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乔以安说起他的母亲,沈思朗突然觉得心里很堵。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乔以安关于他母亲跳楼的真相,尤其是在高三这样重要的时期。
他自己学不学倒是无所谓,前途如何也无所谓,但乔以安绝对不能受到任何影响。
所以他按住心中的那股难过,“嗯”了一声后,便加快速度朝着学校而去。
他会为乔以安构想出一个光明的未来,却独独从未为自己想过以后该如何。
乔以安的母亲不仅给过乔以安交代,也同样给过他一个使命——
“阿朗啊,以后你就是以安的哥哥了。”乔以安的母亲接他回来后,将他带到乔以安面前时,蹲在他的面前这样跟他说。
“嗯!”小小的沈思朗重重点了点头,任由乔以安的母亲将他的手和乔以安的手交叠在了一起。
“那哥哥可是有责任的哟,一定要好好保护弟弟,知道吗?”
“嗯!”那时候,他翻转手掌,牵起了乔以安的手,然后听到了乔以安叫他:“哥哥……”
虽然随着他们长大,这声“哥哥”变得越来越叫不出口,但沈思朗仍然记得,那声“哥哥”代表着什么。
尽管,他现在对乔以安有了不同寻常的情感,但他依然不会忘记要保护好乔以安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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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雀入泥潭(1)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思朗都混在了格林童话酒吧里,并且在胡文亮的信任下,在某些事情上面越来越游刃有余。
而后,他利用自己在胡文亮那里的信任,获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为谭思明破获案件提供了强有力的帮助。
转眼就到了冬天,冬至那一晚,沈思朗被谭思明叫到了老地方。
“金色年华酒店那事儿有进展了,但结果可能不是你想要的。”谭思明神色凝然,“根据各方证据,最多也就能证明陈健是猥亵未遂,可能会面临五年以下的量刑,但被告的律师团很厉害,最后可能也不一定能够判刑成功。”
沈思朗静静听着,听完后,缓慢开了口:“那如果他还有其他犯罪事实呢?”他说着,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个U盘:“这里面我收集了一些证据,不知道有没有用,据我知道的消息,陈健的物流公司有很大可能参与了违禁非法药物的运输,不知道这个罪名足不足够将他送进去了?”
“什么时候拿到的?”谭思明接过U盘,“□□运毒可不是小事儿,我先拿回去给缉毒大队,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保持联系。”
“嗯。”沈思朗轻声应了下,心里想着,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他便可以好好回去睡个觉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谭思明转身离开之际,伸手搭在沈思朗的肩上:“我知道这条路有多难,但正义和公平需要我们。也许我们微不足道,但我们不可或缺!”他说完,带上鸭舌帽,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沈思朗转身望向了江面,久违地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无论如何,只要坏人能够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所做的一切,便都将被赋予正义之名。
从前沈思朗觉得,别人欺负他们,打回去就好了,拳头之下,便是公义。但现在他却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公平正义,自有法律来维护。而他,若能为此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就已经深感荣幸了。
寒假的时候,警方以涉嫌运输非法违禁药物的罪名将陈健逮捕了,在审讯过程中,陈健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对三年多前在金色年华猥亵乔以安母亲未遂一事未作任何狡辩。
但判刑书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
冬天过去了,温暖的春季终于来了。
那天晚上,沈思朗和乔以安去到撒乔以安母亲骨灰的河边,为乔以安的母亲烧了很多纸钱。春夜的凌冽暖风好似明白了沉冤得雪意味着什么,猛烈地吹啊吹啊,将纸钱燃尽的纸灰吹得漫天都是。
他们并肩站在那条不知名的河边,不约而同陷入了一种愁绪之中。这本该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可是乔以安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而他知道,沈思朗那张故作轻松的脸不过也是假象罢了。
有些事情,终将会在某个时刻,被人高亮标出。
“那天……我看见了!”乔以安开口打破了彼此之前的沉默,也一并将刚才的喜悦埋葬在了风中。
他见着了混迹在灯红酒绿里的沈思朗,他跟着胡文亮他们游走在深夜的街头,变成了不归家的野狗,变成了挥起拳头沉沦于打架斗殴的混子。——变成了,乔以安不认识的人。
他疯狂地在竹城的阴沟里打着滚,滚成一身的淤泥,洗都洗不干净。
他转过头看着沈思朗,神色严肃:“所以这几个月你每天回来得那么晚,就是因为你在酒吧里面吗?那些来路不明钱,也是在那里面赚来的吗?你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
好似悬在头顶上达摩克利斯之剑迅疾坠落,沈思朗感受到了一道凌厉的眸光,他根本不敢转身面对这个以平稳语气责问他的人。
“我……”沈思朗开了口,却不知道该如何接着说下去。
“在我妈面前,我不希望你骗我。”乔以安并不急躁,也没有任何催促,他冷静得可怕,但越是冷静,越让沈思朗害怕。
沈思朗的神色在脸上凝固住了,他没有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做好解释的准备。
但他不想乔以安担心,便不得不编撰一个善意的谎言:“我——”
嘟嘟嘟嘟……
沈思朗刚要解释,电话就震动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解释,但看到来电显示时,他却不得不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亮哥,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胡文亮别的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一句“赶紧过来”就挂断了电话。
“亮哥?”
乔以安在沈思朗放下电话后,强忍着怒意,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他冷声道:“所以已经和别人称兄道弟了吗?那我呢?”
沈思朗从未在乔以安眼中看到那样的神色,他慌乱又无措,最后也只是将手搭在乔以安的肩上,柔声说:“以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现在有事必须马上赶回去,晚点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晚点吗?多晚?你算一算你多久没有回过家了?”
“那我今晚,一定回来可以吗?”
乔以安冷笑一声,赌气似的打掉沈思朗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好啊!我等你!”说完,负气地先转身走在了前面,根本就没回头看一眼沈思朗有没有跟上。
他本以为自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沈思朗就会屁颠屁颠地跟着自己回家,但这一次,他却算错了。
沈思朗没有跟来。
在乔以安转身回望的那一刻,他看见他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那一刻,乔以安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晚上十点一刻,格林童话酒吧的豪华大包间里面,胡文亮仰躺在软皮沙发里面,整个人以一种极度放松舒适的姿势,端起了一杯红酒,冲着坐在对面一脸不耐烦的沈思朗敬了一下。
沈思朗没有理会他,怒道:“急急忙忙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你喝酒的吗?”
“我可没那个闲心!”胡文亮正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中,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知道了吗,这家伙被抓了!”
胡文亮将一张报纸摊开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呸道:“活该!以前骑在老子头上,把老子耍得团团转,有时候甚至连他儿子的忙都得出个场敷衍一下,现在好了,进去了!这几年牢饭怕是够他吃的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他儿子就是上次找我来收拾你那个二百五,是不是觉得很解气?”
沈思朗早就知道陈健和陈泽明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对此表现出惊讶,反而在胡文亮的话中听出了其他内容。
他疑惑的问:“所以是你把这次陈健的物流路线暴露给警方的?”
沈思朗收集的那些资料其实并不能确切地证明陈健的物流公司参与了运输非法药物的事实,因为他一直没有弄清楚过陈健是如何逃过高速的搜查,现在看来,胡文亮还是对他有所保留,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完全透露给他。
胡文亮大笑了起来:“没错,就是我!警方以前只是怀疑,但却每一次都被陈健那小子掉了包,但这次就不一样了,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酒吧里面,想要在酒吧里进行药物交易,这明摆着要拉我一起犯罪,为了以绝后患,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原来如此。
这一刻,沈思朗突然明白了当初胡文亮跟他说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灰色地带可以转白,但绝对不会转黑。他可以放高利贷,也可以让人在里面“小赌怡情”,但有些底线,他还是有的。
但高利贷和容人“聚纵赌博”,仍然违背了公序良俗。
尤其是暴力收账时,对别人产生的伤害将是不可逆的。
沈思朗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待多久,他厌恶了这里,也厌恶了眼前这个将他拉入光与暗的边缘的人,可是这个人,用他最在意的人威胁着他,他像是一条被拿捏住七寸的毒蛇,也是一条在掉入泥潭的野犬,没有去处。
好像,也快失去归处了。
那晚,乔以安等了很久,从深夜到凌晨,从凌晨到黎明,从黎明到日升,春日的日光爬上同善桥街的最高点,缓慢漫进屋子里面,照在了他一夜未眠的疲惫眼中。
他眼底一抹晕开的乌青色,满脸的疲倦。
但还是没有等到沈思朗。
早上醒来后,因为还要上课,乔以安只得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背着书包出了门。
而在格林童话酒吧醒来的沈思朗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嘴里喊着:“以安!”
但看着四周的环境,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昨晚胡文亮太过于高兴,拉着他喝了很久,最后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一觉到了现在,他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快要九点了。
二中高三早上上课时间是八点,因为已经迟到了,沈思朗也就不去赶那些时间了,反正他们学校一直以来都不像一中一样管得那么严格,每天迟到早退的人数不胜数,老师很多时候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尤其是高三,老师们的精力大多在那些能够考上好学校的学生身上。
沈思朗高三一年成绩下滑严重,早就不在老师的关注对象里面了。
只是,他不知道,那个说要等他回家的人,昨夜等了他一整夜。他也不会知道,他在那个夜晚里面,是如何强忍住内心里那只可怕的怪物的。
在那些他不回家的深夜里,乔以安是怎样强迫自己不去想当初那场遭遇,他根本就不知道,在乔以安那里,他是他无可替代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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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黑暗的东西尽量一笔带过了,和谐和谐。
那一天以后,乔以安一整个冬天都没有见过沈思朗回家。
但实际上,沈思朗是回去过的,只是每次都是白天,在乔以安去上学之后。到了晚上,乔以安回来前,他又离开了。
自从跟了胡文亮干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学校了。他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老师好像也忙到忘记他这样一个人,只是偶尔学校的人会在论坛上问两句,但却谁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就连徐声声都不知道。
曾经在学校论坛风云一时的校草沈思朗,逐渐被后来者取而代之。也许那些学妹们知道有些人终将要离开,所以在新进的高一学生中找到了新的颜值榜首。
那个和沈思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奶油小生,成为二中女生们新的追捧对象,而沈思朗“野性而不失魅力”的评价,也逐渐沦为了“糙汉”这样一个一听就惨遭淘汰的过去式。
不过黄思涵倒是仍旧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因为她已经提前锁定了北都电影学院的一个入学名额,只要在高考中文化分过关,那以后娱乐圈中,黄思涵的名字,或许也会像现在那些经常出现在各大杂志周刊的明星一样,以各种别扭的姿态,展示出别样的风采。
也许她会成为引领潮流的领军人物,亦或者成为圈子里普通的芸芸众生,糊到就算打酱油都只有一个虚影。
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没人能在十八九岁的年龄就预测将来的发展,也没人能以十八九岁的境遇去判定一个人以后的一生。
这个世界变化无穷,但在无数的变数中,乔以安只有一个愿望——他要把那个人,从泥潭里带出来。
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里,一中每天都在补习,繁重的学习让乔以安没有时间去分心想沈思朗的事情,但他偶尔会收到沈思朗发来的信息,里面大多是一些惯例地关心话。
他一条都没有回,他想要用这种无视来引起对方的在乎,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他不知道为什么沈思朗变成了那样,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那样的……忙碌的学□□让乔以安忘记去追寻答案,
但学校不会那么变态到连过年都上课,所以临近除夕的那个星期,一中终于放了假。
但沈思朗还是没有回家。
乔以安从前从来不跟二中的人接触,除了黄思涵,他似乎不认识任何一个二中的人。他很想找一个二中的人问问,沈思朗不回家之外,到底有没有去过学校。
虽然很不想和黄思涵产生任何联系,但为了弄清楚情况,乔以安还是拨通了黄思涵的电话。
他们约在街角一个有些冷清的咖啡馆,黄思涵带着粉色的毛线帽,捧着一杯热奶茶喝了一口后,不以为意着说:“你问我沈思朗有没有来上学?这个事情,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你俩可是一家人,这种事情竟然来问我一个外人?而且还是我也?我、我黄思涵可是被你两兄弟拉入黑名册的人,我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乔以安听着黄思涵的揶揄,并没有任何不悦,而是冷静地开口道:“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就先走了!”
乔以安说完,起身正打算离开,黄思涵就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态度软了下去:“等一下,你坐下!”她招了招手,示意乔以安先别走。
“沈思朗很久没去学校了,我本来都想找你问问情况,但担心你觉得我在找事儿,就没找你!”黄思涵有些无奈地说着,“不过照你这么说,他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乔以安听完黄思涵的话,没有对她的猜测进行任何回应,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后,再一次起身,这一次,任凭黄思涵如何大声的挽留,他都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他已经得到了答案,便没有再与黄思涵纠缠的余地。
沈思朗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学校了,也没有回过家,这是乔以安目前能够万分确定的两件事情,可是这两件事情,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接受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重要的人抛弃了。
可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不可分割的关系,又怎么谈得上谁抛弃谁呢?
可是为什么,乔以安会觉得,如此无助和落寞。
他在路过格林童话酒吧时,好像听见了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那声音是如此地震耳欲聋,促使着他鬼使神差地朝着酒吧蓝绿色的大门迈步走去。
他希望,进入那道门,便能看到那个想要见到的人,然后告诉他,他很想他。
可是当他真的进去了之后,周遭嘈杂的炸耳音乐和舞池中的放飞自我的热舞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他慌乱失措地想要离开,却在转身之际迎面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猛然抬头,猝不及防和被撞那人的目光对上了,那一瞬间,乔以安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由震怒到兴奋的快速转变。
“哟,这样清俊的少年,我倒是没见过!”男子提着一瓶看上去有些贵的酒,在手里晃了晃,然后凑到了乔以安的眼前,呼出了一口熏人的酒气。
“喂,要不要喝两杯?”
乔以安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努力保持着镇静,但脑子里仍旧不可避免冒出了他不想回忆起的画面。那一刻,他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听使唤的,他很想拔腿就跑,但心里是如何想的,手脚却一点都使不上劲。他手心已经冒出了虚汗,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不自在。
那男人见乔以安后退,忍不住上前,笑得有些淫|荡:“跟哥喝一杯怎么样?”
男人说着说着就上了手,伸手想要揽住了乔以安的肩膀,只是在触碰的那一刻,被乔以安嫌恶地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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