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客服上线(牙侯)

江饮把他放下来，男孩走到门边，看了眼吊在半空中的女人，然后像下定决心一般，伸出手掌接触门板。

江饮蛇行进去，里面空间狭窄，控制台围成了一圈，每个屏幕都发出亮光，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

江饮直起身，开始划拉屏幕，他叉掉页面，一行行人员信息界面就跳了出来，密密麻麻，足足有三百多号人。

男孩在里面操控着屏幕，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不知道在干什么。余鹦瘫在一边不省人事，而褚十七用力咬着男孩裤腿，似乎想把男孩拖离控制台，但力气太小愣是没扯动。

与此同时，地面开始震动，江饮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他一手抓住操作台的边缘稳住身形，一手去操纵屏幕赶紧给奥杰恢复身体。

江饮毫不犹豫往楼下冲，就在他出小院的那一刻，小院里的系统房陡然爆炸，一朵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炸开，响声震耳，黑烟滚滚。

不仅如此，街道上所有的房子四面八方地倒，犹如江河巨浪席卷而来。江饮只能在其间不断穿梭，平生第一次这么拼命地逃，假如现在要他回到大学重测1000米计时长跑，他一定可以荣获体测1000米全校最佳纪录奖。

四面八方的爆炸声一阵接一阵，火光冲天热浪翻滚，江饮接近耳鸣。走廊步行梯处已经被火光包围，江饮仍旧尝试着冲下去，但行至半途，顶上的墙突然开裂崩塌，一大块墙板陡然砸下来，正正砸在江饮大腿处的尾巴上，他倒了下来。

“阎王与蛇王的末日绯闻，感天动地的神仙眷侣，一个宁可死也要推开对方保他安全，一个痴情不肯走愿共赴黄泉，小黄文都出来了，你家网没修好不知道？问东问西的，对了，好像还不止黑粉？”

“啊，你说得好恶心。我当时就在外场看实时直播，他还带了个娃啊，他也保护那娃呢，而且阎王都成狗了，哪里来的激情？”

他想睁开眼，但眼皮似有千斤重，重得他睁不开。他试着动一下身体，然而浑身酸痛，下身像被无数辆车碾过一样，动一下皮开肉绽骨头粉碎，动两下原地飞升。

来人停顿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过了一阵，他闲闲说：“黑粉造谣，小黄文，直播，带娃，生孩子。”

来人满意了，话语中带着笑：“那就在他醒之前把关于我的东西全部撤下去，包括我和他的，以后也不能再有，能做到吗？”

屋顶拱起，房梁置下，身下的垫子印着繁复的花纹，旁边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柜，然而上面什么也没摆。

江饮慢慢支起身体，看到了不远处已经变成人形的褚十七，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穿着一身白袍，外面披着一件深蓝色锈金丝花纹的外袍，正冷着脸坐在桌案边，用毛笔写着什么。
突然，褚十七微微转头，和江饮对上了目光。

江饮环视一圈，地上同样铺着花纹地毯，这种陈设让他想起了之前呆过的阎王殿，而且似乎就在这个房间。

他身上已经穿了一件宽松白T恤，蛇尾依旧没什么变化，也不用套个裤衩，就这么光溜溜盘在床上，深蓝色蛇鳞在红烛光下的不同位置有渐变色彩，瑰丽又神秘。

“别动，里面放了药。”褚十七搬来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张卡递给他：“你的身份卡。”

自从江饮变成蛇形一直光着上身后，他就没再见过身份卡，即便猜测是丢了也没顾得上找，不是找人就是逃命。

褚十七顿了顿，看了眼他的尾巴，说：“系统给了我们四天时间休整，时间一到，我们就会去到下个世界。你身上的擦伤烧伤明天能恢复完全，但尾巴上的，还要两天。”

话音落下，褚十七神色没有太多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忌惮什么。半晌，他说：“可以，能带上我吗？”说完朝他笑笑。

没什么不能的，他又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平生第一次逛地狱，没个本地人带路怎么行。

“哎呦你们俩个小年轻可真行啊，我以为你们也会被绑在里面出不来，还想着抽空找你们打麻将呐！”余叔边说边重重拍着褚十七的肩膀，褚十七仍是礼貌微笑。

“那穿衣服没？哎哟我看直播回放了，那孩砸的衣服怎么总被人扒，在这里可不安全。哦，我是说让他光着出去不安全，不是说在你这不安全。”

从门口进来正对着的地方是褚十七办公的地方，一大片地方放满了不知名的书籍，堆成了小山。一张书案正对着门。
而江饮在左手边的隔间休息，没办法直接看到余叔，倒是闻到了越来越浓的螺蛳粉味。

“哎呀孩砸！”余叔把袋装螺蛳粉连腕一起放在柜子上，转身就要对着江饮的肩一掌拍下，被跟在后头的褚十七出声制止：“余叔，他身上的烧伤还没好。”

余叔扬在半空中的手掌猛地一停，问：“不是上过药了吗？我亲眼见你给他涂上的，还有大夫在旁边教你怎么给他抹匀呢，咋？还不好？谁家卖的药这么不合格？”

余叔叹气，拉走房里唯一一把椅子就坐了下来，但他只坐了一半，然后拍了拍椅子另一半：“来啊小十七，坐这儿！”

褚十七看了眼那把只能容一个人坐的椅子，对余叔笑笑：“我找另一把椅子，谢谢余叔。”说完走了出去。

等人消失在门口，余叔凑近江饮：“我骗他的，余叔我大老远跑来累了，这孩砸也不机灵点儿多搬张凳子，但我又想坐椅子，怎么办？只能这样！要不然我俩大眼瞪小眼这多尴尬。你看，我一这样，他就乖乖去找凳子了，你以后也这么干！”

但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嗓门多大，褚十七人已经提把椅子站门口了，将刚才的话全部听了进去，一时间不知道谁更尴尬。

余叔嘿笑：“我开玩笑呢小十七。”他一指江饮：“你看这孩砸的那倒霉样儿，我想逗逗他，你刚才看见他笑了没，多好啊，多笑笑。”

这时，余叔拿过一边的螺蛳粉，开了袋子递给江饮：“来，余叔啥也没有，就只有螺蛳粉做得最好，你还没吃东西吧，辣油酸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爱放多少放多少！”

这时，余叔忽然叹气，说：“我被关了这么久，现在才出来，跟不上时代了，论坛上怎么变成这样了？”

余叔很健谈，跟他们聊了好一阵，越聊越精神，最后干脆站了起来：“行了，精神劲儿有了，我得赶紧找人打麻将去。”

说完摁住即将站起来送他走的褚十七：“不用，我听人说了，你一回来就要批那堆东西，很忙吧，余叔我不搞形式主义，你忙吧。”

他睡了一天一夜，早就没了困意，现在想找个东西消遣消遣，这些软件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供人打发时间的。

江饮睁开眼，见褚十七拿着一块平板过来，说：“通讯机其实就是阳间的手机平板电脑等能联系外界的东西，已经在阴界普及，你随意。”说完，他把平板递给江饮。

这时，褚十七准备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忽然说：“刚才离太远，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不是故意不回。”

可能别人的一句话他都要联想出无数个情节，第二天又跟没事人一样和人相处，由此陷入无限内耗中。

【是夜，他在水中沉浮，外袍吸满了水，湿黏黏粘在身上，更能看到劲瘦的腰肢，细直的长腿。一张姣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白净又柔和（省略纯属描述的100字）】

继这段话之后，一长段香艳描写占满了屏幕，估计有一万字左右，详细得不能再详细，从双人花式贴嘴到楼梯间的无限纠缠，听到的看到的闻到的喝到的，什么都写，颜色染遍了整个帖子。

【12楼：回复楼上俩杠精，我就爱这么写。而且已经提前标明了是衍生同人文，不保证和现实相符，全按我自己想象中的来，不爱看就移步地狱新闻】
【你这么牛*怎么不去写原创？造谣还有理？】

而且毛骨悚然的是，江饮总觉得这个描写的场景很熟悉。里面的“受”是从一个露天蓄水池里走出来的，一身白袍，全身湿透。

除了娇滴滴的嗓音和故作扭捏的姿态以及柔弱不能自理的神秘气质，行动轨迹几乎和他抓奥杰失败后的一模一样。
当然不包括在楼梯间和别人的动作描写。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里的小黄文产业做得风生水起，褚十七这种身在重要职位的人都能被造这么夸张的谣言，一时不知道是褚十七威慑力不够还是地狱常住民太猖狂。

之后，和褚十七相安无事两天，江饮蛇尾巴彻底痊愈，他带着自己的身份卡，和褚十七走上了大街。

江饮看着昏暗的一条长街，一眼望不到头，前路还乌漆麻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正在渐渐走向深渊。

空中浮动幽幽绿火，遍布四方，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但效果类似于恐怖片，把人的脸映得又绿又灰。

看来并不是褚十七威慑力不够，而是地狱常住民实在猖狂，以身犯险，宁可冒犯褚十七也要把自己心中的小黄文发出来。

褚十七抬头，顺着江饮的目光看去，远处一个十字路口立着一个二人高的雕像，头似狼似虎，身似麒麟，神态凶狠，气势十足。

江饮微微眯眼，努力去看，慢慢分辨出了形状。那只妖兽的形状似乎和褚十七给他的护身符正面的妖兽一样。

既然有雕像，那应该有说明雕像来历的牌子，他想看看这只妖兽什么来历，直觉和褚十七脱不开关系。

这时，雕像后面的一家小吃店大门突然敞开，一个男人提刀冲了出来：“干什么的！想干什么？！”

男人光头，他的头在幽绿的烛火下反光，脸上横一道长长的疤痕，满身横肉随着脚步一颠一甩，身上有种背了好几条命才能散发的恶棍气质。

“哪里来的玩意儿？没看到我在做生意吗？在这里挡什么路？！”男人把刀一横，直冲江饮：“赶紧走！不然就把你剁了！”

光头一愣，原本还在唾沫横飞，菜刀横在江饮面前作势要砍，一听他身后有人说话，这才注意到江饮并不是一个人。

光头盯了褚十七好一会儿，缓缓放下菜刀，说话的态度开始转变，但没完全收回戾气：“你谁啊？”
他看不清褚十七，只能看离他最近的江饮。

他将江饮从头开始打量，一直打量到下半身的蛇尾，瞳孔突然一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骤然惊恐，猛地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小的知错！”

但褚十七的言行举止中并没有说自己是阎王的意思，相反，他一直在说有阎王这个人的存在，而且并不是自己。

他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强颜欢笑，磕磕巴巴说：“是、是我大人，是我雕的，您看是不是很、很还原？”

光头带上哭腔：“大人恕罪！小店经营不善，我听人说在店外放一个神兽招财，就、就雕了，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褚十七时常变成小狗。他也一直以为是小狗，因为光从外形上看，和一般的小土狗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如果和妖兽放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大概是褚十七在旁边，光头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冲他谄媚笑笑，态度好得不得了：“武罗神兽！是十七大人！”

从地狱到地府需要走过一道长桥，桥下是暗暗涌动的流水，表面平淡无波，但只要随便将一只鬼扔下去，就会被瞬间卷进水底，搅碎全身，第二天就能看到水面上浮着零零碎碎的皮，连魂都留不下来。

摊主站了起来：“找狗是吧，先别走，来我看看你。”说完，她朝江饮走过来，一旁的褚十七低声说：“姑姑。”

她凑近了江饮，仔仔细细地盯着江饮的脸，从额头看到眼睛再看到鼻子，最后目光停留在嘴唇上，然后意味不明笑了。

摊主走回摊子，重新躺下：“去吧，找小狗去，你姑姑我还有事儿。”说完拿起一旁的手机，不知道在给什么人发消息，打字打得飞起。

六畜轮回道一次只能进三只，一次需要的时间是一年，所以地府干脆在一片区域中设上围栏，分开管辖不同物种。

一只狗突然叫喊起来，声音尖锐震耳，最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最后整个笼子里的狗都沸腾了，全部冲着那俩人叫喊。

这时，对方旁边站着的人出来解围：“原来是十七大人，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也好招待招待。”
他悄悄瞥了眼旁边的男子，说：“大王今天身体不适，十七大人见谅。”

被叫做冯叔的人点了点头，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低声说：“我回去批文件，这件事以后再议。”说完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一溜烟走了，速度奇快。

褚十七心情不错，一只小狗在笼子里朝褚十七伸出爪子，褚十七友好地跟它握了握手，然后摸了摸头。

“我还没化人形时，就长得像狗，巴掌大。别人把我放进六畜道让我轮回，但是没用，我进不去。”

褚十七笑了：“后来就被刚才的六畜管理员送到阎王殿。阎王怕狗，而我长得像狗，刚被送到阎王脚边他就跑，我误认为他在逗我，就追着他跑遍地府，一群人都在看他笑话。”

那么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大阎王看到褚十七时脸色发白，因为褚十七对他来说已经是个阴影了，即便褚十七现在是人形。

他不问，褚十七却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笑说：“别人看不出我是个什么品种，把我交给阎王阎王不敢仔细看，就把我送给了不怕狗的二阎王。”

大概每进入一个副本之前，他都会置身于一个黑暗的空间中，然后等远处慢慢出现白光，白光慢慢变大，吞噬黑暗。

观音像下一张供桌上摆满了瓜果，足有两只手大的香炉里插满了已经燃尽的立香，足以见得这间观音寺十分受人欢迎。

扯他尾巴的人高不过他的腰，身材消瘦，明显营养不良。一张脸苍白异常，唇色浅淡。穿着小了一码的衣服裤子，脚上穿了一双边缘磨损严重的塑料凉鞋，正冲着他笑。

小褚十七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手指指向大殿左侧，小心翼翼说：“哥哥，我能拿一个纸观音吗？”

江饮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边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木架，上面放满了一排排红纸观音，正静悄悄的注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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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见他不回答，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随后强颜欢笑，弱弱地说：“没关系哥哥，不给也可以，我拿钱买。”
说完，他从裤子里拿出几张几张一毛钱，窘迫地递给江饮，脸红了一大块，仿佛觉得羞耻至极。

小男孩以为江饮的意思是有钱也买不到，或者说有钱但钱不够，不让他买。当下倍感羞耻，羞耻到极点就觉得自己被侮辱了，眼眶慢慢变红。

鬼使神差的，江饮走到木架子上取下了一个红纸叠成的观音，快速蛇行追上了男孩，将观音递到他面前：“给你。”

江饮掠到男孩面前，这时候他才看清，男孩已经泪流满面，眼眶通红，但牙关紧咬，倔强着不发出任何声音，装作若无其事地走。

虽然他知道正在伤心难过的人突然收到安慰会忍不住更加难过以至于掉眼泪，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当下的场面。

小褚十七看出江饮的为难，三两下胡乱抹了眼泪，对他绽放一个非常阳光的笑，说：“谢谢哥哥！”

“刚才没看到你，在看什么？”褚十七看了眼蜿蜒山间的小路，转头去看江饮，见对方神色漠然，且漠然之中还有一丝警惕。

褚十七连外袍都没换，还是那身金花纹黑袍。他慢吞吞从袍袖里翻出两张身份卡，上面赫然是褚十七的身份信息。

他的语气像大人逗小孩儿似的，虽然他年纪确实很大，但对着那张年轻的脸，江饮还是忍不住把他当成同龄人。
一个同龄人这样逗自己，江饮浑身不适。

江饮望了眼那条山路，说：“有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几岁小孩凭空出现，带走一尊纸观音，又从这条山路凭空消失。”

过了一阵，他说：“红纸观音在地狱象征虚无信仰，意思是成为自己的神，与观音比肩。烧掉纸观音，代表个人信仰从外向内，战胜命运，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