊觎者从前都不缺，柳林洲从前也不曾有这么多过路之人。宁江离就像是一个破门者，巨大声响惊醒了无数蛇虫，它们全都汇集过来，等着排队钻入。
天道荒唐，修仙界不仁，便是如此。
这也是阮笳急于改变医修道法的原因之一。
现在，两个月之期已到，阮笳御灵回山，落在众生坛前。
他一抬手，一道灵力自指尖而出，顷刻散开后传遍全山所有弟子，随后不断有弟子忙朝这边赶来。
自创派以来，一向松散自由的长生山，第一次全山大考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没写完

众生坛前, 长生山唯一一座砖石大殿肃穆庄严。
阮笳端坐殿内主位，不再出来多费口舌。望鹤、望峰分立大殿左右，他们二人是第一批进去考试的弟子, 根据消息, 已经提前顺利通过此次考校。
众弟子眼巴巴地望着两人，眼神中满是羡慕。有人暗搓搓想靠着平时情谊, 提前问出些考试的细节, 却都被这两位师姐、师兄无情地挡了回去。
这次考校的规则已经通告全体。
所有弟子, 以内外门、字辈、入门时间等排序，五人一组进殿内考试，考试内容均出自卷册中。
当除望鹤两人以外的第一队弟子被点名出列，坛上整齐列队的大部分弟子, 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了起来。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习练，大多数人已经清晰地感受到, 这本新的“调气入门”和他们之前所学过的，看似只差毫厘，实际天差地别。
分明也是那短短几行字，这一本习练起来偏就是千难万难，处处涩滞，需要深入冥想才得体悟。
两个月的艰难修习，此时考核近在眼前，谁也不敢道一句轻忽。
一队又一队弟子怀着同样的忐忑进入大殿, 出来时, 神情却各不相同。
这使得排在后边的弟子, 尤其是外门的那些, 头一次感受到心脏要从喉咙跳出来的紧张。
一名外门弟子忍不住低声碎碎念道：“怎么办怎么办？刚才一脸低落出来的是闻字辈的师兄, 连他都没能通过考核, 我们只怕是希望更加渺茫了！”
他旁边的人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勉力安慰道：“莫慌，那名师兄是出了名的松散自由，而且你别忘了望鹤师姐说过的，此次重头来过，我们外门反倒别有优势，兴许能够后来者居上！”
“那谁知道不是在安慰我们啊！”显然，这人听不进去。
一番交谈，紧张没消去半点，时间倒是浪费了不少。而在靠前的几排，已经有人悄悄运转起灵力，做提前的温习准备。
直到最后一队也从大殿出来，最终考核结果正式出炉。
长生山迄今有内门弟子五十七人，外门计一百四十四人，通过者刚好九十人整数，尚未过半。
望鹤、望峰统计出这个结果后，都是一脸的愧疚，身为入门时日最长的师姐、师兄，两人自认有监督引导之则。
但是，阮笳的表情却十分平静，并不觉得恨铁不成钢，倒有些意料之中的淡然。
长生山松散作派已延续百年，要想在一夕之间所有人立刻改变性子，本就不是什么容易事。反倒是这九十个通过的弟子，着实值得嘉奖。
殿外，众弟子已经按照考核结果，分为两队站立。
阮笳自殿内缓步而出，依照约定，一册册书卷被分发到了通过者的手中。阮笳取名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书卷首页写着的就是——“医修新法第一册 ”。
到此时，接到第一册 的所有弟子，再没有人对阮笳闭关研制出的新道法有疑虑。
所有人都是一脸欢欣地盯着手里的书卷，爱不释手地抚摸，就连一向稳重的望鹤、望峰，也忍不住双眼发亮看着卷上墨字。
他们已然体悟到新道法的妙处。
至于没有通过考核的那半边人，此时也是满眼的好奇，不停往另一边打量。
他们未通过的原因，阮笳今日看下来，有人是天资或态度有缺，以致于进度不足；另有一些人，则根本一窍不通，显然是从一开始就不愿意从头来过。
后者，多见于闻、问两字辈弟子。他们既不像望字辈弟子一般，深切体会到医修在修仙界行走的不易，亦不像资历更浅的弟子，可以轻言重来。
这部分人要让他们改变看法，只能靠时间，以及更贴近自身的得益实例。
第一次长生山考校大会，就此落幕。
阮笳当众宣布了下一次考核的时间——三月为期。考核的内容，就是刚下发的第一册 功法内容。
各自散去的命令下达，阮笳站在众生坛前，看到众弟子依次离去。
当他们以为离开了阮笳的视线后，立刻就有人朝相熟的通过考核的同门涌去，试图通过往日交情，提前瞧一瞧第一册 医修新法的具体内容。
阮笳将这一处处的扎堆情况收入眼中，也不多加阻拦。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人的小心思不会被实现。
果然，当这些未通过考核的弟子们，晚间再去寻白日一口答应他们的同门时，却全都在弟子居前吃了一个闭门羹。
有人不甘心地询问为何，他们不约而同得到了同一个回答。
“功法扉页有书，若调气入门未能精通，尤其曾习练过医修者，擅学此法，有灵脉断绝的风险，我不能为了一时情谊害人害己！”
这句内容自然是阮笳提前写好，并非是故意恐吓的虚言，而是极重要的实话。
两项道法同源而力相悖，若不循序渐进，就好像在滚油中扔入极寒的冰块，会当即暴沸将容器炸毁。
那些弟子闻言，也不敢再多加纠缠，只能悻悻离去，心里的好奇与渴望却半点未消。
等到通过的那一批弟子开始习练第一册 的内容时，其余未通过的旁观者，尤其是有意修炼却进度不足的，自然是好一阵抓耳挠腮，艳羡不已。
就连那些原本不打算习练新道法的弟子，当看到往日里和他们相差无几，甚至有些还不如他们的同门们，用着眼熟的法诀，却使出比他们所用威力强劲数倍的招数。
他们的心中，也忍不住开始有些后悔起来。
长生山上一时人心躁动。
他们有想找阮笳求肯的念头，却又着实觉得羞愧，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阮笳却通过望鹤、望峰适时发布了一道消息——三月后的下一次考核，将同步再设补考，此次通过亦有奖励。
消息传到众人耳中，之前未通过考核的那些弟子们，在短暂错愕后，好一阵欢呼鼓舞。
失而复得的机会，从来最是令人珍重。
青峰之上，草庐悠然，往日闲云野鹤度余生的长生山，就此一扫颓然散漫，真正振奋了起来。
东峰静室人满为患，有些人干脆就待在弟子居闭门不出。
就连山腰的外门处，每旬去传道解惑的望字辈弟子也常常闲谈聊起，说外门一改往日对修仙一途不感兴趣，只重医道的习气，修习《医修新法》的氛围浓厚。
望鹤、望峰私下里统计过，这一回长生山众弟子学习新道法的人数比例已经超过了九成。
而正在练习着第一册 医修新法的那些弟子们，见后来者如此努力，更不敢有分毫松懈，唯恐被反超后丢脸。
长生山作为医修门派，并没有设置武场、道场一类设施，这些弟子便就在宽阔的众生坛上划定边界，相互对练。

第一册 皆是些基础之法，攻击性不强，也不害怕意外伤到同门弟子。
只是这些人，到底脱不开长生山过往的一贯做派，分明是战斗之法，有些人另辟蹊径，竟将其用到了日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