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要装不熟(许辰安)

江宜对乔鹿笑了笑，两人憋着嗓子交流的时候，班主任展开了手中的成绩单，开始公布成绩了。
“大家不要紧张，这次期中测试，我们班的同学们表现得都很不错，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好。”
“不少同学都有非常大的进步，我很欣慰，大家都很努力。”
“这次考试，我们班所有同学都在前两百名，之后大家还是会一起留在4班共同学习。”
班主任的讲话还在继续，而乔鹿在听到「所有同学都在前两百名」的时候，紧捏着手心的手指倏地放松。
乔鹿忐忑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握着笔的手重新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在他胳膊下压着的纸上，一只在大片草丛里撒欢奔跑的小鹿跃然纸上，卡通小鹿的鹿角上，系着好几根飘扬的丝带，丝带上牵着一个个彩虹糖一样的小气球，随着小鹿奔跑的步伐，欢快地在空中飞舞。
班主任讲完话后便将成绩单贴在了讲台旁边，踱着步子又走出了教室。
乔鹿看到了自己的名次，年级第180名。
比上次进步了一百多名。
他腼腆地笑了起来，在课间给林潮生发了个消息，附带一张手捧爱心、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猫咪表情包。
“真的啊班长，去哪里看电影？你请客呀？”江宜兴奋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乔鹿从桌面上抬起头，视线望了过去。
江宜站在方寻冬的座位旁边，脸上笑眯眯的，乔鹿听她接着道：“看完电影也不能饿着肚子回家，那班长是不是还得再请一顿饭！”
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教室里响起。
成绩公布之后，大家的精神都比较亢奋，原本有些同学担心自己名次掉出前两百名，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现在得知好消息，开心的恨不得当场出去跑两圈，听见班长说要请大家看电影，这不得好好敲班长个大的。
今天正好是周五，眼见马上就要过周末，大家一个个的也都没了正经听课的心思，老师们也大发慈悲地把卷子留到下周再讲，有意无意让学生们放松放松，后面几节课的老师基本都是来教室走个过场就回办公室了，这下学生们讲话起哄都肆无忌惮，教室瞬间又嘈杂热闹了起来。
在周围同学热情的起哄声里，方寻冬戴着眼镜的侧脸看起来温和从容，一颔首，顺着大家的话音点头：“都我请，有空的话大家都来。”
“好耶！”
“谢谢班长！”
“班长最好了！”
乔鹿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消息。
是林潮生回复他了。
乔鹿耳朵一动，眼睛亮闪闪地点开聊天框。
林潮生没有打字，回复给乔鹿的是一张照片。
乔鹿点开，将照片放大，看清的瞬间，眼睛顿时变得更亮，眉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照片上，一只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提着一个购物篮。
乔鹿一眼认出，那是学校大超市里的购物篮。
篮子里，满满都是乔鹿爱吃的零食，水果糖、牛奶糖、棉花糖、棒棒糖各种糖果堆在一起，旁边还有整整两板旺仔牛奶，是乔鹿还没喝过的新口味，以及各种饼干、小蛋糕和薯片，甚至还有林潮生平时禁止乔鹿吃的辣条和泡面！
呜呜呜。
乔鹿手指轻动，在跟林潮生的对话框里，连着发了三个猫猫幸福流泪的表情包。
末尾还激动地打上了一行字：
“潮生哥哥最好啦！”
“猫猫爱你.jpg”
此刻站在收银台前结账的林潮生垂眸看着屏幕上「爱你」的表情包，冷硬的眉眼不自觉柔和起来，低声说了一句：
“小馋猫。”
“高兴了就嘴甜。”
语调带着明晃晃的宠溺，在吵闹的超市里，只有他自己听到。
下一秒，屏幕上又跳出来一行字。
“哥哥，还想吃冰淇淋！要草莓味的哦！”
后面紧跟着一个猫猫打滚的表情包，似乎是怕林潮生拒绝，还加了一个可怜兮兮的「求求你啦」的表情，看得林潮生眉毛一挑。
林潮生看着得寸进尺的某人，紧抿着的薄唇终于弯出一个细小的弧度，嘴角挂上不明显的浅笑。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掌中的手机屏幕，随后抬眸，用沉缓的语气对店员道：“请问卖得最好的草莓味冰淇淋是什么？”
“帮我拿一个吧，谢谢。”
“好的，请稍等。”
店员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盒包装很少女的粉色冰淇淋，帮面前这个很帅很高但气质冷淡疏离的男生打包好装在了袋子里。
自从男生进来，店里的很多视线便落在了他身上，很多女生悄悄看他。
不过他没有任何其他反应，进来之后便目标明确地往购物篮里装东西，是一些嗯……看起来跟他本人气质格格不入的小零食们，拿得最多的是各色甜甜的糖果，包装好看的他基本拿遍了。
店员本以为这是个反差萌的帅哥，看起来高冷不近人情，实际却是个喜欢甜食的零食控。
但，看到男生专注盯着手机屏幕，以及看完手里的消息后瞬间软化柔和起来的面容，店员悟了。
她心想，帅哥果然都早早脱单了。
爱吃甜甜的糖果和冰淇淋的女生，男朋友又这么宠着，一定是个超漂亮超可爱的大美女吧。

第61章
卧室内,乔鹿懒洋洋地窝在柔软的沙发中，含着林潮生给他买的糖果，捧着手机,看着聊天框里的消息。
谢苗打字速度很快，总是噼里啪啦没一会儿就能发过来一长串信息。
这不，乔鹿剥糖纸的功夫,对面已经发了一大段话过来。
“鹿鹿,你听我的,别去。”
“电影院那灯一灭，多黑啊，你肯定适应不了的,到时候要是真有什么事,那里黑咕隆咚的，其他人都专心看电影去了，很可能都没人能注意到你,太危险了。”
“你就跟你们班长说你临时有事，这次就不去了。”
谢苗的担心不无道理。
像电影院这样的地方,乔楚楚是从来没有带乔鹿去过的,怕黑暗的观影环境会让乔鹿病发。
想了想，乔鹿回复谢苗：
“好的。”
“我不去了，你别担心。”
对面的谢苗听乔鹿这么说,放下心来，开始跟人聊起别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乔鹿刚跟她保证了不去,转头在方寻冬发来消息问乔鹿明天有没有空的时候,乔鹿回了个「有空」过去。
方寻冬为人温和绅士,跟班上同学们关系都不错,这次他请客看电影吃饭，班上的人几乎来全了。
他直接在影院里包了一个场次，将信息发到班级群里，他人站在影厅的入口处，同学们陆续进场，等人到齐后，他才最后进去坐下。
影片即将开始，电影院的灯光蓦地全部关闭，昏暗的影厅内，荧幕上若隐若现的广告光线是唯一的光源。
最后排的位置上，乔鹿双手攥着座椅扶手，努力适应着黑暗的环境。
在灯光全部暗下来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乔鹿的心跳重了起来，本能的害怕让他想要立刻逃离这里，或者闭上眼将自己蜷缩起来。
但是乔鹿没有这样做，他像坐在位置上安静看着大屏幕的其他同学们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尽管手心已经因为刺激开始冒汗，他还是咬着牙，一动不动。
“乔鹿，你怎么了？”
一个温润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乔鹿耳边响起，离得很近，就在乔鹿的左手边。
乔鹿扭头看过去，视线有些模糊，他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这几天A市迅速入秋，天气十分凉爽。
今天还是个阴天，来赴约的同学都穿的比较保暖，套上了外套。
电影院也没有开空调，坐在其中，还有些凉意。
而在这样凉爽的天气里，乔鹿的额头却冒出了汗珠，在黑暗中顺着额角缓慢滑落，停留在脸颊上，不易察觉。
乔鹿终于辨认出身边的人，是方寻冬。
因为过度紧张，乔鹿没有注意到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嗓音有些滞涩，乔鹿没能说出话来。
方寻冬见人没有回答，又追问道：“还好吗？你……是不是在发抖？衣服没有穿够么？”
方寻冬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担忧，猜测着这么问乔鹿。
刚才方寻冬进来的时候，影院的灯已经关上了，他夜视能力比较好，看见乔鹿孤零零地坐在最后排的位置，脚步顿了一下，径直朝人走了过去，坐在乔鹿旁边的位置上后，方寻冬本想问他怎么不往前坐一些。但是在看清乔鹿的模样后，他嘴边的话拐了个弯，脸色也轻微变化，带上了些许迟疑。
他没看错的话，乔鹿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臂不太对劲，似乎是在轻微发着抖。
乔鹿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地回他：“我没事，班长。”
乔鹿的声音，也隐隐含着些许颤抖的意味。
细小的声音放得太轻，几不可闻，离远一点便无法听清了。
乔鹿回答之后，方寻冬没有再问。
乔鹿以为糊弄过去了，他悄悄将手臂从扶手上移开，转而交握着搁在膝盖上，黑暗中，他的手指紧紧捏着，已经隐隐有些泛白。
突然，乔鹿身侧的方寻冬将两人座椅之间的扶手拉了上去，他上身微倾，越过座椅中间的间隙，朝乔鹿这边微微弯腰。
下一秒，一件宽大的外套被盖在了乔鹿身上，将乔鹿的上半身连同膝盖都遮了起来，掩在了外套之下。
乔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方寻冬便坐了回去，顺便把拉上去的扶手又重新放了下来。
“班长？”
乔鹿感受着身上陌生的属于他人的气息，外套下的手指缩得更紧，他飘散的思绪回来少许，偏过头，带着些许不解与疑惑，不确定地出声叫了人一声。
方寻冬目视着前方的大屏幕，上面影片已经正式开始播放，他选的这部是喜剧片，笑点密集，影厅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同学们酣畅的笑声。
他的嘴角上，也挂上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乔鹿没有听到方寻冬再回答。
乔鹿垂下眼睫，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闻着身上属于他人的陌生的气息，脑海里飘飘浮浮的，突然想起林潮生。
林潮生的身上，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干净简单的洗涤剂的清香。
衣服上也都是那种气息。
乔鹿被林潮生背过、抱过、被裹在林潮生的风衣里团成一团过，对他的气息已经非常的熟悉。
不知道他现在，在家里做什么呢？
苏阿姨和林叔叔还在外面忙，陈姨今天也回去照顾孙子了，早上起床的时候，林潮生说今天他下厨，问乔鹿想吃什么。
乔鹿说自己不在家吃，林潮生就不说话了。
林潮生的厨艺很好，乔鹿想着，等这场电影完了，班级聚餐他就不去了，回去蹭林潮生的饭，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在黑暗中，当视线受阻，嗅觉总是分外敏锐，乔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在陌生的味道里，他好像，突然又嗅到了属于林潮生的气息，起初很淡，但又逐渐变得清晰，变得近在咫尺。
到最后，直接盖过了乔鹿此刻披着的外套上的气味。
“乔鹿。”
再熟悉不过的沉沉嗓音在乔鹿头顶响起，带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不悦，将乔鹿飘摇起伏的心绪定住，整个人愣了一下。
这声音……
乔鹿反应片刻后，瞪大了眼睛，抬头望去，林潮生就这样出现在乔鹿眼前。
他插兜站在过道里，看似平静的漆黑双眸扫过乔鹿身上盖着的外套，最后视线定格在乔鹿转过来的脸上。
只看了一眼，林潮生的眉心便紧紧皱起。
他迈开了步子，在乔鹿惊讶得愣在那里的时候，将乔鹿盖着的外套拎起来扔在一边的空位上，同时视线扫过后排另外一个人，在乔鹿看不见的地方，看向方寻冬时，林潮生眼中蕴含着一缕危险的警告之意。
乔鹿被林潮生一把拉了起来，他猝不及防，险些跌倒在林潮生怀里，用手撑了撑想要自己站直，结果手上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腿也轻微打着颤。
紧接着，他的腿弯被人捞了起来，身体悬空，又被林潮生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了起来。
乔鹿顿时连害怕都忘了，急的用手锤了一下林潮生的肩，哑着声音道：“潮生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看着怀里人雾蒙蒙含着紧张羞恼的眼神，林潮生抿着唇，手上紧了紧，把人抱得更稳，转过身，朝影院出口大步走去。
乔鹿气急了，一口咬在林潮生脖颈处，嘴里含糊着又开始喊他全名：“林潮生！”
林潮生顿住了步子，站在影院内部的走廊里，低头见乔鹿瞪着的眼睛已然红了一圈，他默然片刻，而后开口轻声道：“行。”
乔鹿被林潮生放了下来，骤然失去支撑，乔鹿刚落地便颤抖着要往旁边倒，最后还是林潮生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强站直，靠在寂静走廊的墙壁上，抬眼看着对面的林潮生。
“你怎么来了？”
“你出来就是为了跟他看电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哑然片刻，乔鹿张嘴支支吾吾道：“是班级聚会，班长包场了，那里都是我们班的同学。”
林潮生闻言脸色好转了一些。但是眉心依然紧紧皱着，他接着问：“乔鹿，你自己的状况自己不清楚吗？电影院这么黑的环境，你不知道拒绝吗？”
林潮生盯着乔鹿的脸，此刻的乔鹿看起来情况一点也不好，脸色苍白，身子还止不住地细细颤抖着，偏偏还要直直地靠墙站着，佯装没事人。
看得林潮生一腔横冲直撞的怒火在心里憋得慌，但舍不得对着人发。
乔鹿靠墙站着，视线别开些许，他将袖口往下扒拉了一下，企图遮住自己细细颤抖个不停的手，同时对着人小声道：“大家都来了。”
林潮生上前一步，将乔鹿想往后藏的手腕攥住，力道控制得很好。既不会让乔鹿感觉疼，又让人不能挣脱开去。
轻轻揉捏着乔鹿痉挛颤抖着的冰凉手腕，林潮生冷着声音对他说：“大家都来又怎么样，你跟他们不一样，明知道会害怕，为什么非要来？”
乔鹿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被林潮生包在掌心，细致地被安抚着，心里突然就委屈起来，原本就发红的眼眶顿时更红了，他抬起眼，望进林潮生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想跟他们不同，我想跟大家一样，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也可以放松地笑。”
“我不想永远怕黑，永远不能在黑暗的环境下生活。”
“不想让妈妈永远放心不下我，连睡觉都要担心我会不会害怕。”
乔鹿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下，声音已经带上了脆弱颤抖的哭腔。
“潮生哥哥……”
“我想做个正常的人。”
林潮生看着乔鹿的眼泪，握着人的手僵在了那里，他被乔鹿的眼泪和眼底的惶然悲伤刺穿了，心底好似破了个大洞。
乔鹿总是乖乖的，总是爱笑的，总是那么甜，对着谁都一副乖巧甜美的笑容，惹的人心尖发软，再撒个娇，没有人会忍心让他难过。
林潮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伤心的乔鹿，在他面前脆弱地流泪，悲伤地跟他说，他不想再怕黑，不想让别人担心。
字字句句，往林潮生的心窝里戳，扎得他的心都跟着乔鹿的眼泪一起融化，碎成粉末。
林潮生心疼得一时哑了声音，方才本就只剩一点点的火气也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眼里心里只剩下无尽的心疼。
除了将人紧紧抱到怀里安抚，他不知道此刻还能怎么做，才能让他的小鹿不再哭泣，让他能……不再露出那样悲伤痛苦的眼神。
抱着颤抖不止的人，听着乔鹿压着的嗓子里泄出的哭声，林潮生一手轻轻拍着乔鹿单薄的背，一手慢慢揉着乔鹿头上的发丝，嘴上也没歇着，不停柔声哄着人。
不过林潮生好似突然丧失了语言能力，哄人的嘴里翻来覆去只有这么几个词：
“别哭。”
“没事。”
“我在呢。”

第62章
电影院昏暗的走廊里,正播放着搞笑喜剧片的影厅门口，方寻冬沉默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原本向前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
他安静站了一会儿,待那边的两人走出了视线，才转身回去。
不到两小时的电影很快结束，随着片尾曲响起,影厅内灯光亮了起来。
方寻冬在电影院旁边的饭店早早订好了位置,他们这边看完电影直接就可以一块儿步行过去吃饭。
“班长,你看见我同桌了没？”江宜略带疑惑的声音传到方寻冬耳边，“我记得刚才鹿鹿也来了的呀，怎么这会儿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