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要装不熟(许辰安)

蒋玉满脑子腹诽的时候，林潮生已经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一天天的，没有一点兄弟爱，走路走那么快！”蒋玉还不想回家，迈着步子又回了教学楼，去找关系好的几个弟兄，约球去了。
林潮生快走到碰面的大树下的时候，远远瞧见乔鹿站在那里，不过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男生。
两人正说着什么，随后乔鹿接过对方递来的什么东西，然后那人便离开了。
林潮生眯了眯眼。
是方寻冬。
“潮生哥哥！”乔鹿发现了不远处的林潮生，小跑着奔了过去。
林潮生收回视线，望向朝自己跑来的乔鹿。
乔鹿在林潮生跟前站定，随后低头从兜里掏出两个金灿灿的小蜜橘，将更大的那个攥在手心，递到林潮生眼前，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林潮生，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声音欢快：“这个你吃！可甜了！”
林潮生低头看了一眼橘子，却没有动作。
乔鹿没察觉到林潮生的异样，见人迟迟没有动作，看了看手中的橘子，林潮生不爱吃橘子么？
就在乔鹿要收回手的时候，林潮生开口问他：“这是方寻冬给你的？”
“班长？”
乔鹿疑惑地摇摇头，回答道：“不是呀，这是刘老师给我的。”
今天复习的时候，乔鹿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问题，恰好刘老师正在给其他老师们分自己老家寄来的橘子，乔鹿走的时候，也被塞了好几个。
课间的时候，他跟江宜一人吃了一个，超级甜，水分也足，很是好吃。
乔鹿就想着留两个，他和林潮生可以回家路上一起吃。
“你真的不吃么？好甜好甜的！”乔鹿又把手往前递了递，这回林潮生接了过来。
接过橘子，林潮生突然看见乔鹿额头上的异样，皱眉把人拉到离路灯更近的地方，沉声问乔鹿怎么回事。
乔鹿本来还一头雾水地被林潮生拉着，乖乖跟着人移动步子，这会儿听林潮生问起自己的额头，这才记起额头上还有创可贴没有揭下来。
跟林潮生简单说了早上的事，乔鹿伸手要把创可贴撕下来，“现在都没感觉了，刚刚班长还给了我一小瓶药膏，说晚上涂完就没事了。”
乔鹿本来就笨手笨脚的，创可贴又在额头上，他摸索了几下没找准地方，随后下意识看向一语不发的林潮生，想让林潮生帮他。
“潮生哥哥，你帮我嘛？”
因为有求于人，他没发觉，自己的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尾音拖得长长的，像片轻柔的羽毛，在林潮生心尖不痛不痒地刮过，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过来。”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些距离，路灯毕竟没有那么明亮，看不大清楚，林潮生开口让人走近一点。
乔鹿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怕林潮生看不清，还特意把脑袋又往人跟前凑了凑，仰起脸，方便林潮生动作。
这下子，两人的距离就很近了，林潮生只需要稍微低下头，便能看清乔鹿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乔鹿明亮的双眸闪着亮晶晶的光，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人，顺从地微仰起头，乖乖等待面前的人帮他。
他呼吸很浅，但由于距离太近，尽数铺洒到林潮生下颌与颈项相连的地方，泛起微微痒意。
太近了。
林潮生一直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不自觉捏了捏指节，心里无端泛起涟漪。
这笨蛋，也不需要靠这么近。
但他却没有开口让乔鹿后退一点，自己也没有挪开步子的意思。
直接就着路灯洒下的光影，林潮生抬起一只手触上乔鹿的额头，把看不太顺眼的两张创可贴一点点从乔鹿额头上揭下，随后直接扔进了身侧的垃圾桶内。
乔鹿眨眨眼，揉了揉额头，刚才林潮生动作不算温柔，有点把他扯疼了。
正要退开一些，乔鹿的动作却被林潮生一声「别动」定住了。
林潮生仔细看了看乔鹿额头上划出来的伤口。
拉链毕竟不是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的伤口可能当时看着吓人。但是其实比较浅，现在已经有结痂的迹象了，估计要不了两天就会好。
“他给你的药膏呢？”
乔鹿反应了一会才知道林潮生说的是谁，低头在口袋里拿出刚刚方寻冬给他的药膏，递给林潮生看。
林潮生扫了一眼，然后把东西从乔鹿手上接过来，收进自己口袋里，乔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走吧。”
乔鹿点点头，跟着林潮生一起转身，两人的身影并排走着，被路灯拉得长长的。
乔鹿走路无聊，一步一个脚印，踩着地上两人的影子，玩得不亦乐乎。
林潮生瞥了他一眼，薄唇轻吐：“幼稚。”
乔鹿听见了，朝他扮了个鬼脸，小声嘟囔：“又骂人！”

因为是转学生，乔鹿这次被分配在最后一个考场。
还没有走近，乔鹿便听见了从自己考场内传出的声音，很嘈杂，却不是乔鹿以为的背书声，而是各种聊天与玩笑声。
还没有开考，老师也不见人影，教室里的人东坐一堆、西坐一堆，没有几个人照着自己的考号就座。
随着乔鹿走近，他注意到一个眼熟的人。
熟悉的黑色外套，寸头。
是周武。
乔鹿步伐停顿了一下。
说起来，也的确好久没见过周武了。
没想到会在考场遇见。
乔鹿不打算现在就进教室，他走到教室门外走廊上的置物架旁，打开书包拿出自己的语文课本，准备趁考前十几分钟再过一下诗词默写，有几个偏僻字他总是写错。
“哎卧槽，周哥，你看外面那个人，是林主席家那个小白脸？”围在周武身边的一圈人中，有一个人突然开口，给周武指向门外那个跟他们格格不入的认真背书的人的身影。
周武的大嗓门顿时一哽。
啥玩意儿？
他顺着出声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看清楚后，瞪着眼睛暗骂一声，随后一个爆栗敲了说话那人一脑门，压着嗓门怒道：“什么小白脸？怎么说话呢！那是人弟弟！弟弟懂不懂！”
被敲了的人一脸懵逼，心想这不是你给人起的外号么？
不过再仔细一想，看林主席那天把周哥揍得换不了手、躺了一礼拜的架势，就悟了！周哥见主席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也不难理解了。
“是是是，口误！口误！”
其他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教室里竟然突然奇迹般的恢复了安静。
周武又瞅了两眼乔鹿，瞅得他身上皮一紧，仿佛又被人摔了个鼻青脸肿，简直终身难忘。
那天堵乔鹿被林潮生痛扁完，林潮生那个小心眼的肯定转头又跟他爸告了状，周武回去就又挨了一顿！
他打过那么多架，谁都没有他爸下手重，他爸打他那真是打得他上蹿下跳顾头不顾尾，浑身散架一样。
那是他爸打他最狠的一次。
真是给周武整怕了。
老实了不少。
这会儿又看见乔鹿这个让他阴沟里翻了船的小子，他是一点捉弄人的心思都不敢有，恨不得当场弃考，跟乔鹿一块儿坐两天，简直要了他的命！
看着就哆嗦。
对于里面突然的安静，由于沉浸在抱佛脚的紧张之中，乔鹿并没有察觉。
等到时间差不多，老师们也都陆续朝自己监考的考场走来的时候，乔鹿放下手中的课本，拿着自己的笔盒，拉好书包拉链，脚步轻快地走向教室大门。
乔鹿进门的时候，考场里的人倒是都规规矩矩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他顺着课桌右上角标的序号找自己的座位。
周武在乔鹿进来的时候就低下了头，还欲盖弥彰地戴上了衣服上的帽子，把自己的脑袋尽可能遮住一点。
不过他脑门大，戴不戴其实没什么不同。
乔鹿的脚步声在周武前方停了下来。
周武：……
“找到啦。”
乔鹿废了一会儿时间，终于坐到了座位上。
然后周武就见乔鹿一屁股坐在了自己前面的位置上。
周武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
不是吧！
咋就坐下了！
咋就正好在他前面？
玩他呢吧？
周武内心上演着十万个为什么，乔鹿浑然不觉。
周武：要不还是弃考吧！
然而有贼心没贼胆，老爸的拳头太硬，他不敢。
就这样，考试两天，从早到晚，周武看着前面乔鹿的背影，神思恍惚地度过了这次月考，再多几天，他觉得自己都要在考场上厥过去了！
“叮铃铃——”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的声音随之传来：“考试结束，请同学们放下手中的笔，有序离开考场。”
监考这个考场的老师觉得这次分外安生，没人起哄也没发现谁偷偷丢纸条。就连那个混世大魔王周武都老实得不得了，瞧着真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改邪归正了。
乔鹿看着最后还空着的几道填空题，委屈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小乌云。
他本来是觉得不确定，想着写完所有题目之后再回头填，结果后面的题目太耗时，等他堪堪写完最后一笔，就已经到了交卷的时间了。
乔鹿垂着头，听老师的话放下了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跟着人群一起往外走去。
“可算完事了！”周武看着乔鹿走出教室，大大地出了一口气，把卷子往桌上一丢，喊着自己那帮小伙伴，哼着歌商量晚上去哪儿吃个夜宵。
考试本来就是个体力活，乔鹿坐他前面，还整得他提心吊胆了两天，可得吃点好的补补。
对于周武这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乔鹿是无从知晓了。
只觉得林潮生真厉害，那样的刺头也被他感化得收敛了这么多。
两天考试下来，周武不仅没有像以前那样叫他「小白脸」，还总是在乔鹿跟他视线对上的时候，猛地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来，第一眼看见，乔鹿还被小小地吓到了一下。
不过适应了周武笑容就是有点狰狞之后，乔鹿也能平常心地接收到他的友好，回以微笑。
竟然相处得还算和谐。
乔鹿拿回自己的书包，手机开机之后，蹦出来两条信息。
一条是谢苗发的，问乔鹿考得怎么样。
另一条是林潮生发的，说自己在帮忙改卷子，可能会晚一点，让乔鹿暂时别下去，等他信息。
乔鹿看了一眼消息发送的时间。
都在考试结束前半小时。
这两人都提前交卷了！
如果乔鹿是只小动物，这会儿耳朵一定是耷拉着的。
乔鹿先给林潮生回了个「好的，我等你」，然后给谢苗发了个「呜」。
果然他跟学霸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乔鹿回复之后没多久，林潮生的头像又跳跃起来。
-卷子改完了，现在过去。
这么快？
乔鹿甩甩自己木木的脑袋，加快了步子，先回教室收拾东西，然后下去的话，时间应该刚刚好。
月考的卷子对林潮生来说没什么难度，每场他都提前了半小时交卷，是以被老师们抓了壮丁，被叫着一起改卷子。
快改完的时候，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没一会儿他便收到了乔鹿的回复，点开看了一眼。
乔鹿的回复看着很正常，却让他觉得缺了什么。
林潮生走了神，回过神来后，知道哪里奇怪了。
乔鹿居然没有给他发他经常用的那些表情包。
心情不好？
林潮生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
“走什么神呢？”蒋玉正苦哈哈地跟林潮生一起做壮丁，不经意一抬头居然发现林潮生正神游天外，手里的卷子半天没改完一面。
林潮生收回思绪，加快动作批完手上这张。然后把剩下一小摞往蒋玉那边一推，“有事，先走了。”
蒋玉简直目瞪口呆。
人言否！？
说好一起做壮丁，你却要弃我而去！
“林潮生！有没有点兄弟情了！”蒋玉气得不行，控诉林潮生。
林潮生脚步不停，背着蒋玉的身影伸出两根手指，习以为常道「两天饭。」
蒋玉立马嬉皮笑脸起来：“三天！成交了啊！”
林潮生已经习惯蒋玉的讨价还价，留下一句「随你」，人便走了出去。
见到乔鹿的时候，林潮生步子一顿。
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盈盈地朝他奔来，只傻傻站在树下，好像在发呆，连石子都不踢着玩了。
总是微微仰着找自己的脑袋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好像比打针的时候看起来更委屈。
待林潮生走近，喊了他一声，他才像被惊醒似的，慌里慌张抬头望过来，眼圈好像，有点红？
但眼睛里并没有水光。
但可怜巴巴的。
林潮生听路远说了，今天乔鹿的考场和周武是一个。
林潮生眼睛眯起来，一手揽过依然傻站着的愣头小鹿似的人，一手把人背上的包提到自己手上拎着，随后沉声问道：“被人欺负了？”
林潮生手长脚长的，刚才一番动作，几乎把乔鹿圈在了怀里。但乔鹿察觉到想退后一点的时候，林潮生放下了一只手。
听见林潮生没头没尾的问话，乔鹿歪歪头，脑子没转过来，“啊？”

月考成绩出来了,周五一大早，成绩单便张贴在了教室前面的黑板旁。
成绩单按照排名顺序打印。
在很靠后的位置，乔鹿的名字赫然在列。
第291名。
乔鹿对这个名次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仍旧失落。
如果在期中考试的时候不能考进前两百名，乔鹿可能就无法继续待在实验班了。
早自习是英语，卷子已经发了下来。
乔鹿握着笔,看着面前的一个个红色叉叉,对照着老师写在黑板上的正确答案一个个修改。
英语老师写完答案后便开始讲解试卷。
“这次考试的难度不算特别大,我们班上也有不少同学接近满分。特别是方寻冬，除了作文扣掉一分,其他都做对了。”英语老师语气里带着嘉奖,这次他们班整体考得不错，最高分也在他们班，心情还是十分愉悦的,“不过也有一些陷阱题，很多同学都做错了,我就挑错的多的题目讲。”
一堂课下来,英语卷子便讲完了。
除了老师讲的部分，乔鹿还有一些错题，可能是错的人不多,被略过了。
之后的其他科目，老师们也都是挑着题目讲,一天下来,乔鹿积了不少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只能单独去办公室找老师问。
乔鹿没有注意时间的流逝,甚至连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也没有听到。
直到迟迟没有等到人的林潮生找过来时,乔鹿才发现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了。
最先注意到林潮生的是乔鹿的数学老师。
乔鹿这次考试最不理想的科目便是数学，最后一节晚自习都耗在数学老师这里。
乔鹿的态度是极好的，不过基础还是差了一些，有些比较简单的题目，也需要细致地讲过才能让他彻底听懂。
数学老师已然是口干舌燥，抬头拿水杯的时候正好看见个高腿长的林潮生走进了门。
再一看时间，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想起家里还有事，数学老师像看见救星一般，把林潮生招呼过来。
“乔鹿啊，我听说你俩是邻居？林潮生是来找你一起回去是吧？”林潮生的大名立阳的老师们没有不知道的，毕竟是自己学校的顶尖苗子。
之前下班的时候，碰到过几次林潮生跟他们班上的乔鹿走在一起，闲聊的时候跟其他老师们提起，才打听到两人每天都一起上下学，关系瞧着是挺不错。
听到邻居二字，林潮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乔鹿一眼。
乔鹿被林潮生一瞥，险些舌头打结，只含含糊糊地应了数学老师一声。
“那正好，林潮生可是我们学校的大学霸，你这还有不会的。尽管回去问他，他铁定给你讲明白的。”眼看时间要来不及，数学老师吩咐了两人几句，提着包急急忙忙回家去了。
“你们两个也早点回去，别搞太晚了！”走之前，数学老师又留下这么一句。
办公室里一下子只剩下乔鹿跟林潮生两人，马上是周末，其他老师们早早都溜了。
在乔鹿还有些懵的时候，林潮生已经自然地将乔鹿摊开在桌面上的卷子拿了起来，大致翻了一遍。
乔鹿见林潮生在看自己的试卷，安安静静地等着。
“这也能错？”林潮生看着乔鹿做错的几道题目，对他来说都很基础，属于闭着眼睛都不会错的类型。
这是怎么能写错的。
林潮生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乔鹿本来心里就有些不好受，被林潮生这么一嫌弃，直接垂着头没有接话，一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指节都被捏得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