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问斩兵部尚书,连坐数员高官,以儆效尤。
紫禁城的太阳日日高挂,天师吹嚷,是皇帝泽陂苍生,感天动地,是以云开雾散,艳阳高照,国泰民安。
皇帝站在高楼,神色凝重,明黄龙袍映着阳光,更加辉煌夺目。俯瞰这一方天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如此困惑。
第七日,小梅睁了眼,却因着昏睡太久,浑身麻木,起床都不得。喉咙发炎,说话也难。大家见他醒来,脸上挂着欣慰笑容。
云鹤日日照料,寸步不离,小梅见着他忙碌身影,嘴角挂着爱慕的笑。
修养两日,他便能由人扶着坐起身来,话也能说了。只是他看着云鹤瘦的不成样子,这段日子以来,云鹤操心着国事,事事身先士卒亲力亲为,再已不是当初恃才傲物的王爷了。
云鹤坐在床前,握着他的手柔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小梅未答,只是看着他。就在他放弃一切,准备自绝经脉而亡之时,是眼前这个日渐消瘦的人给了他再活下去的勇气,没有人知道,那一句“等一等”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从不曾想过,云鹤的爱是如此炙热、张扬。从前,他活得太过谨慎,便是遇见了喜欢的人,也只是在心底暗暗喜欢着,他总以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可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王爷用这样热情的方式对待自己所爱,给他轰轰烈烈的感情。他会偶尔感到不安,等到歌哥一语惊醒了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在逃避。他想放弃,云鹤的坚持却让他看清自己内心,他终于也成长的可以不怕疼痛,不怕去死,然而他终究还是在他面前弱小了,他决绝的心因为那一句话坍塌,溃不成军。
云鹤见他神色呆滞,焦急更甚,担忧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宣太医来瞧瞧?”
小梅摇摇头,眸中含泪:“为什么要下来?”
云鹤愣了一瞬,才明白小梅说的是什么,他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是内心在告诉他,他一定要这么做:“我想你活着,哪怕用我的生命去换。”
“王爷!”小梅紧紧拥着他,泪眼朦胧。第一次,他这么尊重的唤他,把满腔的感激和爱慕,都交给他。
第十五日,皇帝追封雨墨安靖郡主之位,牵其灵柩入葬皇陵,由云鹤托其灵位奉于王府祠堂。
云鹤一身素衣,站于祠堂正中,司仪唤拜,他笔直跪下,以兄长身份相迎,更以感怀之心祭拜。小梅离歌笑三娘柴胡青箫站于云鹤身后,鞠躬吊唁。
日升日落,星辰月影,俯仰之间,已是十月。
初冬悄至,冷风袭面,已有轻微刺骨之痛。院里树已枯枝,几片零落叶子挂在树干上,寂寥单薄。南飞的雁儿累了,停在枝桠上歇脚,才一会,天空传来咕咕几声叫唤,它便又展开翅膀,跟在队伍后方,再排成“一”字,渐渐远去。
皇帝终得些许空闲,听闻他们都已痊愈,特意召进宫觐见。
筵席散,几人欲告退出宫,皇帝分别封赏各人,离歌笑三娘府邸一座,金银千两,他们不求富贵,只求修缮醉生梦死,今后安家。皇帝眉眼带笑,随即吩咐毕云修缮事宜。
离歌笑三娘道谢。
柴胡一向不是个细腻人物,这一次却羞哒哒的要向皇帝讨一道口谕。皇帝被他弄得好奇不已,问:“你到说说看。”
柴胡嘿嘿一笑,说:“俺喜欢上了一姑娘,又怕自己配她不上班主不放人,所以请皇上帮俺个小忙,全了俺这心思。”
皇帝不禁大笑出声:“这有何难?朕就赐你个官儿做做,还怕他不放人?”
柴胡急推辞:“多谢皇上抬爱,俺柴胡散漫惯了,做不来官,就皇上一道口谕便可,或者一个信物,待俺使不动招了,也好有个后盾不是?”
皇帝又笑:“你到还精明得很嘛,你这桩婚事,朕便掺合了。”
柴胡眉眼含笑道谢。
皇帝又看着小梅,笑问:“贺小梅,这一次你功不可没,差点搭上了性命,说吧,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黄金万两还是平步青云?”
小梅明亮双眸有一丝震惊,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得赏识,但也只是一瞬,生死已历,再无什么可惧怕,唯愿,与心爱的人朝朝暮暮。他看看身旁的云鹤,笑回:“谢谢皇上,贺小梅不缺黄金也不求功名,只想自由自在的,那些黄金就当是贺小梅为生活在困苦里的百姓做一点绵薄贡献了。”
他说完,看看云鹤,云鹤朝他笑笑,眉眼柔情。
皇帝忽然调侃:“毕云还跟朕说你是个认钱不认人的贺小梅呢,看来耳听不一定为实啊!”
小梅颔首回:“皇上英明。”
皇帝又道:“这黄金朕便用于救灾了。他们都有愿望,你也说一个,显得朕公平。”
“嗯。”小梅思索,说,“草民家里有几块地,虽然一直由贺家管着,可是终无地契等物证明,那也不是穷山恶水的地方,还养着一方百姓,皇上若能将他们落实到户,让百姓们能自给自足,草民就感激不尽了。”
皇帝今日心情大好,又闻大家轻贱名利,所言所为皆是利国利民,不由龙颜更悦,立即答允:“你着一个管事的,将各家所种之地报上名册来,朕命人监督一一划分到户,剩得的全归于你名下,开采种养纳税之外皆归你所有。”
小梅顿行大礼:“草民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哈哈大笑,众人告退出宫。
长街繁茂,小摊之上各式玩偶,时令果蔬,般般件件,琳琅满目。
几月未曾置办生活用品,难得晴日,大家从皇宫出来,怀着愉悦心情慢慢闲逛。离歌笑搀扶着三娘,一只手挡在街中,就怕三娘被些鲁莽之人或来往车辆撞到。
柴胡得了皇帝支持,心情澎湃,蹦跳着进了一家成衣店,非要大家帮着看看哪件衣服最帅气。
小梅站在一排排衣服下,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眼光不住往柴胡身上移,终让掌柜取下一件,他拿着比在柴胡胸前,满意的点点头:“嗯,这一件就比较适合胡哥了。”
柴胡自己按着胸前衣服,走到镜前一看,欢喜道:“诶,这娘娘腔眼光还真不错,这件好。”
小梅笑得眉眼弯弯,得意道:“本公子的眼光那可不是吹的。”
离歌笑三娘分别给了一记白眼,云鹤在他身旁宠溺的笑笑,柴胡只管在镜前比试。包好了衣服,大家又往杂货店,添置些许物品,方乘着马车回了王府。
王府地阔,个人皆有自己的院子,平日里若无要事,食毕饭便是各自回屋。如今三娘同离歌笑成了亲,且有了身孕,睡眠自多了些,饭后即回了屋,柴胡思得成亲一事,已早早没了踪影。小梅和云鹤两个彼此热恋的人自是想多待一刻便是一刻,吃过饭便进了书房,或是读书写字,或是谈论文章,总有粘不腻的精力。
窗外日光渐斜,将案桌上的笔搁影子拉得狭长。砚中浓墨尚未干固,将斜阳折射出一道灿烂的光。
小梅歪倚在塌上,看一本故事集,冷风拂过,生起一丝凉意,他拉了拉搭在身上的薄被,继续全神贯注的看着书。云鹤写完了字,闻得开着的窗户轻轻摇曳之声,便移步过去将窗户关上,再看小梅,他拿着书,手撑着额,昏昏欲睡。
云鹤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蹲下身去轻轻唤:“困了吗?”
小梅睁开眼,低声答:“刚喝过药不久,闭闭眼就好了。”
云鹤轻点头,柔说:“这里凉,要不回去睡吧?”
小梅摇摇头,掀开被子穿鞋站起来,说:“走几步就好了,现在睡了晚上睡不着。我看看你写了什么?”走到书桌前,见云鹤的字,笑赞:“越来越好了。”云鹤笑笑,亦过去站在他身旁。小梅眼中流露着赞美之情,一双清亮的眼睛灵动惹人,云鹤不由看得有些痴傻,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做梦一般,从相遇相识到相知相恋,再多的艰难险阻仿佛也不及此刻美好。
小梅久不闻他说话,回过头来,恰与他目光相视。眉眼深处,皆是浓浓暧昧。夕阳隐去最后一抹身影,艳丽霞光染红了整片天空。
小梅忽别开眼,闪烁着眼珠,吞吐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迈出一步,云鹤伸手揽着他腰际将他拥进怀内,暧昧眼眸愈发深情:“晚上,我能过来吗?”
小梅明亮眼珠愣了愣,活像一只无邪的猫,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顿时晕红了脸,羞赧无措。云鹤再将他揽得紧些,几乎贴着他面庞细语:“我在等你的答案。”
小梅被他灼热气息惊了一跳,离开些许,脑内飞速思考着,可也不知思考什么,只见他时而皱眉时而撅嘴,怜人得紧。云鹤心跳忽快,看着他如此可人的在自己面前,忍不住便想凑上去亲一亲。
小梅思索半日,脸颊更加泛红,弱不可闻吐出一个“好”字来,推开云鹤便跑了。
云鹤后退一步,撑着桌子站稳,心如锣鼓密敲,刚才小梅说了什么,他越想越激动,嘴角挂着笑,急急回自己房间去。
小梅似逃跑般疾步回屋。三娘见他神色怪异,拦住他问:“有鬼追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