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扑了个空,却也没有任何不高兴,也许是酒劲上了头,他站稳之后,仍不死心地绕到了乔以安的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既然都来了,喝一杯又不会怎么样,怎么,不是出来玩儿的?”男人说着,再次抬手架在了乔以安的肩上,只是这一次,乔以安没有躲。
在交错的灯光下,一声低吼在嘈杂的音乐中传入了男子的耳朵:“我劝你拿开你的脏手,否则……”男子感觉到耳朵有些痒,正欲转过头,沈思朗就已经绕到了他的跟前。
“小子,关你什么事啊!”男子并没有将沈思朗放在眼里,因为此刻的沈思朗穿着侍应生的服装,和酒吧那些侍应生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男子根本就不把他当回事儿。
乔以安的目光一刻都未曾离开过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沈思朗,只是对方好像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刻意避开了。
他连一刻都未曾有过回应,好像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一样。
这样疏离的对待,让乔以安难以接受。
“不就是喝酒嘛,但别人喝酒花钱,我喝酒你得花钱,你给吗?”在沈思朗与男子的对峙下,乔以安负气地开了口。
“哟,挺有追求的啊!”那男的勾着嘴角,“行啊,你愿意喝,喝高兴了,被别说钱了,人一起给你都行!多少钱?八百块,够吗?”
“不够!”乔以安说得咬牙切齿,“一杯八百,你给吗?”
“一杯就八百块啊,你还挺贵的!不过要是这样,咱们可不就是喝点普通的酒了!”男子说着,拉着他就要往吧台去,嘴里继续说着:“要是一会儿你能把那十杯全喝了,老子给你一万块怎么样?”
“好啊!”在经过沈思朗身边的时候,乔以安赌气似的加重了语调。
沈思朗有过一瞬的茫然失措,在回过神之际,乔以安已经被那男人拉到了吧台旁的高脚凳上坐下了。
吧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杯不同颜色的酒,杯子各色各样,有大有小。乔以安眼都不眨一下地看着那些他从来没见过的酒水,他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混了什么东西,他只知道,一万块不是那么好得到的,这些酒里面,肯定不是普通的啤酒那么简单。
“请!”男子饶有趣味地注视着一脸沉稳的乔以安,“你现在可以后悔,但这些酒是为你点的,你若不喝,也得你买单。当然,如果你喝完了,你不但不用买单,还可以得到一万块,这笔买卖,怎么想都是你赚了。”
乔以安愣在那里片刻,最后咬咬牙,把手伸向了第一杯,但在即将靠近的时候,眼前突然伸来一只大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耳边传来了急迫的阻止:“乔以安你在干什么?!”
乔以安转过头,仍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沈思朗,你现在是在以什么身份来管我?表哥吗?还是……别的?”他缓慢抬头看着突然奔过来的沈思朗,“你说呀?”
“以安,回去!”沈思朗没有正面回答乔以安的问题,他只是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但却被乔以安用力地甩开了:“我管不了你,你也别想管我!”
“乔以安!”沈思朗无奈吼了出来,“你赶紧走!这里不适合你!”
这里,不适合乔以安。他是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他怎么可以在这臭烘烘的地方沾染一身的污浊,他不可以。
他是乔以安,是沈思朗的光啊……
“这里不适合我?”乔以安不以为意,不禁一笑,“所以这里就适合你吗?”
乔以安说完,端起酒杯就开始了猛灌,一杯接着一杯。那些在别人眼里看来是烈酒,在此刻乔以安那里,好像不过就是一杯普通的饮料,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入喉之后,那些灼伤一般的感觉是多么难受。
他根本就不会喝酒,就连啤酒也会醉的人,而他此刻的出格之举,不过是为了让某个人可以在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从这里带走他罢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是安全的,那么沈思朗一定不会管他,但如果自己不安全了,沈思朗便不可能不管他。
最后,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喝得不省人事,是被沈思朗背出酒吧的。
因为太晚,这里又实在偏僻,打不到车,沈思朗只能背着乔以安走了很长一段路。
一路上,醉得说胡话的乔以安举着那一叠钱,朝着沈思朗的脑袋毫不客气地戳着,嘴里一个劲儿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这些钱,够买你沈思朗一个晚上了吧?”
“哥,明天是除夕啊!”
“沈思朗,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生活了?你说话呀……可是你明明说过,要跟老子过一辈子的,你他妈骗子……”
“沈思朗,沈思朗,你忘了吗?咱俩,根本没任何关系。你可以在这浑浊的淤泥里打滚,我为什么不可以?钱啊,这世上的人不都是为了钱吗,你不是也是吗?我也需要钱啊。我用这些钱买你一个晚上,你跟我走好不好?跟我回家好不好?哥……回家吧!”
沈思朗静静听着乔以安这些抱怨,直到他安静了下去后,他才喃喃着念叨着:“以安啊,对不起……”
只是这句“对不起”,风听得到,云听得到,行道树听得到,乔以安却没有听到。
沈思朗鼻间酸酸的,他强忍住那股想要落泪的冲动,但最后仍然在这种无法抑制的情感下缴械投降。
他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夹带着哭腔,无奈地说着:“对不起!以安,对不起!”
眼泪横飞,他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不管不顾地说着“对不起”,好像要把这辈子可能抱歉的事情都一一赔礼道歉,这样的话,他在将来无论做出怎样的事情,都可以有一个尚且能够安慰自己的借口。
沈思朗背着乔以安走到街口,终于拦到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将乔以安小心放到了座位上,也许是这个动作惊动了睡着的乔以安,他又开始了骂骂咧咧地说起了胡话。
“沈思朗……你这个大骗子!你混蛋……王八蛋!你跟我回家!跟我回家!跟我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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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雀入泥潭(3)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乔以安躺在铁架床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坐起来。因为昨晚那些酒精的作用,他额头隐隐作疼着,整个人都有些迷糊。
乔以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却越揉表情越不对劲起来,他的脑子里缓慢浮现的是昨晚在格林童话酒吧的事情。
他记得在格林童话酒吧撞到了一个男人,也记得见到沈思朗的事情。他还记得他们的见面不是以一个好的开场,所以他赌气地跟那个男人喝酒,但喝醉以后发生了什么,他却没有任何印象。
他现在有些分不清昨晚那场遭遇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他耳边隐约还残留着沈思朗大声说着对不起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空旷的黑屋子里传出来的一般,不断回响在他的脑子里面。
所以——
是沈思朗送自己回来的吗?
乔以安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四下打望了一下,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影子。他瞬间失落了起来,不禁低声呢喃着:“他没有回来……”
原来一切都是梦,沈思朗还是没有跟他回来,所以他一腔孤勇的冒险不足以让沈思朗回来,那……沈思朗真的已经不在乎这个家了吗?
可是今天是除夕啊……
除夕夜,本应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这是从前他们两个都无比期盼的一个日子,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一天,当万家灯火亮起的时候,那个叫作“家”的名词具备怎样的力量。
过客匆匆,总有归处。
游子四散,总有牵挂。
亲人分离,总有思念。
这些情感,总是容易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愈渐浓烈。
从前这个家是三个人,而现在,这个家仅剩下乔以安和沈思朗两个人,所以他们对于“家”的执念比谁都深。
所以,当乔以安醒来后没有看到沈思朗的那一刻,他突然怅然若失起来。
——难道自己要这样孤苦伶仃地过完今天吗?
乔以安想着,满是怨气地咬了咬牙,又无奈地松开了攥紧被子的手,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混蛋!”
这声“混蛋”虽然声音很轻很轻,但一直站在门外的沈思朗却听得无比清楚。
被乔以安骂上几句,沈思朗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这句“混蛋”后藏着的委屈和怨恨,却让他无比揪心和难过。
他是打算一辈子对乔以安好的,可是现在对方却因为自己而如此不开心,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无法被原谅的人。
可现在他已经深陷泥潭,沾染了一身的污秽,他害怕自己一旦靠近乔以安,便会弄脏他。
那样干净的人,怎么可以被自己污染了啊。
可是今天是除夕啊……就算沈思朗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但仍旧会有贪念——至少今天,或许只有今天,他要和乔以安一起度过。
沈思朗将挂在门把手上的早餐袋子取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然后推开了门:“以安,醒了啊?饿了没,我买了早餐,你赶紧去洗漱一下来吃!”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伴随着熟悉的声音映入了乔以安闻声抬起的眼眸中,还来不及从失落中缓和过来,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沈思朗。
此刻的他微微佝偻着背,才勉强让自己的脑袋被那个门框柱,他脸上挂着一如往常一般恣意的笑,看上去和从前那个沈思朗几乎一模一样。
但乔以安知道,那也许只是为了安慰他的佯装,但那又如何呢!——沈思朗终于回家了,这样就够了。
“你怎么了?”见乔以安没有动,沈思朗走了进去,将早餐放在屋子里的矮桌上后,径直走到床旁,伸手贴在了乔以安的额头上,“昨晚风有点大,不会着凉了吧?”他探完乔以安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烧后,才放下心来。
“没发烧,是不是饿了?”
面对着久违的关心,乔以安在恍惚中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有一点……”
“那赶紧去洗脸刷牙,我先去拿碗把东西装一下。”沈思朗说着,起身便要朝着厨房去,却在转身之际被乔以安拉住了衣角。
“怎、怎么了?”被乔以安拉住,沈思朗回过头来迷惑地看着他,“以安?”
乔以安垂着头,沉默了许久后才缓慢开口吐出三个字:“不要走……”
沈思朗感觉得到,那只清瘦的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甚至微微带着颤抖。这种状况,让他不可避免想到了当初乔以安被人欺负时他的无助和恐惧,他的心在那一刻恍若沉入了一片沼泽。
如果乔以安受到伤害,他会拼了命去护住他,可心里的伤,他却永远无法替他去承受。他知道乔以安的心里有道伤疤,那道伤疤就像一直面目狰狞的怪兽一样,总在他脆弱的时候出来一遍一遍折磨他。
“我不走!”沈思朗抬手覆在了乔以安的头上,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哥不走……”
那一天,沈思朗没走,他陪着乔以安一起打扫了屋子,将屋子里角角落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陪着乔以安一起去了菜市场购置了一些年货,但因为是除夕,菜市场很多商家都没有出摊,他们很多东西都没能买到。
走出了菜市场后,乔以安突然停了下来,“我还有想买的东西!”沈思朗双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登时瞪大了双眼:“还买啊?这都……”
——实在是提不动了。
乔以安回头看了眼沈思朗,但目光根本没有往他的手里看一下,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我相信你提得动!”
“……”沈思朗瞬间明白了过来乔以安的“良苦用心”,一脸委屈起来:“以安啊,没必要吧?”
“有必要啊!”乔以安四处望了望,笑着说:“不然没米下锅,岂不是早上连粥都喝不上?”
在沈思朗离家的那些日子,因为高三课业繁重,乔以安很久没有在家里做过饭了,很多时候都是在学校食堂简单地填饱肚子,当然,营养补给全靠周然家给他送饭时周然强塞给他的那些鸡鸭鱼肉。
乔以安跟周然一向不用太过客气,因为周然是他在学校唯一的好朋友。
在乔以安刚去一中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冷漠,生人勿进的时候,只有周然整天一点也不见外地跟他聊天,时常会来找他交流课业,他们就是这样在周然矢志不渝地坚持下成为好朋友的。
一开始,乔以安也会觉得他烦人,但后来,他逐渐明白了周然好心,慢慢地二人之间就亲近了起来。
朋友之间有时候总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乔以安刚想到他,兜里的手机就突然响了一声。乔以安腾出一只手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周然发来的新年祝福:
律回岁晚,岁序更迭,华章日新,值此除夕之际,祝我亲爱朋友乔以安新年快乐,阖家幸福。愿你在新的一年,开心快乐,梦想成真,愿你我友谊长存,不离不弃,携手并进,相伴到老……
乔以安看完这一大串不知道从哪里东摘一句西摘一句拼凑起来的祝福,一脸懵逼:“周然这小子……”
“你在傻笑什么?”沈思朗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探着头想要看清乔以安手机上的信息,还没看清,就被乔以安摁熄了屏幕。
“没什么,群发短信。”
沈思朗一脸不信:“群发短信你能笑成这样?不会是女同学吧?以安我可提醒你,你现在是高三啊,高三哦!”
面对沈思朗这突然的阴阳怪气,乔以安笑得更开了:“是呀,高三。我知道啊!”
“虽然你知道高三的重要性,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个……”沈思朗耸了耸臂膀,“这个少男少女之间吧……他有些情感并不是很成熟,所以……”沈思朗吞吞吐吐着,半天没说出后面的话来。
“嗯?”乔以安饶有趣味地应了声,“所以……什么?”
沈思朗轻咳一声,突然十分正经起来:“所以哥劝你一句,不准给我谈恋爱。”
乔以安忍不住偷笑了一下,然后反问一句:“现在不准,以后呢?”
“以、以、以后?”沈思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他说着,下意识想要抬手拍一下乔以安的头,却发现手里的东西实在太多,刚抬到腰间,就被重物压了回去。
乔以安见状,只是浅淡地笑着看着他的窘态,什么也没有说,最后伸出一手说:“给我一些吧!”
“你终于肯体谅我一下了!”沈思朗笑着将一些轻一点的袋子交到乔以安的手上,还不忘提醒一句:“要是一会儿累了,就给我,我有力气。”
“拜托,我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几岁,这点东西不至于吧!”
“也是。”也许是习惯了,沈思朗总是把乔以安当成当初那个需要他保护的人一般在对待,却不知道,已经过了十八岁成人礼的乔以安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不堪一击”了。
那么,以后如果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他应该也能一个人坚强地走下去吧。
以安啊,对不起,我所走的这条路太过危险,我不想把你卷入其中。如果有一天这一切能够结束,我一定会回来,不知道那时候,我们之间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有说有笑。
看着乔以安走在前面的背影,沈思朗突然鼻间一酸,眼眶酸胀起来。
走了几步后,察觉到沈思朗没有跟上来,乔以安突然回过头来,看着立在原地未动的沈思朗笑着喊道:“沈思朗,你还在磨蹭什么,赶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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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共同沉沦(1)
沈思朗惘然失措望着乔以安,眼前这个他用尽一切甚至愿意付出生命都想要去守护的人,此刻恍若无事一样冲着自己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乔以安那里看到这样的笑容了,久到他自己都以为,他已经被他放弃了。
但直到昨晚在酒吧看到乔以安,直到今晨在门外听到乔以安的落寞地骂他“混蛋”,直到现在乔以安对自己展露的笑颜……直到他从乔以安那里听到“回家”这样的渴求甚至是命令时,他才发现,他并没有失去那个他以为回不去的家。
他也没有失去乔以安,他们仍是兄弟。
仅仅是这样,他便觉得足够了。
至少,乔以安还愿意等他,还愿意对他笑一笑……可他了解乔以安,所以他知道,那澄澈的笑容下,不过是乔以安的假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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