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谢燕归面无表情的脸,谢清听有些心慌:“你想起来了?”
谢燕归摇头,面无表情下,眼角眉梢分明是少年人看不见去路的惶然和颓败。
俨然强撑。
只道:“我以为他爱我。他不喜欢二叔,我就也远着二叔,没想到,二叔什么想法,看我笑话吗?”
如果是什么都记得的谢燕归,绝不会这么脆弱。
谢清听同仇敌忾:“怎么会! 你是我大哥唯一的孩子,我防着连翩原本就是为了你,想不到他真有问题......”
谢燕归:“那现在该怎么办?二叔,我不能让我爸的东西落到他手里,二叔你帮我,事成,我不会亏待你!”
到底是孩子,许诺也只这么一句“不会亏待”,具体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他都要。
事情终于走上预想的道路。
谢清听踌躇满志,面上却有种被污蔑的愤慨:“燕归,二叔什么都不要,二叔只要看着你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就感觉像大哥还在,二叔就满足了。”
不管连翩如何,但谢燕归很早就对这个二叔有了判断,豺狼一样的人物。
什么都不要?
看来是什么都想要,不过是被连翩截胡了。
谢燕归“强撑”的面无表情龟裂,不好意思的望着谢清听:“二叔,对不起,这些日子我......”
谢清听大气一挥手:“不说那个,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
叔侄两人各怀心思,谢清听主导,让谢燕归目前韬光养晦,徐徐从连翩手里要权利。
至于别的,他要想想。
谢燕归“懵懂一片”,毫无章法的努力想要找回主导权的行为,都被谢清听轻描淡写的拂去。
谢清听心中不屑。
如果是被谢风泉带在身边教导过的心机深沉的谢燕归,他还忌惮两分,眼前这个,傀儡而已。
想起那小狼崽当初的厉害,如今的谢清听真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谢燕归摸准谢清听的脉,反正现在谢清听的筹谋都是为他。
就像赌博,开始总要给赌徒一些甜头。
心道将来谢清听要老实,的确可以给他几分好处,若是抱着当摄政王的念头,那算他倒霉。
至于连翩......
心头那种委屈和愤懑又弥漫上来。
他喜欢他,也恨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置。
叔侄两人简单叙旧,怕引起连翩警觉,说话没超过二十分钟。
连翩自然收到消息。
昨天小年夜才提过谢风泉,如今公司算得上和谢风泉最近过的只有谢清听,谢燕归八成是因此才和谢清听亲近。
他没问,谢燕归倒提了。
眼圈儿红着:“二叔说了很多父亲的事,是我不好,竟然想不起来......”
这事连翩没法安慰,淘洗了热毛巾给他敷眼睛:“你好了谢叔叔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谢燕归没说话,只握紧了连翩的手。
他手背被划破的地方还能看到一条很淡很淡的印记,手掌宽大手指修长,这印记又加了几分犷然。
这种热度和力量,已经有了压迫感。
很奇怪的感觉。
也许是小狗水汪汪的桃花眼被毛巾盖住的缘故,连翩竟从他挺直的鼻梁绷紧的下颌,感知到了成年男人的气势。
不知道等小狗恢复记忆,又有多神气。
下班回家的路上,透过车窗能看到树木上缠绕灯带,路灯上高高挂起贴福字的大红灯笼。
过年的气氛很浓。
连翩和洪伯通电话,让洪伯来海城过年。
如果奶奶还在,连翩必然会去老宅,但奶奶去世,连父连母于他而言只是熟人却并非亲人。
即使连父一再邀请,连翩也只说谢燕归孤身一人,他要陪谢燕归。
要陪谢燕归,当然也不能落了已经算半个连家人的洪伯。
对洪伯来说连翩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不过还是要有人在年三十给老太太的灵位上个香。
这个连翩想过了:“我二十九回去接你,三十给奶奶上香拜年,三十下午到海城,两边都不耽误。”
洪伯说这样好,但就是太辛苦。
连翩笑道:“来回不是飞机就是车,不辛苦。”
没让谢燕归跟着。
虽然看上去老大个人了,但一直存着照顾的心,在连翩眼里谢燕归一直都是需要他庇护的孩子。
腊月三十晚上,比小年夜更丰盛的团圆饭。
洪伯第一次见到谢二叔。
他从连翩这里听过一些东西,自己又搜集了一些,一见人就知道谢二叔是个人物,还是站在自家少爷对立面的人物。
心中有数但并不表露出来,场面十分和煦。
除了谢二叔,另有不妥。
不妥在谢燕归,居然对谢二叔十分亲近。
饭后,这件事洪伯找机会对连翩提了提。
连翩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更注意到谢燕归透过谢清听在看另外的人,心道小狗定然是在想谢风泉。
到底是堂兄弟,谢清听和谢风泉眉眼之间自有相似之处。
洪伯不好意思的道:“那是我多想了。”
连翩笑道:“多想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这么操心我才能安心的在海城忙活。”
不管是在外还是在之前的餐桌上,他总是风度翩然的,但此刻在熟悉的长辈面前,放松着,依稀还是少年时骄矜淘气的样儿。
洪伯笑眯眯:“我肯定给少爷看好家。”
又从兜里讨红包。
往年他只是连家的佣人,都是老太太给他红包,但连翩都许诺给他养老了,于情于理自然又不同。
这是真拿连翩当晚辈待了。
连翩高高兴兴的收了,还很正儿八经的给洪伯拜了年。
当然,他也给洪伯包了大红包,就放在洪伯房间的枕头底下,新年互相祝福,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谢燕归找过来就看到连翩神采飞扬的样子,和公司里正儿八经的风度十足不同,这样的连翩更鲜活,更年轻。
原本就够年轻的。
但这样下颌微扬眸如星光,让人想摸摸他的脸,想让他也这样对自己笑。
意识到自己的恍惚,谢燕归暗恨自己没出息,想避开,但连翩已经看到了他:“燕归,过来,洪伯发红包了!”
谢燕归扬起眉,笑起来桃花眼弯弯:“洪伯,新年好。”
洪伯笑眯眯的递红包过去:“好!好!好!新的一年,燕归少爷一定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谢燕归:“谢谢洪伯。”
顺顺利利。
他喜欢这个词。
晚上睡觉前,谢燕归在枕头底下摸到一个大红包,红包上写一句:“祝燕归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兄连翩。”
谢燕归将红包塞回枕头下,关了灯。
摸索到连翩身边,将人抱的紧紧的:“哥,新年快乐,希望明年我们还能这么过。”
明年......
谢氏是他的,身边这个人,是好是歹他也都不会放开手。
他要他陪着他。
他有谢氏,连翩有他,四舍五入就是也拥有了谢氏,这也算遂了连翩的愿。
至于那什么娶江揖,想都别想!
连翩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才理不久的头发扎手的很,他回他:“新年快乐。”
明年......
明年这时候小龙傲天怎么都长成霸总了,谢小狗变成谢大狗,到时候不知道还会不会叫他哥。
应该会吧。
连翩如今执掌谢氏,应酬很多。
过年更多。
好在他算身居高位,应酬归应酬,自己自如的很,并不需要向上讨好谁。
谢燕归心情烦闷,过年这几天又没有工作可排遣,索性和陈临一伙人去会所消遣。
也就喝酒唱歌瞎聊那几样。
好在热闹喧嚣中胸中愤懑到底消散了许多,没少喝酒,没喝醉,看了手机好几次,什么都没有。
一路玩到九点半,起身。
这时间可太早了,但没人拦他。
都知道谢燕归和连翩要好,而且那可是连翩,见过他风姿的这群少年人只有羡慕谢燕归的份。
陈临送谢燕归出来,迎面遇到一伙人,打头的很熟悉,时思贤。
真是冤家路窄。
这是两伙人共同的心声。
那次宴会被谢燕归揍了一顿还没讨着好的时思贤,一直在家关禁闭,也就过年才被放出来。
第一次出来玩,没想到......
新仇旧恨的,时思贤不敢过分招惹,只忿忿道:“晦气!”
下一瞬脑袋就砰的一声,脖子也疼。
陈临看着一言不发直接掐着时思贤脖子,硬生生将人按在墙上的谢燕归,吓了一跳。
时思贤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谢燕归幽深冷漠的眼睛:“你......你......”
过去的记忆忽然攻击他。
上学时有一次惹恼了谢燕归,谢燕归也这么看他......
这是想起来了?
谢燕归看到时思贤就想起连翩维护他的样子。
那时候满心喜悦,现在只觉讽刺,又沾了酒气,一时没忍住......
他松开手:“滚。”
时思贤出了一声冷汗,四肢都不听使唤,扶着墙壁跑了,一帮狐朋狗友都没顾得上招呼。
狐朋狗友们也呼啦散了。
陈临小心翼翼的问:“老大,你和连总吵架了?”
要不然大晚上出来干嘛。
他要是家里有连总那样的人,肯定每天都没空搭理别人。
谢燕归沉默了一会儿:“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陈临:“......好。”
谢燕归:“他说我爸......我见他一次收拾他一次。”
当初时思贤口不择言,他已经教训过了,没留手的那种教训,这件事其实再不纠结了。
但还能怎么说呢?
说连翩别有所图,说他们根本毫无感情可言?
下意识的,他一个字都没提。
谢燕归回家,连翩还没回来。
洪伯给谢燕归盛了醒酒的汤,早将这孩子当自家的,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你哥和陈总聚会去了,回来的晚,让你先睡,不用等他。”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你哥叫我别打扰你,让你和朋友们好好聚一聚。”
“......”
谢燕归知道每年海城各大集团之间,大小聚会多得很,心道连翩倒是积极,心中讥诮,面上却并未带出。
他洗澡上床,没有半点睡意。
直到连翩回来,收拾过后也上了床。
大概是累了,很快睡过去。
谢燕归睁开眼。
兀自躺了一会儿后,冷脸摸索着握住连翩的手,愤愤然的,但却又奇异的生出一种安心。
他闭上眼,很快就睡熟了。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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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伯放心不下安市宅子里的花草, 见连翩在海城一切都好,放了心,年后就又回了安市。
他走的突然,连翩和谢燕归都在外上班。
连翩知道洪伯要离开, 还是洪伯给他打电话说的, 他向来并不强求,只道:“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洪伯应了, 只道:“睫毛长的快, 隔十天半个月就看一看, 免得引起发炎。”
这说的是连翩下眼睑的睫毛。
往年也没有这个毛病,今年不知怎么回事, 大概是应酬喝酒喝多了或者休息的不好,下眼睑有几根倒睫。
扎眼睛。
原本以为没睡好,仔细用镜子看了才发现。
后来用下镊子拔掉了。
就昨天的事,今天眼睛还有种异物感。
这种被人事无巨细关心着的感觉真好, 连翩看了眼办公桌上新添的, 用来看眼睛的小镜子,乖乖应了。
洪伯又问:“今天燕归在万泽上班?”
连翩:“是。”
那就是谢燕归不在连翩身边了, 洪伯道:“燕归是个好孩子, 但谢清听不是,他又和谢清听血脉相连, 少爷,我总有些担忧。”
老成持重的人, 有时候想事情就十分全面。
尤其之前出了江揖的事, 况且谢燕归虽好, 但连翩到底才是他真正放在心上第一位的人。
连翩明白洪伯的意思:“我会注意。”
电话是上午的事, 下午下班前谢燕归来接连翩回家。
明明江揖的宴会还是不久前的事, 但短短两个多月他好像就又长成了很多,不是身量也不是容貌,而是气场。
年轻沉稳又不缺乏锐气,集团内部的员工碰上他都禁不住屏住呼吸。
太耀眼也太锋利了。
不过这种耀眼和锋利在进入董事长办公室,桃花眼微弯,桀骜还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亲近和依赖。
这让连翩很想摸摸小狗的脑袋。
但办公室还有员工在汇报工作,他只道:“你怎么来了?”
谢燕归:“接你下班。”
熟门熟路的在会客的休闲区坐了:“哥你忙你的。”
能汇报到连翩这里的事大多是集团的重要项目,有些还是机密,但谢燕归的存在,不论是连翩还是员工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谢燕归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心中提着的一口气渐渐松了。
专注听连翩和员工之间的对话。
他从高中起但凡有时间就会陪谢风泉上班,悟性又好,知道一个集团运作需要什么东西。
不得不承认,连翩真是天生的领导者,甚至于在某些问题的处理上,要比他的父亲还要明晰果决。
这种明晰果决给人压力,也让人忍不住去学习。
对连翩来说,工作上的事轻车就熟。
分出余力注意谢小狗,见他虽然闭着眼睛,但分明有一种竖着耳朵的感觉。
不觉好笑。
办公室没人了就去坐到他身边:“听懂了多少?”
这话一问就见小狗睫毛轻颤:“四分之一。”
其实不是,至少百分之七十。
说着话睁开眼,懊丧问:“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连翩站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已经很厉害了,哪里不懂?”
说到这个就让人心焦,谢燕归现在记忆都没有复苏的迹象,他倒不是着急撂挑子,不差这点功夫。
就是担心。
如果谢燕归一直想不起来,他是不是反而坑害了人家。
这是不能对人说的事,连翩也只心里想一想。
在他恍惚的时候,谢燕归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他不懂连翩,完全不懂。
既然说出那样的话,既然怀着那样的心思,为什么现在又好像对自己半点都不设防的样子。
难道是看不起他?
就跟招猫逗狗似的,谁会将宠物看在眼里?
就像刚刚,还有之前的很多次,连翩总是会摸摸他的脑袋,像在撸猫或者撸狗。
以前谢燕归很喜欢这种亲近。
现在很反感。
心中波澜起伏,但面上一丝都没有表露,甚至调动十二分的精气神听连翩讲项目上的事。
和谁家合作,对方什么态度,己方利益的底线在哪里,需要注意什么......
谢家家大业大,合作方七成是老伙伴。
这些人家谢燕归对其知根知底,甚至有几家总部就在海城的,他对其的了解还在连翩之上。
他一手按着连翩的椅背,这样方便看连翩翻阅的文件。
目光落在连翩白净的后脖颈上,修剪整齐的头发上,这个人好像每一处都长在他的心尖上,却也狠狠的在他心上插了一把刀。
爱恨交织,握按在椅背上的手指力道收紧,甲盖都泛起白色。
连翩偶尔一抬眼,正看到桌角半竖着的小镜子上,身后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人桃花眼狭而幽深。
那绝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谢小狗会有的眼神。
连翩垂眸,语气波澜不惊,但后脖颈却骤然凉彻。
很多不在意的细节袭上心头。
比如谢燕归的频繁出门,对谢清听的亲近,忽然对公司的事非常上心......
所以,是在防备他吗?
像在原著中防备谢清听那样的防备他?
然而等他转身去看,谢小狗那双桃花眼纯净而亲赖的望着他,一如往常。
刚才那一瞥似乎是错觉。
论起演技来,连翩自然胜过谢燕归许多,他决定静观其变。
捅破当然好。
只要话说开,霎时心中郁气便能尽数倾泻。
但一时冲动会坏事。
谢燕归为什么会怀疑他而亲近谢清听,这其中谢清听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在谢燕归怀疑他的时候撕撸开,无异于将谢燕归推向谢清听,若想将让拉回来,除非将谢氏的权利尽数交付。
只是没被谢清听磨砺过的谢小狗,撑得起来吗?
这也许正中谢清听下怀。
毕竟比起掌控他,作为叔叔和总经理的谢清听想要掌控谢燕归可更容易。
墓地清冷肃寂,
连翩看着墓碑照片上中年男人儒雅端正的脸:“谢总,送佛送到西,九十九步都走了,我不会倒在最后一步上。不过说真的,你这一单还真是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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