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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鸣之书(dnax)


他等了一会儿,这次夏路尔回来得更快,应该已经熟悉了路线,也更小心,手中的水没有漏掉多少。赫路弥斯喝了水后感觉好一些,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他的右手肩膀脱臼,好在没断,但左腿确实摔断了一根骨头,除此之外还浑身是伤,到处是被石头和树枝刮擦的痕迹。
我一辈子也不想再骑马了。
他忍不住心想,然后告诉夏路尔需要长一点的树枝和宽木头,还有能当绳子用的藤蔓,好把断腿固定起来。夏路尔认真听完他的要求,立刻动身去找他要的东西。
“小心一点。”赫路弥斯叮嘱,“有什么动静就先躲起来。”
他相信夏路尔的耳朵,相信他不会错过危险提示,但让一个只有耳朵能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孩子去冒险,他的心中依然忐忑不安。
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给了夏路尔追求自由的念头,是他说想看看神殿之外的世界,也是他,不知不觉间动摇了这个无辜少年对神的虔诚信仰。现在落到这个地步,他还要求对方为他做这做那。
赫路弥斯用肿胀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嘴角还留着泥水的清甜。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反正不会比听话去找木头的夏路尔好多少。愧疚过后,他的内心又升起一股奇异的快感,他和夏路尔都是女神的信徒,既然女神高高在上纤尘不染,那么他们现在满身泥泞污秽不堪,岂不是离她越来越遥远。随后他又想到黑暗教徒信奉的死神,听说克留斯神从远古时代神创之初就流落在暗泽的神痕森林,终日与淤泥枯木为伴。
为了抵挡过度饥饿带来的痛苦,赫路弥斯强迫自己胡思乱想。
他和夏路尔今后打算去哪里?如果神殿骑士不肯放过他们,不惜一切地四处追捕,也许可以加入克留斯教。这样黑暗教徒也会帮助他们抵抗古都神殿,虽然他对神已不抱信任,但听说克留斯的教徒没有神殿,信仰的是万物皆有终焉,因此不过是一群四处游荡的游民罢了。
更何况邪灵克留斯在神痕森林,那比在天上的万物女神好找多了。难怪黑暗教远不如女神教繁盛,一个凡世间找不到的神才能产生无尽想象。赫路弥斯忽又想起砍树的人,伐木者,克留斯的第一个信徒。要不他和夏路尔去神痕森林,看看是不是真有死神存在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夏路尔回来了,带回几根不算太直的树枝,但没有宽木头。为了折断柔软的藤蔓,他的双手伤痕累累。
赫路弥斯捧住他的手,用衣袖替他擦掉血。
“谢谢你夏路尔。”他真诚地说,“等我能站起来就出发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这一生都由我来照顾你。你就是我的弟弟,如果今天之前你立誓将信任都交给女神,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完完全全地相信我。”
夏路尔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就从扔掉这个面具开始。”赫路弥斯摘掉他脸上那个光滑的、代表一无所有、全心奉献的乌有者面具。夏路尔本能地抗拒,试图阻止他,但赫路弥斯温柔地替他摘下,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颊。
“婴儿新生不着寸缕,你的新生也不需要这件别人强加给你的面具。夏路尔,你是我见过最善良、最温和、最坚强的孩子。我不在意你的容貌,如果你害怕被别人看到,可以先用帽子、围巾遮掩起来,我会想办法让你看起来更好。总之,不是这个面具。”
夏路尔被他捧着脸,不由自主地迎向他的目光。
无论看多少次,赫路弥斯依然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无法被普通人接受的脸。
不过这不重要了。
今天是无神之日,明天、后天,永远亦是如此。

从那一天开始,塞洛斯越发沉默。
他本来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对大多数人和事没什么热忱关切之心,既不好奇又缺乏爱好,只是个完美的执行者。因为猜不透他真正的身份,以及多龙城主放任的态度,人们对他总是敬而远之。
塞洛斯从未得到任何人的谢意,更不会有人为他受伤、流血。有鸟一族的感谢实在令人费解。这是领主交给他的任务,他一心想的只是如何把珠岛送去石碑岛,所有保护、照顾,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非出于本心的善意。
难道那只小鸟以为他是想给他自由吗?
怪不得他们会灭绝,愚蠢的种族,这么美又这么容易轻信他人,还能有一个存活下来已经是神的奇迹了。不过,塞洛斯也因此相信珠岛没有逃走的念头,似乎只要不在笼子里对他来说就是无忧无虑的自由。
这样也好,省却了很多麻烦。
塞洛斯在沿途的小镇找到染布店,买了黑色染料替珠岛掩盖那头太过灿烂的金发。他知道这些染料用在头发上并不持久,但至少能在几天内避免别有用心的视线。塞洛斯不想再听到土匪们一边挥舞斧子一边大喊“我要那个女人”这种话,好像他想要就能得到似的。
珠岛颈边的伤已经痊愈。塞洛斯发现有鸟一族也有易于生存的优点,或许是血之音的缘故,他们血凝固得很快,伤口也更容易愈合。
他由此想到传说中的古代君王和贵族豢养鸟族,割血取乐的故事,要让血一直流淌,不知道得多大的伤口才能办到。
塞洛斯的脑海中第一次冒出“残忍”这个词。
说实话,当初他眼睁睁看着风语森林的山贼与神殿骑士交战,看到有人双手被斩断、头颅被砍飞,心中也犹如死水一样无波。最后他一箭射穿乌有者的头颅时也没有丝毫感到夺取他人生命的残忍。
血之音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变得如此怪异,开始有了同情别人的心思。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转黑,旅店窗外灰蒙蒙的,没过多久就开始狂风大作下起暴雨。塞洛斯随手关上窗户,看到远处天际一道利剑般的闪电劈过,随之而来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他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珠岛,鸟族却对这样的惊雷毫无惧意。
他是远古种族,在没有城邦的古代,他们早已习惯了天地间的一切自然现象。塞洛斯觉得很合理,但很快又惊觉自己对珠岛的一切太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反应似乎都能让人产生无尽联想。这绝不是好现象。
背上一阵恼人的疼痛,是被土匪射伤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塞洛斯心想,要是自己也有鸟族一样的恢复能力就好了。
不。他驱散头脑中所有和珠岛有关的思绪,转身去椅子上坐着睡觉。
他们同住一个房间。店主也热情地认为塞洛斯和“美丽的夫人”应该共享一张舒适大床来度过旅途中的风雨之夜。他没有否认,如果要两个房间会让人忍不住猜测他们的关系,这种时候最好只给对方一个答案。
塞洛斯抱着剑靠窗入睡,没多久背上一沉,睁开眼发现是珠岛把毯子盖在他身上。
“我不需要。”他冷漠地还给他,满心烦躁伴随着隆隆的雷声,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快去睡觉,明天一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珠岛没有因为他的抗拒而失落,只是听话地抱着毯子睡去。
塞洛斯却始终睡不着,因为闪电,因为雷声,因为一夜没有停歇的暴雨和狂风。总之,他觉得自己像个走错了方向的棋子,不知道该如何扳回胜局。
第二天天亮时,暴雨减弱了,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塞洛斯不愿耽搁,让珠岛穿上斗篷拉起兜帽,遮挡迎面飘来的冰冷雨丝,自己则任由雨水打湿头发冒雨上路。
他一言不发,马不停蹄只顾赶路,既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休息过片刻,直到黄昏时分下马,珠岛面色苍白一脸倦容。
塞洛斯把食物和水分给他,今晚他们得在野外露宿。如果可以,塞洛斯甚至想连夜骑马奔驰,早一天把人送到石碑岛,就能早一天摆脱心中的不安和烦闷。可珠岛疲惫不堪的模样又让他犹豫,公爵让他护送有鸟一族,这个命令中自然也包括保证珠岛的安全,把护送对象累死无疑不能算是“难以预料的意外”。
休息时,塞洛斯与珠岛保持着十分微妙的距离,为了防止珠岛再次故意让自己受伤流血,他不得不格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可越关注,塞洛斯的心情就越动荡。离开多龙城之前,他只把珠岛当做物品,是弗雷奥公爵心爱的珍宠。然而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他渐渐了解鸟族。原来他不是鸟,他也和平常人一样吃东西,他会饿、会冷、会疲惫,也会害怕、会高兴,会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感谢别人。他美丽耀眼、温和善良,和这个残酷的世界格格不入。
这些塞洛斯从不会去思考的事犹如旋律一般在脑中回荡,化成一片宝石般鲜红的血海汹涌而来。有鸟一族的血是神之血。塞洛斯把手伸向自己的后背,虽然摸不到伤口,但也能扯动四周的肌肉造成疼痛。剧痛令他骤然安心。
还有几天的路程就可以搭船前往石碑岛,多龙城主派遣的仆从和护卫会比他们更早抵达。那位公爵的远房表亲卡恩爵士应该也已经收到了要求他去多龙的信,到时候石碑岛就是个安全的孤岛监狱,不再有人能任意进出,任务也就完成了。
第二天清晨,塞洛斯被一阵轻微的震动惊醒,知道那是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他倒不怕是匪徒,山贼流寇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骑马在大路上奔驰,可是商旅又不会如此着急赶路。马蹄声整齐规律,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好马。塞洛斯把珠岛拉起来,发现他早已醒了,脸上流露着古怪的神色。
塞洛斯无暇去猜测他的心思,骑马的人已经出现在路的尽头。
一队黑衣骑士,骑着黑色骏马来到他们面前。
是古都神殿的人,其中还有戴着面具的乌有者。
要不是亲手射出的箭洞穿过一个乌有者的头颅,塞洛斯会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那身漆黑的长袍和惨白一片的面具遮盖了所有的特征,让每一个乌有者看起来都别无二致。
塞洛斯把珠岛掩在身后,只希望这个至今不明白自己是个麻烦的鸟族不要发出引人生疑的动静。骑士队飞奔而过,塞洛斯还来不及放松就已看到对方的速度慢慢放缓,队伍末尾的骑士已经调转马头向他走来。
塞洛斯右手握住剑柄,随时都能拔剑。
六个人,比上次在风语森林中的那支队伍少了几个。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次十个神殿骑士遭遇偷袭死了一个,剩下的把五十来个山贼杀得落荒而逃。这些人是真正的凶器,而非为了高唱圣歌聚在一起的仪仗队。
他们要去哪里,又为什么停下。
神殿骑士止步的一瞬间,塞洛斯已经不再思考这些问题,心中所想的只有如何把他们杀光,以及先杀哪一个对自己更有利。
他把手伸向身后,推了珠岛一把。
有个骑士背着弓箭。有弓箭手。塞洛斯心想,真麻烦,他讨厌弓箭手,虽然他自己也擅长射箭,但正因为如此才更明白战斗中被人瞄准的烦扰。必须先干掉那个人。
他转向前方的弓手,迎面而来的人察觉到他的举动已经拔剑。塞洛斯视而不见,半途突然狂奔冲向目标。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某人的喉咙,拔剑、猛刺,对方虽有几分防备之心,但塞洛斯相信他绝没想到会有人一言不发就朝他的要害刺杀。
剑尖传来命中的触感。塞洛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唯有剑是悉心呵护的对象。他的剑毫无阻碍地穿过弓手的喉咙,一击得手又毫不犹豫地抽回,没有回味杀戮带来的快意。两边的骑士已经举剑朝他猛砍,转瞬间就能把头颅砍得血肉模糊。塞洛斯双手握剑挡在头顶,没有硬扛,反而曲腿躬身往马腹下方躲去。尸体落在他面前,他冲出重围,立刻返身回来对准追赶的人小腿劈砍。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马的惊叫,塞洛斯早已经在对付另一个人。
队伍乱成一团。
必须杀掉所有人,否则不但任务彻底失败,还会波及多龙城和弗雷奥公爵。不过塞洛斯很难说先动手杀人就是为了任务和忠诚,他对风险的判断从未有错,先动手还有机会干掉六个人,等待的结果只会落于下风。
塞洛斯抢到一匹失去主人的黑马,翻上马背后猛踢一脚,冲刺着往一个黑衣骑士冲去,对方的剑挥来,他侧头躲过,留下一道划伤和一串血珠,骑士却被他的剑锋从喉咙划到耳根。
还有两个,以及一个面具怪物。
突然,他右手一震,疼得厉害。
一支黑色的箭戳进他的手背。
还有一个射箭的吗?
塞洛斯回过头来搜索。
他真的很讨厌弓箭手。

黑羽箭来自另一个人。
他在第一个倒下的骑士身旁。塞洛斯斩杀对手时没留意他伸手扶重伤同伴的举动并非出于照顾,而是取他握在手中的弓箭。
塞洛斯心想,他们是同一类人,只顾完成任务,不关心别人的死活。
对这准确狠毒的一箭,塞洛斯由衷赞许,几乎和自己在风语森林中射出的致命一箭不相上下。他把剑换到另一只手上,左手虽然不及右手灵巧,但也不是毫无战斗力——射箭时,他用的就是左手拉弦。
塞洛斯训练自己的左手,只为了应付现在这样右手受伤的情况。意外何时会发生,他无法预料,但如果发生了如何应对却可以事先设想。他的对手习惯从右侧进攻,始终在防备右方的剑光,塞洛斯催动马匹横冲直撞,与右前虎视眈眈的骑士擦肩而过,反而一剑击中左侧朝他围堵的人。
他的马快了一步,对方的剑只到他背部,他的剑却已划过对手的眼角。
塞洛斯手腕用力,剑身平扫而去,顿时鲜血长流,一颗眼珠随着长剑抛向半空。然而对手的剑终于还是砍伤了他的后背,塞洛斯不顾疼痛继续疾冲,剩下的骑士以为他想突出重围逃跑,可他又出人意料地调转马头回来冲杀。
他们终于意识到他的目的是杀人,而且不止杀一个,要把他们全杀干净。
重伤的人、轻伤的人、死去的人,鲜血浸染小路。
塞洛斯的剑和最后一个对手撞击、弹开,不断重复,声音响彻四周。神殿骑士右手挥剑,在力量上略胜一筹,但塞洛斯的左手依然灵活,好几次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致命进攻进而反击。
神殿骑士的剑高高举起,朝塞洛斯猛砍下去,双剑交击,防守者的剑锋“当”一声折断了。塞洛斯侧头躲开,对方立刻准备再砍第二下把他送去死之国。塞洛斯忽然从马上朝他飞扑。两人一起滚下马背。塞洛斯紧紧勒住对方,几次翻滚后把手中的断剑戳进骑士的脖颈深处。
站起来时,他气喘吁吁,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拼命与人搏斗。五十个山贼杀了一个神殿骑士,他独自一人杀了六个,即是侥幸,又不全是。
塞洛斯等自己喘息平稳后,捡起神殿骑士丢在地上的剑,转身向乌有者走去。
这个怪物竟然没有逃走,是因为脱离了骑士队的护卫根本无处可去,还是他本身不惧死亡?
塞洛斯向他看了一会儿,一把将他从马背上拖下来。乌有者既不抵抗也不挣扎,但塞洛斯还是察觉到他的恐惧。肉体最为诚实,他可以忍住不尖叫不求饶,但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栗和冰冷。这样也好,要是他哭泣求饶反而会让人很不耐烦。
塞洛斯利落地一剑砍下他的脑袋,鲜血洒在草地上,和其他人的血混在一起——其中也有塞洛斯自己的血。
他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手中沾血的长剑。这把剑来自神殿骑士,剑柄漆黑,雕刻成黑羽翅膀的模样,握起来并不顺手,分量却刚好。
塞洛斯擦干剑身的血,把它收为己用,然后转头去找珠岛。
他以为这血腥一幕会让鸟族害怕,毕竟杀土匪山贼还可以说是自卫,杀这些骑士对他而言却是毫无来由的灭口。然而,他看到的却是珠岛对周遭一切血腥视若无睹,无动于衷凝视他的模样。
塞洛斯与他对视——他也是个怪物吗?漆黑的旅行斗篷遮盖了他的四肢和脸庞,除了那对漂亮的绿眼睛之外,他站在尸堆血海中的样子宛若死神。
有那么短短一瞬,塞洛斯似乎感到一阵悲伤。可这种感受太陌生,以至于他不太确定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
悲伤。为什么?
他的右手一阵疼痛,黑羽箭还戳在那里。他伸手去拔,反而又掀起撕心裂肺的剧痛。原来是箭头卡在两根掌骨之间的空隙。塞洛斯握住箭身用力往前一戳,直到箭头从手掌的另一边完全穿出,然后用剑砍断箭头,拔掉细长的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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