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轻轻地在陶墨耳边落下一吻。
吃完早饭,连大将军让人陪着顾射陶墨上街去。
顾射让顾小甲把车赶到魔教分舵,进去和陆舵主寒喧一番,把木春的信交付了。
陆舵主问顾射要怎么查史光耀的死因?
顾射道:“先带史千山一起去,把当年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重回醉香楼,招牌已经换了。
陶墨看着那座楼,直到马车掉过头,再也看不见。
他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射的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马车顺着朱雀大街往南走,到了朱雀门前,正要右拐进入甜水井巷子,朱雀门突然发出厚重的响声,吊桥收起来,大门关上了!
大将军府派来陪同他们的护卫骑在马上,讶异地自言自语:“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
顾射冷喝:“掉头!快走!”
顾小甲虽不明其意,但一向服从顾射成了习惯,立刻掉转马头狂奔!
马儿刚蹿出几步,后边就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护卫回头一看,脸色大变:“朱雀门的守军哗变了!”
“朱雀门的守军头领是谁?”
护卫不及回答,史千山已说道:“叶青,九王的心腹。”
顾射眼睛一眯:“他终于忍不住了。”
史千山喝道:“顾弦之!你这是何意?!”
顾射淡淡道:“给一个人太大的权力而没有监督,这个人总会奢想最大的权力。”
史千山不信地:“你是说——九王造反?”
顾射扫了他一眼:“这是你说的。”
史千山面如死灰:“不,你说的很有可能。”
陶墨掀起车帘看外边,只见身后的朱雀门守军并没有追上来。但他朝前方一看,顿时变色:“小甲哥,你看皇城是不是起火了?”
护卫答道:“皇城是起火了,不过皇城在北,大将军府在东,咱们不怕。”
陶墨怔忡地:“不知道皇城起火会怎样?”
顾射冷冷地:“要么皇上死,九王登基;要么皇上保住皇位,九王死。跟咱们都没关系。”
护卫也道:“咱们连家军是水军,当今天下掌兵的史太尉和凌阳王都擅长骑兵和布阵,不管谁坐皇位,都得用咱们连家军!”
“可是——”陶墨踌躇地,“要是有人不愿意换皇帝,不是还要打仗?要死多少人?”
顾射长叹一声:“百姓的命,向来都是蝼蚁。舞文,你管不过来的。”
陶墨听了这句话,泪水刷地流下来:“何止百姓的命是蝼蚁?!连大哥是大将军府的公子,平日里何等尊贵?!在皇位安危面前,也会被亲生父亲冤杀!在皇上眼里,连大哥也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可是于你于我,那是最亲的亲人!他死了快四年了,你放下了吗?我放下了吗?”
顾射的喉咙噎住了,痛得他几乎没有办法开口说话。看着泣不成声的陶墨,他猛地将陶墨搂进怀中,嘶哑着说:“我知道。”
顾射跨上马时,陶墨扑过来抓住了他的手:“弦之!我也要去!”
顾射温柔地:“你不曾习武,去了也帮不上忙,还要我分心照顾你。”
“我要跟你在一起!”
顾射笑了:“你是怕我回不来么?不会的。这么多人保护我呢!况且我不是去带兵打仗,我是要智取的。”
跟在他身后的,有大将军府的护卫,还有魔教京城分舵的教众。
陶墨不管:“我就是要跟你一起。你也没习过武,我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好了。”
连大将军不耐烦了:“我说射儿,你何时变得这般罗嗦?快走!”
顾射向老陶看了一眼,老陶过来将陶墨拉开。
“弦之……”
陶墨的泪水瞬间盈了满眶。
顾射深深地看了看陶墨,转头就纵马走了。
剩下陶墨,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蹲下来,将头埋在膝盖上,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老陶无奈地:“少爷,要管这个闲事的是你,现在担心顾公子安危的又是你,你倒是要怎样?”
陶墨抬起头来:“我恨我为何这般无能?文不成武不就,什么都做不了!明明是我要做的事,却让弦之去涉险!”
“那也没甚区别。”老陶摇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顾公子余生也不会欢乐。”
郝果子插话道:“少爷,你要往好处想,别青天白日的咒起顾公子来,不吉祥。”
“哦。”陶墨听了郝果子的话,急忙擦干眼泪,强做出一个笑脸来。
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第65章 第65章 故地 7
宫门的守卫已经换成了九王的人马。
顾射一个眼色,大将军府的护卫头领上前去。
“连大将军的外孙顾射来投九王。”
守卫一脸疑惑,进去通报了半天。
顾射骑在马上,心里想:这半天舞文不知道在瞎想什么?不知有多煎熬?
但想到老陶保护着陶墨,又放下心来。
等了很久,才有人出来,只让顾射一个进去。
顾射下马施施然前去,仿佛去赴才子们的诗宴。
意料之中,九王在大殿上。看见顾射从容步入,他显得有些焦躁。
“你不是顾弦之?何时变成了顾射?”
“我兄长死后。”
“你真是来投我?”
“九王应知我兄长是怎么死的。”
“我如何知道你的诚心?”
“我在回京途中,见到有大内侍卫抓捕史千山,说是朱琦让抓的,要活口。我恰好结交了几个江湖中人,便让他们去跟踪,结果发现朱琦跟史千山见面。朱琦说,杀史千山是你的意思,他本人根本不想杀,他以后还要给史千山委派重任。”
九王的手抖起来,但他没有说话。
顾射继续说下去:“我的人发现,朱琦带史千山进了皇城,就藏在这宫中。”
九王嚯地站起来:“当真?”
顾射一弹衣襟:“顾射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又独自前来,九王大可关押顾射在此,然后带人前去。倘若顾射敢欺骗九王,九王只管来问顾射的罪便是。”
九王原地踱了几步:“来人!”
顾射带着九王走到了皇帝的寝宫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么多人进去,只怕打草惊蛇。”
九王将信将疑:“这里早已被我的人包围,搜索数遍,都不见朱琦的人影。”
顾射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
许久,九王一挥手,止住众人,点了几名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跟着顾射进去了。
往日太监、宫女众多的寝宫,现下冷清到可怖。
平时端方摆放的龙床,已被劈开,周围都被搜查过,显然是在寻找暗道的机关。
顾射淡然道:“九王以后还用这座寝宫的话,不妨只留一个心腹来打开机关。”
九王拧着眉看他良久,挥了挥手:“都退下。”
侍卫头领犹豫:“这……”
九王冷笑一声:“顾弦之手无缚鸡之力,怕他怎的?”
侍卫头领退到门外,但都守在门口。
顾射站定,抬头望向屋顶:“九王不妨上屋梁上看看。”
九王跃上屋梁,只见大梁背面上也纹着一只龙,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异样。
“机关在何处?”
“这就要九王自己寻找了,顾射不曾上去过,只知道是要上去打开的。”
九王犹疑半晌,看那龙眼甚为光滑,便按了下去。
只听一阵轻微的机关声响,顾射瞬间消失,地面上露出一个洞!
九王从梁上跃下,进入洞中,眼前却不见黑暗,顾射立在夜明珠照出的荧荧微光中,定定地等着他。
“他待你是真的好,这样性命攸关的事情,都肯告诉你。”
九王说话间似笑非笑。
顾射冷冷回首:“所为何意,难道九王不懂?”
“我只知他当年对你兄弟痴情得很。”
顾射倏地立定:“痴情到非得杀了我哥哥的地步?”
九王的语气也冷起来:“若是换成我,我也要杀你哥哥。毕竟你哥哥再重要,怎能有自己的皇位重要?——你,还要投靠我么?”
顾射轻抚墙上的一张画像:“你毕竟还没有这样做。”
九王向墙上看去,画上原来是连箭,他骑着连快、背着箭囊,与顾射相同的精致五官在他脸上,却显得说不出的英气逼人。
九王没有多看,只是催促:“朱琦在哪里?”
顾射想将连箭的画像摘下来带走,九王的剑架到了他脖子上:“少耽搁!快走!”
顾射淡然道:“急什么?”
似是回应顾射的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九王一把扯住顾射,躲在狭窄的甬道拐弯处。
来人是一名小太监,他跑到九王和顾射藏身处,突然扭头看了九王一眼,“啊呀”一声,掉头就跑!
九王一咬牙,一把推开顾射,追了上去。
顾射站稳,拍拍身上的土,摘下连箭的画像,露出一个佛龛来。他五指箕开,捏住香炉轻轻一转,身后传来细微的机关声,暗道入口轰然关闭。
他从容地卷好连箭的画像,向前走了几步,往墙壁上某处一靠,墙壁露出一条缝来,刚好容他闪进去。
墙上的缝又缓缓合上,若非事先知道,谁人能想到暗道甫入口处即有暗室
他进去不久,九王又回转来,看到暗道入口已经关闭,拍打着入口呼唤侍卫。奈何暗道封闭得太严密,外边根本听不见。
“顾弦之!”
几乎咬碎一口钢牙。但——只身在这情况不明的暗道中,他没有时间懊悔。
提起剑,他一步步向出口走去。
“阿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