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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茶!(严颂颂)


贺闻帆笑笑,按捺下本能地操心,“好了,我不问了,继续说你的茶树吧。”
沈令这才来了精神,抱着手机跟贺闻帆撒娇,“我好心疼啊哥哥。”
贺闻帆耳朵当即麻了。
首先,沈令很少叫他哥哥。
其次,每当出现这个称谓,百分之九十是在床上,剩下百分之十,贺闻帆会把沈令按到床上。
现在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差点把贺闻帆叫出反应,偏偏现在两人隔着千山万水,贺闻帆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贺闻帆心里顿时像猫抓一样,他咳了声,深吸一口气维持冷静,“怎么?”
沈令倒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单纯想撒个娇,缓解一下自己几欲滴血的内心。
“真的是特别好的茶种,”沈令唉声叹气,“等来年开春,清明前收起来,就是上好的春茶,你还记得吗我以前给你泡过的,你也说很好喝。但现在死了一片。”
贺闻帆当然记得。
他们刚认识不久那会儿,春天,沈令给他泡过一壶,说是店里接触的茶山自己产的,贺闻帆当时就说这个茶格外沁香。
原来沈令也把这些小事记得清清楚楚。
贺闻帆回味了下那口茶汤的独特香气,终于也开始和沈令感同身受,感叹道:“那确实可惜了。”
沈令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贺闻帆那里传来一阵背景音,英文的,像是机场的播报,念完一整遍也没出现中文版本。
“你在机场?”他惊讶道。
还是国外的机场。
“对,”贺闻帆笑笑,“临时出差,路上天气不好迫降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起飞,我正要去休息室睡一会儿。”
“哇……”沈令喃喃地叹了口气。
贺闻帆也出差了,他们是什么忙忙碌碌的苦命鸳鸯啊。
“那行吧。”
这么别捏地侧卧着,拉得沈令后背左边肋骨那里一阵阵刺痛,他咬着牙躺平,疼痛果然缓和不少。
沈令轻轻呼出一口气,“你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贺闻帆拖着行李箱在走路,中途转头跟别人说了点什么,没听清沈令轻微的颤音,只叮嘱他,“注意身体,不要生病,也不许变瘦。”
沈令笑起来:“我要是真的了瘦怎么办?”
他想,反正贺闻帆也奈何不了他。
但贺闻帆明显不这么觉得,声音悠悠然的传来,“那我就亲自喂饱你。”
沈令一开始没get到,还在想自己好好一个成年人,有手有脚吃饭哪用他来喂。
直到听见贺闻帆若有若无的笑声,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脸颊蹭地滚烫,整颗脑袋在大红花棉被里变成了最红的那颗花蕊。
啊啊啊啊贺闻帆!
混蛋!流氓!臭土匪!
原本以为他只是爱白日宣淫,没想到他是不分昼夜的开黄腔!

第二天沈令落枕了。
从床上起来时,沈令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艰难,全身骨骼像新装上来似的,一动就咔咔作响,后背剧痛。
他腰这两天就没舒服过,虽然酸痛但勉强能忍,可脖子直不起来让沈令感到无比恐慌。
秦臻给他贴了几张膏药也不顶用,最后还是村长使出拿手绝活给他推拿一番,才勉强好些,起码能直起脖子以正常视角看人。
只是肌肉的酸痛僵硬得慢慢恢复。
沈令在山里住了二天,又在县城的宾馆住了四天,待足了一个星期,等抗霜冻的工具材料全部运到山里,茶农们正式开始忙活起来,才启程返回。
抵达沄城时刚过下午,新店那边来电话说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沈令心下一喜,便带着秦臻一起去转了一圈。
门店是单独的一栋建筑,上下二层气派壮阔,装修成偏深色系低调古朴的风格。
沈令跟着负责人小陈从正门进入,店内装潢基本齐全,只是还没彻底清扫,到处混着粉尘建材,看上去灰扑扑的。
沈令没说什么,新店正式开业得到春节后,他定的好些装饰材料也还没到,清扫不急在这一时。
店里的各类空间设置和装修风格基本都是沈令拍板的,也是他亲自盯着做的。
他在一楼转了转,看着图纸上的样图逐渐变为现实,心里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又上了二楼,着重检查了储藏间,新店大多是实木家具,沈令叮嘱小陈千万盯着工人做好防潮,又再去看了看别的地方。
小陈跟在他身后将他的话一一记下。
临近饭点,沈令事前给大家定的晚餐送到了,工人见状一窝蜂涌进一楼,喜气洋洋的分着饭,举起甜点饮料望向楼上,个个笑容满面。
“谢谢老板!”
“谢小东家!”
“老板又请客咯!”
沈令笑了笑,让小陈下去和大家一起吃,他留在楼上继续看一会儿。
他去外面露台转了转,又进入室内,隔着二楼的栏杆往下望,大家都有说有笑吃得很开心,大快朵颐的样子引得人食欲大发。
沈令也觉得有点饿了,他手在栏杆上轻轻怕两下,准备下去吃点,手碰上栏杆时却顿了顿。
这栏杆,是不是有点矮了?
沈令不到一米八,栏杆刚好在他腰上一点,虽然不算特别低,但直接接着一楼大厅,外围也没有遮挡,总归不太安全。
他默默记下,想等工人们吃完饭后说一下这个事,转身时半边身体却忽然一麻。
有一瞬间沈令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想撑住栏杆,可左半边身体却像毫无感知一样,左手只是轻轻拂过光滑的表面,就无力的垂落。
栏杆的高度不足以支撑沈令,他差点直直地从上面栽下去。
还好秦臻眼疾手快从后面拉了他一把。
前倾的趋势停下,沈令趴伏在栏杆上,半边身体都探了出去。
他惊惧地呼吸着,抓着栏杆慢慢跌坐下来,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在支撑。
心脏剧烈跳动着,汹涌撞击着耳膜,沈令一时无法听见别的声音。
他难耐地抵住胸前,眼前一阵阵发黑。
“小令,小令?”
秦臻也吓坏了,刚才她转身时沈令都还好端端站在栏杆前,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可下一秒竟然直愣愣地往下栽。
她都不敢想,要是自己晚一秒拉住沈令,会是什么后果。
秦臻脊背发麻,起了一身冷汗。
她焦急地喊着沈令的名字,沈令却给不出回应,脸色青白,张着嘴大口喘气。
楼上的响动引起了下面人的注意,小陈抬头一看,当即大惊失色。
他连忙上楼,和秦臻一起把沈令搀了下去。
秦臻熟练的从沈令包里找出药,让沈令就着水吃下去,然后紧张地看着沈令的反应。
为了空气流通,小陈把工人们都遣走了,室内倏而寂静,只剩下沈令急促的喘息。
沈令蜷缩在唯一一张掀开防尘布的沙发椅上,弓着身子,掌根死死抵在胸口。
秦臻看到他脊背都在发抖,心里急得不行。
好在药效起来得快,几分钟后,沈令紧绷的身形松懈下来,他费力地撑起身,仰面靠在椅背上。
秦臻轻轻扶了他一把。
沈令偏着头,额发被冷汗打湿贴在额角,长睫漆黑湿润,随着呼吸的起伏而细微颤抖着,脸颊雪白一片。
“小、小令……你还好吗?”秦臻抖着嗓子问。
沈令手背虚虚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指尖也失了血色。
他摇摇头,抬手轻点了点楼上,“那里,改一下。”
太危险了,这个高度太危险了,这种只能防住幼儿园小朋友的栏杆,除了好看毫无用处。
像沈令这种体质的人,但凡掉下去,直接就能见阎王。
应该没有客人会想来喝茶的同时,被赠送冥府VIP一日游。
小陈蹲在沈令身边,连连点头应着:“诶诶诶,好,马上改立刻改!今晚就动工!”
沈令闭了闭眼,“……也不用这么急,质量重要。”
他声音虚得厉害,说完就揉着胸口咳了两声,细细的眉毛蹙了起来。
秦臻给他又是拍背又是扇风,好一会儿他咳嗽才止住,脸色渐渐缓和过来。
他想起什么,抬眸看了眼秦臻,“不许告诉贺闻帆。”
“……”
秦臻脸色变了变。
沈令没看出来,轻轻喘着气,用威胁的声音,“听到没有?”
秦臻只能讪讪的应下来:“听、听到了。”
沈令这才放心,安静窝在沙发里躺了一会儿,感到心率逐渐平复,头却还是有点晕,大概是太久没吃东西有点低血糖。
桌面上还有几盒没拆封的八宝粥,沈令吃了一点,眩晕渐渐平复,但他胸口闷得慌,几口过后就不太吃得下,甚至有点想吐。
他费力吞咽两下,将餐盒放回桌面,抬头就在看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贺闻帆站在大门口,穿着深黑的大衣,西裤下的双腿笔直修长,是沈令喜欢的款。
但这个时间出现这个地点却是不祥的预兆。
他立刻看向秦臻,秦臻却早已悄么声逃出去好远。
沈令:“…………”
他现在看到贺闻帆比看到他妈还害怕。
贺闻帆迈着长腿走过来,明明步伐不急不缓,却像是瞬间就来到他身边。
沈令不知不觉收敛了松懈的坐姿,乖巧地并拢腿低下头。
贺闻帆在他身前蹲下,看到他面孔的第一眼,额角的青筋就暴露出来。
“沈令。”
他音量不大,却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沈令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名字可以具象化,它应该已经在贺闻帆的齿缝间被碾成末了。
贺闻帆怎么都没想到,短短一个星期,他接到的竟然这样的沈令。
毫无血色嘴唇干涸,煞白的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下巴瘦得捏一下都硌得他手疼。
沈令自知无处可逃,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略带心虚的笑。
贺闻帆生气了。
沈令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贺闻帆真的生气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周瘦得有点太过,原本是想回家后洗个澡,用水汽把脸色蒸红,再来见贺闻帆。
那样他瘦归瘦,至少看着气色好,再撒撒娇贺闻帆也不会说什么。
可现在全完了。
经历了刚刚那一出,沈令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脸色有多糟糕。
而贺闻帆一向最在意他身体。
沈令额角隐隐作痛。
从来都是他跟贺闻帆闹脾气,贺闻帆从来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沈令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尝试着撒娇。
但贺闻帆不为所动。
看起来情况真的严重。
贺闻帆把他从店里抱了回去,从上车到进家门,没让他的脚沾到一点地,动作极致温柔,但就是不跟他说话。
沈令悄悄咪咪看着眼色,尝试着撒娇,贺闻帆却毫无反应,只让阿姨做好饭,把他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喂。
沈令不好意思想自己来,他就沉下嘴角,看上去更吓人,沈令不敢硬刚,只好乖巧地被喂饭。
吃完饭,他又去浴室里把自己细的香喷喷的,往贺闻帆怀里钻。
贺闻帆在书房看邮件,见状娴熟地托着沈令的腰,将他圈进怀里,动作温柔得要滴出水,却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
沈令喊了他几声他也不应。
他咬咬牙,只能使出杀手锏,“哥哥。”
贺闻帆敲键盘的那只手瞬间一僵。
然而下一秒他就克制住了情绪,继续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回复着下属的邮件。
沈令看出了他坚硬外壳下的些许松动,再接再厉往他唇角亲了一口,“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
贺闻帆呼吸乱了几分,握在他腰间的手也紧了紧。
沈令抓住机会,“哥——”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沈令。”贺闻帆低下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他怀里拢着沈令,感受沈令轻飘飘的重量,说是抱着一个人,其实更像抱着一副骨头架子。
比起说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又气又心疼。
气他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心疼他瘦成这副样子。
贺闻帆深吸一口气,尽力克制着声线,“你让我不生气,那你敢不敢去称一下自己现在多少斤?”
沈令愣住了。
贺闻帆扭头看向电脑屏幕,只留下冷硬的侧脸。
贺闻帆其实是很凌厉,如果他真的生气,哪怕极力克制情绪,沈令也会害怕。
沈令眸光闪了闪,咬住嘴唇委屈地低下头。
贺闻帆见不得他这种模样,心疼得厉害,克制再三,还是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只是这个举动非但没能安抚到沈令,反而将他委屈激发得更深。
沈令感到胸口发闷。
他紧紧咬住嘴唇想要忍住,但几秒后就发现这种胸闷不是情绪上的难受。
有一座大石头堵住了他的胸口。
沈令惊恐地睁大眼。
他好像……真的喘不过气了。
“贺闻帆……”他只能发出很轻的声音。
但贺闻帆没应。
沈令瞬间哭了出来。
颤抖引起了贺闻帆的警觉,贺闻帆猝然低头,就看到沈令满脸泪痕嘴唇费力张合却喘不过气起的样子。
“沈令?”贺闻帆嗓音都变调了。
他立刻环住沈令,手掌贴上他胸口,“哪里难受?”
沈令说不话,他后背一阵剧痛,像有一把斧子从后面劈开肋骨直插心脏,掀起剧烈的绞痛。
新鲜空气灌入鼻腔,沈令发出抽离的倒吸声。
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让他眼前漆黑冷汗狂流。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没有过这种半点缓和都没有,直截了当的像要把心脏扯成两半的疼痛。
痛到来不及吃药就开始意识模糊。
朦胧中,他只觉得贺闻帆仓惶地将他抱了起来。

黑色轿车在路面飞驰,溅起一路水花。
贺闻帆抱着沈令坐在后座,不断催促司机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沈令这次情况很不好。
他已经在第一时间就喂沈令吃过药,但沈令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慢慢好转过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令逐渐失去挣扎和喊痛的能力,歪倒在贺闻帆怀里,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和平时在贺闻帆怀里睡了一个模样,异常乖巧安静。
安静得可怕。
如果不是他青白的脸色、湿透额发的冷汗、和近乎于微弱的呼吸,有瞬间贺闻帆真像灵魂出窍般,觉得沈令只是于这个平静的夜晚在他怀里平静的睡着。
与往常任何一个夜晚没有分别。
他不确定沈令忽然发病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他对沈令生气吗?
还是别的什么?
但无论如何,只要一想到哪怕有一丁点的原因与自己有关,他都无法面对这种自责。
他垂下头,下颌收紧,额角青筋在昏暗的光线中一点点暴露。
这种寂静在空气里投下无形的压力,把本就狭窄的车内空间压迫得更加逼仄,贺闻帆沉重而缓慢的吐息听上去格外清晰。
车身轻微颠簸了一下,沈令瞬间呛咳出声,眉头紧蹙,他睫毛颤抖着,却没办法睁开眼睛。
贺闻帆抱紧沈令,最大程度地替他减缓了这场颠簸。
他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一路都阴沉静默,寡言少语。
是压抑到极点后呈现出的极端冷静。
他把沈令稳稳圈在怀里,一手托着他的后脑,一手解开他衣领的扣子,帮沈令维持着最容易呼吸的姿势。
沈令似乎清醒了些,不再无端沉睡着。
但他依然说不出话,仰着脖子面容苍白到极点,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会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声音卡在喉间,滞涩压抑带着哭腔,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逐渐紊乱。
“乖,不怕。”贺闻帆轻吻沈令汗湿的额头。
他将手伸进沈令衣襟里,轻轻替他揉着不断起伏的胸口。
“快到了,”他在伏在沈令耳边低声地说:“就快要到了。”
沈令贴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全部湿透,触手一片湿濡,连带着把他的体温也变得冰凉。
贺闻帆将手掌扣在沈令左半边胸膛,用温暖的体温的覆盖上去。
“沈令,宝宝,”他反复呼唤着沈令的名字,“不怕,会没事的。”
沈令给不出回应他也不管,只是细数着沈令心跳的频率,告诉他:“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我们有最好的医生。”
他嗓音沉着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有百分之两百的把握保证沈令不会出任何意外。
就算有,他也能去阎王爷把人抢回来。
这种狂妄的笃定几乎成了沈令唯一的依靠,他依偎进贺闻帆怀里,在尖锐的痛楚中,将自己全身心交给他。
贺闻帆轻轻给沈令揉着胸口缓解疼痛,感受到沈令的依恋,低头吻了吻他湿濡的睫毛。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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