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人就又开心的绕着宫殿继续锻炼身体一般的跑了起来。
温浮祝当时从地上慢吞吞的坐起来,有半晌都没太反应的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苏衍怯怯的从门缝里露出半张小脸,还涨红涨红的,估计是憋笑憋的。
温浮祝冲他招招手,「刚才你江叔叔他是在……」
「他是在和你闹着玩呐!」
温浮祝又恍惚的点点头,有点没从已经年近二十五的江墨反击第一回 合中回过神来——至此之后,江墨的反整蛊计划就势打响。
你瞧,便是了吧,这人反射弧是有多长!自己都是小时候整蛊他而已的!再说了那时候不都是小孩子嘛,还喜欢恶作剧一下,结果这人都长大了,隗昇也安稳下来了,他竟然开始闲着没事就报复自己了!
深受其害的温浮祝觉得还是小心为上,死活也不伸出手去。
江墨无奈,这人真是思虑惯了,连做事也这么畏首畏尾起来了么?
罢了罢了,就当……之前喂了狼心狗肺的东西好了。
他又将拳头移开,凌空在墙门上,这时一松。
五颜六色的小油纸包起来还微微透着彩的糖块噼里啪啦的便往下掉。
守城的将士不解,纷纷抬了头看去,只瞧得那个永远一身黑袍严肃的国师大人正皱着眉又指了指下面。
只觉得身侧好像刮过了一阵甚么小风,将士们再纷纷低头,只瞧见刚才那一地糖果又不见了。
奇怪……
再度抬头想问问出甚么事了还是有甚么要交代的吗?这么一抬了,才瞧见那一袭浓墨乌黑和一袭淡隐青衫并肩远去的背影。
是国师又侧手一劈,从温浮祝两手捧着数来数去的糖果中夺走了五六,回头笑着再度往城下一抛。
将士们默默相对了几眼,这才有点确定这次是给他们的了,慢慢蹲下身去捡。
捡到手里又忍不住想笑——这就是传说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谋客大人才想出来的把戏吧?怎么瞧也不是古板又严肃的国师大人会想到的主意。
笑了之后又忍不住细思此举,真是太小孩心性,虽笑归笑,到底也忍不住慢慢扒开这层小油纸,将糖果抛进了嘴里——他们真的真的太幸运了。有着最精明的一位谋士,有最厉害的一名国师,所以隗昇才会立的这么安稳,他们才会如此太平。
金吾不禁,他们还得守宫门又怎样?
他们这都是自愿来守的。
因为他们打心眼里还是欣喜自己能生为隗昇人的。
——纵使世人几多污国师江墨不好,纵使世人几多骂他独揽大权,他们都不在乎,他们都愿意一条心的跟着国师江墨走下去。
其实他们真的不太在意谁在帝王的那个位置上,只要没有战乱,只要国泰民安,这就够了。
他们求得,真的不多。
谢常欢有点小无奈——原来老温不喜欢吃这种东西的!
可是又舍不得他饿着肚子,毕竟这一路再往下赶,可能吃东西的时间就会被压缩至很少很少了。
当然,这个时间也得看身后那群跟屁虫跟的是紧还是松了。
又一口吞下去一整个奶黄包,谢常欢就瞧见温浮祝停了马,闲闲散散的回过头来轻轻挑了挑眉,「你吃那么急做甚么,也不怕噎着。」
「老温!」谢常欢现在觉得这奶黄包没以前那么好吃了,於是赶紧跟上前去再度游说他,「不如我们还是先拐回大道,我请你吃顿好的我们再走吧?」
「还是算了吧。」温浮祝看了眼天色,「你又想让秦娘他们等我们不成?这样不大好。」
嗳呀妈呀,你怎么顾虑这么多。
谢常欢险险要给他跪了,此刻只觉自己心急如焚的只想让老温多吃点东西,他不吃饭这怎么能行呢。
可是自己先前怎么就没发现他不喜欢吃甜点呢?
一想到这儿更懊恼,谢常欢不由得苦了脸垂下头去。
温浮祝倒是觉得好笑,头一次见着嘻嘻哈哈的这人有这么丧恼的表情,看在他眼里只觉甚是有趣。
再一想这人竟然全都是被自己扰乱了心弦,倒不知怎的,只把自己也想的心下一紧,带着点刚才入口的甜,又带着点从未尝过的鲜。
这股子新鲜的劲头便像是一支带了剧毒的利箭,一箭入心,自此五脏六腑全带了这人附赠的毒。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因为他温浮祝从小就被定义为一个谋士。
所以他要万物不乱于心,万事不困于情。
当初隗昇初建,江墨纵横战场之时,温浮祝便端坐于空屋冷宅,眼角眉梢俱是冷静的盯着桌角布局。
——若是江墨不慎战亡,他就只能用最拿捏不准的一个法子来试试撑不撑得起隗昇。
那个时候,他的心照样冷静。
江墨也知道的,也自是懂他这份『想给却不能给的感情,』身穿银锋铠甲的男人走出房门时声色依旧带笑,「温浮祝,你自管抛开我继续打你的算盘便好。我尽我所能活下来,你尽你所能,稳起隗昇。」
「好。」
他冷静的如此回。
他和江墨都是太理智的人了。
因为他们身上都背负着太过沉重的担子。
——敢问真的未曾挂念过么?
伸手抓过桌角茶杯时不小心手颤,恐是这连续了小半月都没睡的好觉,身上无力可使,可眼睁睁瞅着那茶盏落地碎成连片细渣,也不是未曾惧过那些个甚么民间谣言,这是不是不好的兆头?
顿时心跳猛的漏了两漏。
呆坐了几眨眼忽又俯下身去拾那碎渣,借着这一二空档时间,把自己那常常要思虑过多的脑子放空一小会,真的就只是一小会儿罢了——阿弥陀佛不知说了几多,只求能见江墨平安归来。
纵使不凯旋,这个人能活着回来也足够。
把碎渣处理干净,重新端坐回书桌前又是一脸的堂正清明——若江墨失败,他温浮祝便得要第二个扭转局面的法子。
可好在,那时候江墨赢了。
温浮祝已经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迎接他回来的。
只是那日的感觉他永远不会忘——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突然就丧失了好多种情感。
运筹帷幄,决策千里。
他一个举手投足落子刹那间便定了一国人的命运。
纵使隗昇赢了又怎样,他照样觉得悲伤。
可这个悲伤他必须接纳,是他造成了陲风国境里所有人的悲痛。
必有流离失所,必有家破人亡。
——这是战争不可避免的后果,同样,也是他温浮祝不得不磨练自己的结局。
所以温浮祝一直觉得,自己将来是不会喜欢上甚么人了。
他不喜欢提心吊胆的感觉,更不喜欢将情悉数用尽。
他仅有的温存,献给了宫殿里那个最干净的小帝王,献给了这个暂且还太平盛世的天下。
当初童稚誓言——『学生愿选隗昇』,一句话便知自己将来会有这般畸零下场。
却没想到,竟还可尝这人间至愉滋味。
温浮祝一时也觉得有点似是做梦,又有点惶惶不可自得。
总怕是一场自己一厢情愿的美梦,梦醒了,甚么就都没了。
可这个人真的不是自己小时候甚么荒诞话本看多了,而从甚么地角里化身出来的狐狸精,为了吸干净自己的一身元气就跑了。
这个人是真真正正存在的,是现下就骑着马怂拉着脑袋郁闷不已的杵在自己身前的,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吃甚么东西而就觉得愧疚不已的天下第一等大傻瓜。
温浮祝忍不住心下忽然涌上来的暖意,伸手去拍拍他的肩,「常欢,你不必这么事事为我忧心为我打算的。你在路上带的那些充饥粗粮,我也是能陪着你咽下肚的。没比这么精细的食物差在哪里,你不必如此。」
我不必如此?!
你看看你长得像是能吃那种东西的样子么!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料子!
你看看你的一举一行一言一动!
「老温。」
「嗯?」
谢常欢隔着油纸袋捏了会儿这最后一只奶黄包,将口中原本要秃噜出来的话又慢慢咽回了心底。
——将来想让你跟我在一起,大抵太难太难了。除了对你好,好到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能给的了我这般的好,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到还有甚么其他的法子,能让你心甘情愿的陪了我。
——温浮祝,我怎么可能配的上你。我要甚么,没甚么。除了一颗对你动了情的真心外,我其实一无所有。
——你不需要钱,你不需要权,你还不需要美色。你当真是隗昇第一的谋士,当真举世无双,当真……攻无可破。
——而我呢,无非一介草莽罢了。
这样的差距,真是让人感到心累啊。
纵使你说你会陪着我。
可我压根想不到,我究竟有甚么能给的,是让你能一直久伴我,如我抓劳你这般弃之不能。
谢常欢轻微的闭了闭眼,晃掉自己想问出口的一些话——他知道,温浮祝身边原先有个人来着,那人还是个男人。
聂白後来也同自己讲过,当初他和温浮祝同时落难那日,似乎听得温前辈在跟甚么人交谈,只不过彻底清醒过来时,他们就已经回来了。
可老温说,他带他东躲西藏了一夜。
聪明点的,不该是永远也不会问出口,那个男人是谁不是吗。
可谢常欢总觉得自己似乎能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他们的事也多少知道一点,当然,就一丁点罢了。
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谢常欢也不知怎的,一下子捏的太过使力,手指按的地方又比较低,温浮祝只瞧见那奶黄包『咻』的一声蹿了出来,弹到了一旁地面上,连着滚了好几滚,裹了一身的尘。
「怎么了?纵使我不愿吃它,你也不用这么拿它出气啊。」
温浮祝无奈的笑,这种好吃的东西,小时候对于他和江墨来说,都是奢望罢了——现在呢,现在这个国泰民安的天下里,是否还会有吃不上东西、老是饿着肚子的小孩子?
「老温……你还是吃东西重要。」
你好像本身就体虚。
温浮祝一瞧着他今天若是不吃点甚么,谢常欢恐是不会赶路了,那么必定会耽误更多时间,也累的兴许后头还跟着的江墨他们不能去办正事,思索了一番,只好倾了身子,轻笑道,「好了好了,今天让我领你吃点东西吧。」
「欸?」
「我给你露一手。」
温浮祝翻身下马,在地面上搜刮了一圈小石子,这才又骑回马上,冲他招招手,「来,你准备点菜吧,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只要是一会能闯进我视线,我都能一个不落的给你射中了做吃食。」
「那你吃刚才那只獐子不就好了?」
温浮祝微微探身,将架在篝火另一侧的树枝又轻微转动了几下,这才一屁股又落回石块上,继续认真的仔细着手下事物。
此时天色将暗未暗,晦中透着最后丁点的白,再兼之身侧篝火暖光,衬得温浮祝这人是怎么瞧怎么好看,怎么对眼就怎么会被他的温柔晃了心神。
可这人偏偏在串一串虫子,你说恶心不恶心!
谢常欢简直要恶心死了!
再想着一会这人要吃掉这些东西,也不知怎了,他就有点浑身不自在。
「老温……你真确定要吃这些东西?这个虫子……」
「这不是虫子。」温浮祝第四次纠正他,顿了顿,又歪着头瞧他,「好吧……其实说它是虫子也不为过,但是这东西真的是能吃的,还很好吃。虽然我手头没甚么其他作料能给它增色,但是这么烤来也是蛮不错的。」
他以前和江墨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几乎就是经常吃这种东西的。
可以说是大自然里但凡是能入腹的,他和江墨就没有甚么是没去尝试过的。
倒是这个该是经常风餐露宿的杀手,这时候瞎矫情个甚么劲?
温浮祝也不知怎了,童稚时那丁点坏心眼忽的又涌上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冒个不停——他一会儿铁定要让谢常欢吃到的!如此世间美味,如果未曾尝过,那简直少了一种乐趣可言啊!
谢常欢本是还想再劝一劝温浮祝的,只是忽瞧得这人微勾唇角一边手下干净利落的叉着蝉,一边抬起头来眼中水波微晃的瞧了自己一眼。
却忽然看的谢常欢右眼皮一跳。
全身倏的想要打个冷颤,觉得有甚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下意识便微退了一小步,去转着篝火上叉着獐子的树枝,一边转却也忍不住调整了下角度,面对面冲温浮祝坐着了——不知怎的,觉得这个角度能更安全,总觉得他一会要发难。
篝火又劈啪作妖了一二回,彻底静燃的时候,温浮祝施施然的抽掉了插了一串蝉的树枝。
谢常欢吸了下鼻子,尽量不去看他要怎么吃蝉,自顾自去撕了条獐子腿下来啃。
温浮祝倒不知怎了,虽然能察觉出谢常欢在抗拒这件事,但一想到一会他吞了蝉会是怎样一脸怂样,便忍不住故意去逗他。
隔了渐熄苗头的篝火,温浮祝晃着手中树枝在他面前乱颤,「尝尝。」
「不,不必。」
谢常欢果断回绝。
「你吃进嘴里了,便会慨叹世间怎有此等好吃之物了。」
「真不必。」
「常欢,你是不是怕虫子?」
「并不怕。」
「那为甚么不肯吃这个。」
「这是两码事。」
「哦~」温浮祝微高昂了调子又拐了一折渐落了音。
於是乎,他既然不是怕虫子,只是可能不敢尝试吃掉这个东西,所以一会扔进他嘴里,也是不会多惹他生气的。
温浮祝又寻思着,谢常欢这个人至少该不会是生自己气的吧?
却也不知怎了,忽然忍不住在内心将江墨同他比较了一番。
当然了,仅仅是从恶作剧这个角度来思虑会不会生气这么一说。
江墨是从小被自己整惯了,因此日久天长的只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自己的整蛊。
同理言之,常欢早晚也是要适应自己的这种顽劣性子。
只不过,这么多年在茶渡小筑里同他言欢的时日,确实是没怎么真的暴露过自己的恶习。
温浮祝又咬下一只蝉来,一边静默的嚼着,一边不时的瞟眼谢常欢。
谢常欢觉得这顿饭真是吃的战战兢兢,甚至就怕之前獐子被温浮祝剖肚塞了些调味的野果草味时叫他顺手塞进去了甚么不伦不类的东西,好在心惊胆战的吃完大半只獐子后,并没发现那些个球球蛋蛋的玩意。
而温浮祝那根树枝上原本串的密密麻麻的蝉也尽数清空了。
这人是得多可怕啊。
谢常欢走到一侧去消食兼带顺马毛,一边寻思起温浮祝吃东西的口味,不由得就在心底恶寒了一把。
这边刚顺了两下,便听见身侧有脚步声响起,谢常欢警觉的侧头去,只瞧见温浮祝在拾压在一旁石块下的缰绳。
两手空空如也,应该不会有甚么非逼自己尝试一下不可的心思。
谢常欢继续惴惴不安的顺马毛。
可屏气凝神了半晌也不见的温浮祝有其他动作,他也不喊自己的。
谢常欢忍不住了,狐疑的回过头去,只瞧见温浮祝双手拢着袖子,牵着缰绳,微歪着头一脸温柔笑意正看着自己呢。
谢常欢的喉头不由自主滚动了下。
那甚么……古人诚不欺我也,都言月下观美人总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总是……别有一番……让人想吻上去的韵味。
又想起这人刚吃过那甚么,谢常欢忽然又想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可是这样的温浮祝确实很诱人啊。
温浮祝的笑意加深一层,压低了嗓音略带沙哑的音色更加拨动谢常欢的心弦,「你老盯着我瞧甚么?」
谁让你一言不发站我身后的!
我不回头瞧你我瞧谁?!
本是想同他玩笑回去,却甚么也说不出口,一味的压着心底难耐的情愫。
两人又是这般相寂无言对视了半晌,谢常欢终于忍不住一甩手扔了缰绳,大步踏上前一把揽了他的腰一手按住他肩膀,唇便堵了过去。
温浮祝的笑意更深一层——兔崽子,总算是看动你了。
舌尖微勾卷起提前压进腔侧的半只烤蝉,温浮祝一面顺从的张开了嘴,一面干净利落的将其推进了他嘴里。
谢常欢原本还深情闭起的眼睛一瞬间瞪大瞪圆了。
刚想往后退。
温浮祝那只手却不知何时扣紧了他的后脑,迫他退不得。
倒是这干了坏事的人先撤了嘴,只不过没离的远,鼻峰仍能擦着他鼻尖,垂眼而望也是他低的不能再低的眼睫在月色清辉下投的那一面清淡阴影,呼吸微微扫面,顺着毛孔便钻入彼此肺腑,肆意交缠的名为诱惑的气息,连张嘴多喘一口都怕先行破坏了这个太过暧昧的『温度』,一瞬间便也不知先前入口了些个甚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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