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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儿(乌筝)


情侣睡衣前几天送过了,这会儿购物车里满满当当地全是同款不同色的男式拖鞋、男式毛巾、男式牙刷……
他想着每天给迟远山送一样,不能让他失去对爱情的憧憬。
“就算钟老师暂时没时间,但每天看着这些东西,想着迟早有一天能跟钟老师用上,生活的动力这不就来了吗?”小直男想。
迟远山揉了揉额角,天可怜见,他最近回家晚就只是因为要等钟度收工以后的那条微信而已。反正都是要等,在酒吧听着歌等总比回家干坐着等强,没想到这么点儿事儿又让严松青脑补了一出苦情戏。
秦桑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忍着笑意拍拍迟远山的肩,递给他一个交给我的眼神,冲严松青说:“弟,你睁开眼看看,咱迟哥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做得了家常便饭,唱得了风花雪月,走上T台可以当模特,撸起袖子三分钟就能卸人俩膀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华有才华,你操这份儿闲心干什么?”
严松青皱着眉想了想:“你说得也对,但是吧,要是跟钟老师比的话……”
他站直了身体,一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一手去摸桌上的手机,飞速跑远之前扔下最后一句话:“还差那么一丢丢。”
“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桑笑得酒杯都端不稳了,“这是亲弟弟”。
迟远山心累:“这便宜弟弟谁爱要谁要吧”。
那边谢思炜深知钟度是个榆木疙瘩,他暂且把谁是嫂子的问题搁置一边,先琢磨怎么能推钟度一把,好让他主动一点,赶紧跟迟远山把关系定下来。
晚上坐车回酒店的时候,他旁敲侧击地问钟度:“哥,你最近跟迟哥联系了吗?”
钟度正给迟远山发微信呢,闻言看他一眼:“联系了,怎么?”
谢思炜往他这边靠了靠,神神秘秘地说:“迟哥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钟度皱了皱眉,“松青说的?”
谢思炜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钟度看了看手机屏幕,迟远山晚上给他发了一条:“严松青这个便宜弟弟归你了。”
他刚才回了个:“怎么了?”
这会儿迟远山又发来一条:“我弟叛变了呗,你收工了?”
钟度:“嗯,马上到酒店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又加了一句:“回去给你打个电话方便吗?”
“方便,怎么了?有事儿啊哥?”
钟度顿了顿,一时没有回话。
总不能说是担心他心情不好。
那天早上之后两人还没见过面,这周又太忙,仅有的联系都是在微信上,钟度担心他还在操心自己的事儿。
手上敲下几个字又删除,不等他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迟远山又发来一句:
“要是有事儿我等着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等你忙完这段儿了我去看你。现在太晚了,你得赶紧休息了,你这一周加起来还没我两天睡得多。”
钟度最近确实休息得不好,连续一周的夜戏,晚上睡得很晚,白天别人休息他也闲不住,剧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操持,每天能睡三四个小时就不错了。
迟远山深知这一点,所以格外不愿意耽误他晚上睡觉的时间。
钟度看着聊天页面笑了笑,手上敲下两个字,按灭手机下了车。
“等我”
步履匆匆地坐电梯上了楼,他一手在兜里摸房卡,一手掏出手机点了个3就按下了拨号键。
夜深了,酒店的长廊静悄悄的,头顶的廊灯在脚下的地毯上投下一个个边界不清晰的光影。
迟远山那声格外清晰的“哥”从听筒里传来的时候,钟度刚好刷了门卡。
短促的一声电子音意外地应着景,恰好契合了钟度听到这声“久违”的“哥”之后短暂失衡的心跳。
他开门的手顿了顿。
可能是没听到他说话,迟远山带着疑问的声音再次传来:“哥?你回了?”
“嗯,回来了,你回家了吧?”
钟度边说边推开了房间门。房卡还没插入卡槽,屋内一片漆黑。他回身关上房门,顺势靠在门后,就这么听着迟远山说话。
“两点店里关门我就回来了,这都快三点了,你赶紧休息吧。”
黑暗中,钟度叹了口气:“跟迟老师打个电话真难啊,要接受半天的思想教育”。
“没有”,电话那边的迟远山笑着,“我就是怕你睡得太少了。”
在这样静谧的夜里,他的声音像电流一般爬上了钟度的耳廓,酥酥麻麻的。
钟度靠着门,手机从右耳换到了左耳:“你呢?说不让你等这么晚也不听。晚上喝酒了吗?”
“没有,喝的牛奶,唉,他们谁看到我端一杯牛奶都要笑我半天。”
落地窗外的夜空如同一块黑沉沉的画布,钟度嘴角挂着笑意,声音放得很轻:“喝点别的热饮也行。”
“好,明天我换个别的。你……没事儿吧哥?”
“没事儿,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钟度说,“行了,我去洗澡,你也赶紧睡。”
“嗯,晚安。”
“晚安。”
钟度挂了电话在黑暗中发了几秒呆,迟远山倒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但是……没见到人他终究还是不太踏实。
第二天,收工后刚过十点。钟度开了一辆剧组的车,独自往云台路去了。
他没提前联系迟远山,知道他这几天晚上都在酒吧,没想到到了酒吧,心情不好的迟远山没看到,倒是赶上了一出大戏。

第25章 抱歉,我心里有人了
这天,迟远山在休息室打电话,他想给钟度订一个平安扣。电话刚挂,严松青就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快速地侧身进来了。
“哥哥哥,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找呗,你急什么?”
“是个帅哥。我提前给你表个态啊迟远山,你可不能因为我钟老师拍戏没空你就招惹新帅哥”,严松青边说边拿手指他,皱着眉瞪着眼,堪堪架出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你这样会被人唾弃的我告诉你”。
迟远山哼笑一声,起身推门就走,给他扔下一句:“以后别叫我哥,你是我亲哥”。
严松青其实也知道他迟哥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这些年多少人都想跟他交个朋友呢,他还至于一直单身吗?但这都不影响他表态,主要是外面那位他没见过,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听到迟远山这样说,他晃了晃脑袋,嘟囔一句:“那我还是不敢当的”。
迟远山径直走到吧台,左右扫了一眼,没看到熟人,于是顺势往吧台边一靠,指尖敲了敲桌子,问:“东子,谁找我?”
东子刚要抬手,旁边有人说话了:“我。远山,认不出来了吗?”
迟远山刚才确实注意到这人一直在看他,不过平时这样看他的人不少,他也就没太在意。
这会儿看过去,打眼都不太敢认了,片刻之后他才直了直身,扯出了一个笑:“啊,韩煜。什么时候回来的?”
面前的人留一头利落短发,着一身休闲西装,眼窝很深,眉峰高耸,确实如严松青所说,是个帅哥。
闻言,他端着杯酒站了起来,那双笑起来应该很好看的眼睛却是没有半分笑意,直勾勾地盯着迟远山,乌沉沉不见底:“刚到”。
刚到。东子忍不住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会儿已经快十一点了。
迟远山点了点头没说话,他其实有点儿懵,对于韩煜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完全没有料想到。
吧台边来了客人,他侧了侧身迈开了步子:“跟我来这边吧”。
这位虽然是前男友,但当初也是好聚好散。相识一场,久别重逢,不至于像陌生人一样话都不能说一句。
两人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韩煜嘴角勾着一点不达眼底的笑,寒暄的话说得像叹息:“快十年了,你没怎么变。”
迟远山笑了笑:“老了”。
韩煜跟上学的时候倒是大不一样了,以前学生气很重的人,现在举手投足间都添了几分成熟。
感慨还是有的,但要说有没有点儿别的什么情绪,确实也没了。
顿了顿,迟远山问:“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看他们在班群说过一次,说来你这儿聚过。”
迟远山点了点头,一时无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两人中间只隔一张桌子,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可聊的话题却是像十年前的晨露一样散了个干干净净。
迟远山两手空空,想借喝东西缓解一下尴尬都没的喝,正准备叫个服务员过来,韩煜先开口叫了。
过来的居然是严松青,这家伙在旁边暗中观察半天了。
迟远山没说什么,倒是严松青瞪了他一眼。
小青茬儿撩着眼皮,拽拽地站着,手里都没拿酒水单,特冷酷地丢给他们一句:“喝什么?”
韩煜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我这个再来一杯,给他一杯……”
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迟远山适时道:“随便给我弄个热的,什么都行”。
严松青扔下个不甚走心的“稍等”转身就走。韩煜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不见都不敢帮你点了,不知道你现在爱喝什么了”。
这话要多心酸有多心酸,那笑要多苦涩有多苦涩。一别十年,昔日爱人竟然跟陌生人没什么分别了。
迟远山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他其实不想让场面太尴尬,两人好聚好散,可能曾经有点儿怨但绝对没恨,他还是想体面一点。
于是他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在那边挺好?”
韩煜摇了摇头,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盯着空空的杯底苦笑一声:“好不了”。
话题刚刚起步,还没绕开,又被他生生拽了回来,迟远山叹了口气。
韩煜那带着重量的目光又落回他身上,有些东西呼之欲出:“我前段时间在班群看到你说还单着。”
这也是他回来的原因,他以为迟远山早就有人了,直到在班群里看到了那轻飘飘的三个字:“单着呢”。
那是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迟远山自己都以为他会一直单下去。
他刚想说现在有人了,可韩煜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远山,当初是我错了。经历的事儿多了才发现任何事都是有选择的,不是非得撞个头破血流才叫勇士”,他眼神没了焦点,整张脸写满了苦涩,“当初我以为是不得不走,不得不分,这十年我给自己假设了无数种可能性,发现可以走的路明明那么多,但是太晚了,这些年我连一句后悔都不敢说,我太了解你了”。
迟远山猜到韩煜来可能带着点儿别的意思,却没想到他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即便他一口利齿能牙,在如此直白的话面前也免不了词穷。
服务员适时走了过来,大概是察觉到氛围太紧张,都没跟迟远山说话,放下东西就走了。
这种时候韩煜也没忘了说“谢谢”,说完又端起新送来的酒吞下大半杯。
他以前滴酒不沾,今天却喝得这么猛,迟远山想拦一下,想了想又没动。
当初韩煜出柜跟家里闹得很僵,确实也为这段感情努力过,但是看着家里四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起颤着手求他,他还是认输了。
分了手,出了国,一走就是十年。
两人的分手出乎意料地平和,在韩煜说出分手之后,迟远山沉默了一会儿就点了头。
他们大学在一起三年,因为出柜这事儿就折腾了两年,可以做的努力都做过了,韩煜家里的态度却是没有一点儿缓和。
两个人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争吵的频率越来越高,其实即便韩煜没有妥协,他们彼此也心知肚明,这段关系再不喊停,剩下那点儿感情也要消磨殆尽了。
说来说去,他们的分手不过归结为一句无奈的“算了吧”。
对于迟远山来说,这些都是十年前的心酸了。时间把陈年旧事碾成了渣,早随风飘散不知所踪了,然而对于韩煜来说,陈年旧事既不陈也不旧,他日日活在愧疚中,却从不敢宣之于口。他太了解迟远山了,迟远山是个不走回头路的人,眼里只有以后没有过去,今天他能坐在这儿也着实是带了几分破釜沉舟的意思。
迟远山确实如他所想,分手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既然两个人在一起只剩消磨彼此,那就互相放过,都去过更好的生活。
此时,他端起桌上的橘皮姜丝茶喝了一口,品味着唇齿间淡淡的橘子香气,斟酌了半天还是给韩煜递了个台阶:“喝多了爱说胡话,明天醒了该觉得傻了,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我们聊点儿别的。”
一曲终了,新的前奏响起。
今晚的驻唱依然是那位唱爵士的歌手。爵士乐的节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轻晃腰肢,韩煜却沉在自己的世界里,执着地写着一出注定BE的悲剧:“不用给我递台阶,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今天来我就想问一句,远山,现在什么阻碍都没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说得毫无底气,在他看来,迟远山多少是会怨他的,毕竟当年分手是他提的,论放弃也是他先放弃的,所以这句话说出来他既做好了迟远山给他一拳的准备,也做好了他立刻起身就走的准备。
整个酒吧安静得过了头,今晚的主题竟然是该死的“沉默”。
韩煜沉默地看着迟远山,眼眶红了,像溺水的人抱着求生的浮木般握着那只早就空了的酒杯,指尖都泛了白。
迟远山看上去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既然绕不开,他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残忍的话:“抱歉,我心里有人了。”
他说得很轻,落到韩煜心上却是重重一击。
钟度进来的时候怕酒吧人多还戴了个口罩,然而一进门似有所觉的迟远山就朝他看了过来。
他也看到了迟远山以及他对面的人。
正犹豫着该不该过去的时候,只见迟远山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随后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他脚步轻而快,脸上带着满满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今天收工早。”
钟度话音未落,目光就落在了他身后,迟远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韩煜也起身走了过来。他默默叹了口气,深觉这故事发展有点狗血。
等韩煜站到跟前,他硬着头皮给钟度介绍:“这是韩煜”。
介绍钟度的时候他其实有点犹豫,不知道该说名字还是含混地说个“朋友”。钟度看出来了,左手捏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没事,右手朝韩煜伸了出去:“你好,钟度”。
韩煜估计没有反应过来钟度是谁,他眼睛还是红的,声音有些哑:“你好,幸会”。
看着眼前的两人,韩煜有些恍惚。他清楚地了解迟远山的肢体语言和不经意间的微表情,当即明白这恐怕就是那位心里的人,于是他点了点头道:“你们聊,我先走一步。”
迟远山看了他一眼,回头跟钟度说:“哥你先进休息室吧,我送一下。”
钟度也看了看韩煜,没说什么,点点头往休息室去了。
迟远山带着韩煜往电梯那边走,到了电梯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韩煜的肩:“你说得对,以前我们都不太成熟,以为非得撞个头破血流才叫勇士,但那时候的我们天不怕地不怕,是最纯粹的年纪,那几年即便被落在了过去,它也依然是美好的。过去很美好就够了,我们都变了,也都回不去了,人总得往前走,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
韩煜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抱歉,是我唐突了,也祝你们幸福”。
如果迟远山没有喜欢的人他还会争取一下,但他尊重迟远山也不想做那种在感情里玩儿手段的绿茶,于是,他只能说一句抱歉,送一句老套的祝福。
迟远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帮他按了电梯,又喊了个服务员过来,嘱咐他叫个车把人送一下。
两人都没说再见。
电梯门关上了,韩煜看着被挡在门外的迟远山,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他们之间这么多年早就不知道隔着多少扇门了,即便他去努力去争取,还能换过回当初爱着他的那个人吗?
不能了。

第26章 可我明明爱你啊,怎么办呢?
送走韩煜,迟远山去了吧台。东子问他要什么,他挽着袖子摆了摆手:“忙你的,我自己来”。
他微微拧着眉,手上切着柠檬,心里还在琢磨一会儿该怎么跟钟度解释,韩煜那双红着的眼睛钟度肯定是看到了。
严松青不知从哪扑了过来,一边说话一边还在四处乱瞅:“哥哥哥,那帅哥呢?”
迟远山被他吓一跳,差点切了手,闻言瞥他一眼,一副并不是很想理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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