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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鸣之书(dnax)


“别动。”
对面的人厉声喝止,比琉卡发现早已有人拉开弓弦对准他们,那张弓和他肩上的一模一样,而且他相信对方会射得很准。
“你的手得放在和武器无关的地方,也不能握住缰绳,否则托姆会射穿你们的头颅。”
这不是夸大其词,比琉卡相信这点距离无论射穿人的心脏还是脑袋都非难事——他们应该不会杀他,毕竟悬赏上写的是活捉,他对古都神殿还有用。可他们不会对九骨手下留情,比琉卡担心那个弯弓搭箭的人手指一松,黑羽箭就会朝身旁的九骨飞去。
他依言把手放在和武器、缰绳无关的地方。
九骨自始至终沉默不语。
领队骑士的目光再次落到比琉卡脸上,对自己双眼看到的面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然后,原本在后方的乌有者被让到前面,骑士队长低声向他问话,他轻轻点头,随后将戴着面具的脸转向比琉卡。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那张惨白的面具上什么都没有,比琉卡却感到他在凝视自己,洞悉了他在有狼一族幻之血掩盖下的真实面貌。这里是荒野,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可以蒙混过关的可能。骑士策马往前几步,开口说:“聆王大人,我以万物女神帕涅丝之名,奉承古都神殿主祭大人凡尔杰卡之命向您请求随我们回神圣之地,我与所有神殿骑士将一路护送,时刻不离左右,保护您的安全。”
他的话语如此恭敬,语调却强硬得不容置疑,无论比琉卡还是九骨都听出“一路护送、时刻不离”这些词句的真正含义。当骑士队长走到半路时,九骨拔出“血泪之一”横挡在他与比琉卡之间。与此同时,一支黑羽箭从他脸颊边飞过,箭头擦破皮肤留下血痕。那是比琉卡无比熟悉的箭,可以说从得到弓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与它们朝夕相伴,听惯了弓弦震动和羽箭破空的声音。
如今,他从别人射出的箭上听到同样的声音,威力却大相径庭。这支箭精准有力,落在身后的树上仍然震颤不止,似乎还想往更远的地方而去,却被树干挡住去路发出愤怒的响声。
这是示威的一箭,也有警告之意。九骨不为所动,依然手握长刀挡在比琉卡与骑士队长之间。
“你要他跟你们去古都神殿,有没有问过他是不是愿意?”
“这是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在哪里?”九骨问,“我没有听到。”
“那是女神留给敬拜她、信仰她的人才能听到的神谕。”
“是吗?那么你有没有问过,你嘴里称呼的聆王大人是否敬拜女神,信仰虔诚地愿意聆听女神的神谕?”
“我们不愿杀人……”
九骨打断他的话:“你们的同伴在多龙城里已经杀了一个,应该不在乎多杀几个。”
“拯救之外必然会有牺牲。”
听到这个回答,九骨就不再和他们对话。他的目光瞥见拉着弓的人微微一动,似乎先有离弦的箭影,才听到弓弦震动的声音。
比琉卡的心揪起,九骨已经俯身策马向对面奔去,黑羽箭从他头顶掠过,带着尖啸飞向远处。
他躲开了。
比琉卡脑中如闪电般奔窜而过的念头,让他原本已趋于僵硬的身体忽然灵活起来,抓住肩上挎着的弓,随手拔起一支箭向对面的骑士射去。
不用花时间瞄准。
他对自己说,对方的人多一点,只要他们为了避开射去的箭而打乱队伍就好。
既然他们不想杀他,要让他活着回古都神殿,那他就不必客气地将箭雨泼洒出去。很多箭不但射歪了,而且落下时全无力道,但他胡乱射箭果然使对方一阵慌乱。乌有者的马中了一箭,高声嘶叫着将背上的人甩落在地。
九骨冲进人群,血泪之一在与骑士长剑的交击中发出异常清澈的声音。他被三个人缠住,暂时没有落于下风,却也腾不出手去看顾比琉卡。另外两个骑士越过九骨朝比琉卡奔去,其中包括那个叫托姆的射手。
他们全然不顾摔倒在一团混乱中的乌有者,任由他惊慌失措地自行求生。比琉卡放下弓箭,面对逼近的对手,弓箭已是无用之物。用匕首吗?对上长剑未免太短。他的目光落在萤火马鞍边绑着的铁剑上,千钧一发之际双手握住剑柄,用尽全力把剑拔了出来。
这凭空挥去的一剑,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是因为力量太大而差点失去平衡从马背摔落。萤火不耐烦地嘶鸣着,竟然没有因为这人仰马翻的场面受惊吓,剑光闪过,率先向他伸来的那只手臂远远抛了出去。
一瞬间,比琉卡被满眼血腥模糊了视线,没想到这把剑如此锐利。不,他应该想到,晚上睡觉时它就在枕边透出阵阵寒冰般的杀意,他应该意识到并不是剑本身有多快,而是那些留存于剑身上的幽魂在作祟。比琉卡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铁匠对于传说中背离之剑的形容——它撕裂天地、分离生死、划开彼此,它可以斩断任何完整的东西……
当然,这不是传说之剑,只是比普通铁剑锋利一点。他用力过猛,对方又没有防备,种种原因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比琉卡认出被斩断手臂的是那个射箭的人,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拉开弓弦。事情发生得太快,断臂尚未落地,胯下的马儿被猛踹一脚,萤火惨叫着,比琉卡拉着缰绳躲开对准马头的一剑。
他们想宰了他的马。
比琉卡觉察对方的动机,索性自己跳下马把萤火赶走,毕竟在马上与骑士交战根本毫无胜算。
——往树后跑,往没有人的地方跑,这样他们就会失去他的踪迹。只要他保持安静,变成天地万物的一部分就能协助九骨。
比琉卡看准一棵巨大的树,树下有茂密的荒草,他向草丛奔去,剑在手中一路滴血。身后传来追逐的马蹄声,随之而来是后背一阵剧痛,比琉卡忍耐着疼痛继续跑。忽然,他的脚被绊住,低头看去是刚才被甩下马背的乌有者伸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小腿。
“放开。”比琉卡大喊,“我会杀了你。”
乌有者不为所动,像猎人们设下的铁夹陷阱一样死死咬住他的腿——女神的信徒、聆听神谕的耳朵,惨白面具上喜怒乌有、哀乐不存。“死”这个字能给“献出一切的神使”带来多大威慑?比琉卡举起剑,还没有干涸的血滴在面具上,仿佛一滴鲜红的泪划过面颊,使得乌有者空白的面貌反而变得生动起来。
这时,身后的骑士赶到,举剑朝他的肩膀砍落,一剑来势汹汹,看不出是想要他的命还是威吓。
比琉卡返身举剑,想挡下当头而来的一击。他猛然惊觉,古都神殿只要他活着,至于受伤还是残废都没关系。他们要的是他的耳朵,是据说能听到神谕的能力。
一剑斩下,比琉卡双手握剑仍然止不住往后摔倒,和紧抱着他的乌有者滚在一起。
他听到乌有者的呻吟,感到那双并不强壮的手像坚硬的生铁一样牢牢禁锢着自己。比琉卡挣扎了几下,意识到这个乌有者哪怕被杀也不会松手——这是他的使命,是所有和他相同命运的人一生唯一的目标,现在使命即将完成,意味着他与他的信仰之间有了更高的连接。
比琉卡的目光瞥见仍然身陷混战的九骨,三名骑士中有一个已被击落下马,剩下两个伺机寻找进攻的机会。这一边,失去手臂的骑士因为重伤无法战斗,比琉卡的面前只有一个对手和乌有者。如果他被抓住,九骨就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机会只有一次,他狠下心,提起剑对准乌有者。剑尖落到颈边时,乌有者脸上那张怪异的面具脱落了,露出被遮盖着的面容。
这是比琉卡第二次看到乌有者的脸,比上一次更近,近在眼前,像噩梦般扑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比琉卡竟然觉得这张本应痛苦不堪的脸孔在朝他微笑。
那一抹神秘微笑永远留在乌有者的脸上,他用力往上爬,企图扣住比琉卡的腰,让他彻底没有挣脱的可能。比琉卡的剑在乌有者猛然向上的冲撞中穿过了他的喉咙。
目睹这一幕的骑士反应远不如同伴被砍断手臂那么激烈,反而从容地上前一步,抓住被乌有者死死抱住动弹不得的比琉卡的头发,将脑袋掀得向上扬起,露出脆弱的咽喉,把长剑横架其上后说:“我抓住他了。”
比琉卡咬紧牙关,伸手摸到插在腰边的匕首,宁可死也不要让他们以此威胁九骨。
他握着匕首对准身旁穿着长靴的腿刺去,一声惨叫从头顶传来。
比琉卡感到喉咙被割破一个口子,血迅速涌出来。他拼命往后仰头,避开锋利的剑刃,不顾一切将身后的人撞翻在地。

九骨将最后一个骑士击落马背,为了不再继续缠斗,他把每个人都踢晕过去。
清醒着的只剩断臂托姆,他抓着自己被斩断的手臂,犹豫片刻后转身逃离了一片狼藉的战场。
比琉卡半跪半伏在那个差点抓住他的骑士尸体上,不止手中的匕首,他的脸颊、双手、全身乃至四周的草地间都是血。
九骨担心来到他身边。
比琉卡出奇地平静。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佣兵提恩塞就死在他箭下,但那一次没这么近,也没这么血腥和惊险。九骨先去查看他被剑划开的喉咙,伤口没到致命的地步,毕竟神殿骑士的目的是活捉他,这也是比琉卡能侥幸取胜的原因——他不畏死,对手却不愿他死。
九骨想扶起他,比琉卡却自己站起来,抹掉脸上让他发痒的血痕。在他身后,乌有者的尸体依旧维持着临死前的姿态,像溺水者试图抱住身旁的浮木似的曲张着手指,残缺的脸上很难看出死亡降临的痛苦,反而嘴角含笑,显得心满意足。
比琉卡费了不少力气才从他的纠缠中挣脱。
九骨看到死去的骑士仰躺着,锁甲洒满鲜血,右腿血肉模糊。致命伤是当胸一刀,匕首被绞在锁甲中难以拔出,九骨难以置信比琉卡这一刀能刺穿锁甲杀死对方。他用力拔刀,好不容易才拔出来,刀刃被甲胄磨出了几个细小的缺口。
“我们走吧。”他说。
“嗯。”
往前走的一瞬间,比琉卡感到膝盖无力,差点又跌倒。
九骨揽住他的肩膀。
“我可以自己走。”比琉卡说,“等一下。”
他转身去找丢失的武器。
长剑落在乌有者身旁的草地里,弓箭在路边的树下,全都已经血迹斑斑。
九骨发现他的腿也受了伤,但他根本没有察觉,反而到处寻找萤火。马儿听到他的呼唤小跑回来,灰檀木却因为刚才九骨骑着它同时和三个骑士搏斗而受了惊吓和一点小伤,因此九骨一下马,它就远远跑开不愿回来。
比琉卡在死去的骑士身边找到一张画像,画的不是他,是九骨。
九骨第一次在西多林荒村外救回比琉卡时没有掩饰自己的面容,被神殿骑士悬赏追捕是迟早的事,直到今天才有人拿着画像去告密领赏,已经算迟了很久。
九骨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更关心比琉卡那一道差点割喉的伤口。每一次的意外遭遇过后,他们都不得不带着一身伤奔向下一个藏身处。他骑上马背,不时听到比琉卡在身后强忍的咳嗽声,虽然已经做了一番简单包扎,但这样的伤势不是草草了事就能治好。
得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休息。
九骨偏离道路往无人的小径走,夜幕降临时,四周已全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他找到一个被野兽弃置的山洞,不知道曾经是什么动物的巢穴,如今只剩苔藓和灰尘。
比琉卡几乎是从马背上摔进九骨的怀抱,他的身体被一路疾驰带起的风吹冷,又因为伤痛发热,那种不惜一切杀死对手的意志随着血液流失消退得一干二净。九骨把他抱进山洞时,他软得像那条熊皮毯子。
伤口边缘极其干净齐整,可以想象割开皮肤的剑有多锋利。
九骨用水囊中干净的水洗去血渍。为了应对旅途中随时会发生的意外,他特地在上一个城镇的酒馆里买了一小瓶烈酒,店主承诺只要喝一口就会醉上一整天。现在这瓶能让人昏昏欲睡的酒被当做药水擦洗伤处。
九骨想起自己和洛泽决斗时互相给对方添了很多伤口,其中最深的一道是纳珐请村中手指最灵巧的女孩卡迦弥缝的。比琉卡的伤还不到需要缝合的地步,九骨用手轻轻按住时,感到他的喉结因为干咳而滚动。
——是不是因为洛泽从头至尾都叫他“小朋友”的缘故,所以自己也不由自主地一直以为同行的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九骨忍不住想,其实比琉卡已经是个青年,比他小一些,但绝不是需要时刻照看的孩子。
——难怪他一直急着想学射箭、学剑术,学这学那。
九骨用绷带裹住伤口,回想每一次比琉卡向他提出这些要求时的神情和语调。
难道他是因为好奇吗?
九骨忽然发现,如果正视比琉卡是个成年男子,那么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请求都只是为了能担负起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责任而已。然而就像洛泽以“还是个孩子”不让比琉卡醉酒一样,九骨终于觉察到自己也正在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他掌握那些会触及血腥和杀戮的技能。
今天的意外并非意外,它曾经发生过,将来也会再次发生。这道差点致命的伤口不是由于比琉卡的不擅战斗造成,反而是因为九骨始终将他视为被保护者而令他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九骨包扎完伤口,发现比琉卡睁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望着他。
“你可以放心地睡一会儿。”九骨柔声说,“我守在这里,没有人能找到我们。”
他拿出那条暖和的熊皮毯替比琉卡盖好,打算去洞外找个隐蔽处把马藏起来,谁知刚站起身就被拉住手掌。
“不要走……”比琉卡的声音嘶哑而陌生,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牵动伤口带来剧痛。他的眼中满含不舍与祈求,于是九骨回到他身旁,任由他紧握自己的手不放。
“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说话,你的喉咙受伤了。”
“对不起。”比琉卡不停地说:“我既不勇敢也不强大,不会射箭也不会用剑,都是因为我才让你也成了被悬赏的对象。让我在这里睡着吧,等我睡着你再离开,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一个人,还有灰檀木。”
九骨静静地听着他叨念。他说着离别的话,手指却像铁钩一样牢牢紧扣不肯松开。
“你在发烧。”九骨感到手掌中传来的滚烫热度,“睡吧,等醒来我们再谈这个话题,你睡着的时候我绝不离开。”
比琉卡像叹息似地喘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九骨知道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他们确实该好好谈谈,不是以成年人对孩子,也不是以保护者对受保护者。九骨将熊皮毯拉上来,盖住比琉卡的肩膀,就那样握着手守着他入睡。
九骨记得自己中毒昏迷时,比琉卡也一直握着他的手守在床边,仿佛只要握住某个人的手,那人就永远不会因为任何原因离开,无论生死、伤痛、疾病,亦或爱与恨。
他只是个普通人。
九骨心想,但他们夺走了他的所有——养母、故土、平静的过去和未来的一切,现在还想像对待乌有者一样夺走他的其余感官,让他只为倾听虚无缥缈的神谕而存在。
怎么能让他们得逞。
九骨轻轻将那五指紧扣的手握在掌心。
比琉卡又梦见那个人。
那个在漆黑的树林中独自砍树的人,长着一张骷髅似的脸,面目可憎、动作乏味。
“你又来了。”伐木者说,“这一次是为什么?”
比琉卡也不知道,只记得上一次是为了救九骨的命,这一次呢?
来自暗泽的死神使者放下斧子,转过身来望着他。
“你不能每次都来见我。”他说,“除非你愿意成为不朽之神的信徒,否则就离我远一点。”
梦中,比琉卡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清醒时不曾有过的勇气,面对死神的使者,他目不斜视,坦然注视对方漆黑空洞的双眼。
“你是不朽之神克留斯的第一个信徒,除了那位死神,你是唯一一个通晓死亡与毁灭之谜的人。”比琉卡说,“请你告诉我,究竟灾难降临的末世预言是不是真的?”
骷髅沉默片刻,比琉卡听到他转身时骨骼摩擦碰撞的声音。即使在梦里,这声音也如此真实,仿佛他常常听到没有肌肉和皮肤的骷髅活动的时候发出的响动,一切都那么自然而合理。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骷髅说,“这是远古先贤留下的遗言,是伟大的智者与神分享的秘密。他们有意将这些秘密传达给后世之人,现在只是需要一个愿意并且能够倾听话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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