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摇摇头。
木春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想管这事,但谁让连箭到死都放心不下你?最近雪衣又有了身孕,尤其多思,催着我给你相看婚姻。还有卢长老,整日里想回魔教,就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婚配,所以放心不下,一直走不得。”
陶墨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涌出来:“我——我很好,不用操心我。”
“昨儿个差点就死了,好什么好?”
陶墨无言以对。
木春拉着他坐下:“你知道我们刚才去看顾射,都说什么了吗?”
陶墨睁大了眼睛。
木春艰难地开口:“顾射晕迷刚醒,照理是不该逼他的,但是我们为了你,也就不要这个脸了。我们去问顾射对你可有情意?是不是因为心悦于你,才舍命相救?”
陶墨又羞又急,一下子站起来,但他又想知道顾射说了些什么,所以犹豫了一下,没有走。
木春叹口气:“顾射说,他待你,就跟我们待你是一样的。”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陶墨还是觉得心酸得厉害。他颤抖着说:“我知道你们都待我好。你、老陶、安然姑娘……还有顾射。”
木春问:“陶墨,说句心里话,你觉得人生在世,能遇到两情相悦之人的可能有多少?”
陶墨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你看连箭喜欢你,你不喜欢他;商露喜欢你,你不喜欢她;秋姑娘喜欢你,你还不喜欢她。你喜欢顾射,顾射偏偏又……何不退一步,选一个喜欢你的人呢?你若是跟秋姑娘成了亲,你身边也有人保护,我也罢、雪衣也罢、老陶也罢,就都放心了。还有顾射,他也能放心对你好了。”
陶墨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
木春温言细语:“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明早给我答复也可以的。”
陶墨抬起头来,一抬袖,抹了一把脸:“不用等到明早。”
弯腰向木春长揖一记:“你们对我好,我都知道。但有些事是不可勉强的。我对顾射的执着,让你们大家和顾射都觉得烦恼,我改。请你们大家也不要执着了。”
木春皱眉道:“你真的不愿意跟秋姑娘试一试?论武功论长相,秋姑娘都是举世罕有了。”
陶墨摇摇头:“我只拿她当妹妹。”
第53章 第53章 月出 1
顾小甲端了一碗粥进来,意外地看到顾射醒着。
“陶墨呢?”
顾小甲往外看了一眼:“在屋顶上坐着呢!”
“?他如何上去的?”
顾小甲犹豫了一下。
顾射撑起身子就要起来。
顾小甲忙喊道:“公子!公子!”
顾射停住动作看他。
顾小甲吞吞吐吐:“听说木先生叫陶墨娶秋姑娘,陶墨不愿意,木先生就把他放到屋顶上,还说魔教的人一个都不许放他下来。”
县衙里老陶和安然是魔教的人,但秋水凝不是。木春这样做,明显是给秋水凝创造机会。
顾射淡然道:“你不是魔教的人,厨房后边有一架梯子,去把梯子扛过去。”
顾小甲“哎”地应了一声,放下粥出去了。
陶墨问顾小甲:“可是顾射叫你来的?”
顾小甲点头:“你快下来吧!公子从来不叫我伺候,难得他肯使唤你。”
陶墨转头向另一个方向道:“秋姑娘,烦你带我下去。”
顾小甲这才发现秋水凝就坐在那边,听了陶墨的话,秋水凝站起来,扶着陶墨的手臂,带着他一掠而下。
顾小甲惊得往后退了几步。
陶墨谢了秋水凝,就往西厢走。
顾小甲不敢多话,跟在陶墨后边进了西厢,这才说:“公子还没有吃粥。”
陶墨走过去,扶起顾射,在床边坐下,端起粥,摸了摸碗外边,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顾射嘴边,温声道:“趁热吃吧!”
顾射张开嘴,将粥吃下去。
顾小甲欲言又止,出去了。
吃完粥,郝果子来说热水烧好了。陶墨叫端进来,先给顾射擦洗了,又把顾小甲叫进来守着,然后才回房去洗浴。
等陶墨进来,顾小甲就出去了。
陶墨问顾射可还需要什么?顾射说不必了,陶墨就在竹榻上躺下。
昨天他担心顾射发烧,几乎一夜未睡,今天又心力交瘁,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顾射看着陶墨熟睡的侧影,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一向不让人在屋里伺候的,哪怕是顾小甲,都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可是陶墨在这里,他却觉得更安心。
他不愿让顾小甲侍候他洗浴更衣,却愿意让陶墨给他擦身、喂饭喂水。
他突然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住在同一间屋子里,该有多好?
可是他马上想起顾小甲在陶墨洗浴之时说的话。
顾小甲说梯子搬过去,陶墨却没有爬梯子,而是让秋水凝带他下来的。
他很想问陶墨为什么?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问,陶墨就睡着了。
寂静中,他突然想起杨柳儿。
昨天,孙宽提起杨柳儿,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把杨柳儿遗忘了很久。
卢镇学为什么能向杨柳儿提亲?以他对卢镇学的了解,卢镇学绝不会做无把握之事,那么,卢镇学已经得到某方面的许可?
可是他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一点愤怒,也没有一点失落。
不,他只是突然想起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并好笑地觉得:她果然还是那个只看外在条件的师妹。
还让他觉得好笑的是木春,巴巴地带了一大堆人来,问他为什么要救陶墨,还撮合陶墨和秋水凝。
真以为他不知道这只是计?木春的计跟杨一锤假意嫁女儿给孙宽有什么不同?杨一锤的当他没上,木春的当他就上了?
杨柳儿移情卢镇学,那就让她嫁吧!
可是陶墨跟秋水凝……即使只是被撮合的暧昧,也让他心中不快。
漆黑的夜里,听着陶墨轻柔的呼吸,他突然发现自己离不开陶墨。
他已经习惯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让他安心、让他想付出。
陶墨爱他,真好。被陶墨爱着的感觉真好。
他微微一笑,无论他此前22年的人生有多少伤痛与屈辱,陶墨就象是清晨的太阳一样温暖地抚慰他,就象清澈的泉水一样洗涤他。
哪怕他顾射对陶墨没有那一层心思,他也不会允许有任何一个人将陶墨从他身边抢走。
木春他们的雕虫小技,尽管来吧!
想到这里,他竟然笑出声来。
应该让陶墨把竹榻移到他的床边来。
嗯,明天天一亮就这样做。
可是,有些事等不到天亮。
门缝里伸进一片刀刃,轻轻地拨着门闩。
顾射皱着眉看门,看门被轻轻弄开,一个蒙面人走进来。
顾射假装睡着。
那人轻声道:“都睡着了,来。”
明显就是那个纪无敌的声音。
另一个人进来,俩人轻轻地凑向陶墨。
顾射的眼晴偷偷地睁开一条缝,看到他们在陶墨鼻下放了一个小小的嗅瓶。
另一个人说:“给顾射也闻一下,别让他醒了。”听起来是袁傲策的声音。
纪无敌拿着嗅瓶走来,顾射急忙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纪无敌离开顾射,也到陶墨那里去。
悉悉索索的声音,顾射睁开眼睛一看,那两人在剥陶墨的衣服!
顾射大急,却怎么都动不了,原来再屏住呼吸,也还是不小心吸进了一些。
袁纪两人又商量怎么剥秋水凝的衣服,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好,最后决定就把裸着的陶墨和穿着衣服的秋水凝放到陶墨卧房的床上去。
顾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用被子裹起陶墨扛走了,急得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
好在他到底是屏住呼吸了,没多久就能行动,他用左手撑起身体,出门来到陶墨卧房。
陶墨还在梦中,精光的肩膀露在被子外面,手臂搂着秋水凝。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他甜蜜地笑起来,喃喃地呼唤:“顾射。顾射。”
然后将秋水凝往紧地搂了一下。
“陶墨!”顾射又急又气,轻推陶墨,“你快醒来,等秋姑娘醒来就坏了!”
他推的是陶墨,醒的却是秋水凝。
秋水凝一跃而起,将顾射狠狠一推:“顾射你做什么?”
顾射猝不及防,便径直往后倒去。
一片漆黑。
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看向陶墨,陶墨在竹榻上,睡得正熟。他气息轻匀,好象是夏夜的微风,抚平了顾射的烦躁。
但梦中的一切又是那么清晰,让顾射觉得:也许下一刻,这种事就会发生。
不!他一点都不想让这种事发生!
不可以,陶墨是他的!
他其实很早就发现自己对陶墨有一种占有欲,所以才会有意诱惑他,让他爱上自己。
但他从不认为自己心悦陶墨。
他一向觉得:他只是想做陶墨心中的第一人而已,因为被陶墨爱着的感觉那么好。
而爱陶墨……陶墨虽然的确很可爱,可他顾射顾弦之是谁?又怎么会爱一个动辄脸带鼻涕、双手皴裂的小傻子?
但是——一点都不想让陶墨成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回想起梦中陶墨抱着秋水凝的样子,他的心就象被噬咬一样痛苦。
晚餐后陶墨去洗浴的时候,顾小甲对他说了陶墨拒绝从梯子下来、而让秋水凝救他下屋顶的事以后,劝他早点向陶墨表白,以防陶墨被秋水凝感动。
他当时还讥笑顾小甲:“表白什么?我心悦陶墨?怎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想起顾小甲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的神情,原来,自己真的是他临出门前叹的那样:“公子你空负聪明之名,谁知竟是灯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