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儿眼中的光彩慢慢淡去,她又爬去帮陶墨搬土坯:“你对他用的情,没有我对他的心意深罢了。”
陶墨低声道:“也许是吧!”
“那若是他全心待你,你打算让他将来怎么办?终身不娶,就那么偷偷摸摸地和你厮混?”
陶墨茫然道:“我也不知。但我觉得,肯定会有办法的。”
俄尔陶墨又道:“你莫灰心,其实他对我坦坦荡荡,他都不知道我心悦于他的。”
杨柳儿嗤地一声:“你个傻子,我都看出来了,顾师兄那么聪明,他能不知道?”
陶墨的脸腾地烧起来,全然忘记自己此刻还压在土坯墙下,只想着顾射知道自己心悦他,为何却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地与自己相处?相处之时,心里又如何看自己?
杨柳儿突然一声惨叫。陶墨急得扭过头去:“怎么了?怎么了?”
杨柳儿手指上扎着一根草秸,刚好扎进了指头尖上、指甲与肉之间,她痛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鲜血滴答淌落。
陶墨急道:“十指连心,这可痛得狠了。你走吧!剩下的土坯不多了,我能支撑的。”
杨柳儿咬着牙,用另一只手将草秸掐住□□,将受伤的手指送进口中含着,另一只手继续搬土坯。
一只手搬不动,她受伤的手还是上来一起搬。一边搬一边说:“不该让丫环小厮都留在马车上的,他们到底是我的人,口风还是严的。”
陶墨道:“既于事无补,就别后悔了。你快走吧!我离开太久了,只怕顾射找过来。”
话音刚落地,就听到顾小甲的喊声:“陶大人!陶大人!”
声音越来越近。
杨柳儿脸色一变,陶墨将她轻轻一推。
杨柳儿站起来,带血的手掠一掠汗湿散乱的头发,看了一眼陶墨,转身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修改过审了,没看的可以去看一下。
第31章 第31章 灭门 1
陶墨被砸得狠了,是顾射抱他起来的。
什么赏花、什么踏青自然统统成了泡影,他被安置在方丈的静室里,顾小甲赶着车飞也似的去接李远。
李远没能来,听医馆的伙计说是去外地收购一些珍贵的药材,顾小甲把匡东一接来了。
匡东一在陶墨身上按来按去,按得陶墨眼泪直流,按得顾射在床头上砸了一拳。
匡东一讪讪笑着说:“总得看看伤在哪里。”
好在虽然伤筋,却未动骨。一身青瘀,只需休养些日子。匡东一开了内服的汤剂、外贴的膏药,由顾小甲再送他回去,顺便接郝果子来。
庙里送来粥,顾射端来喂陶墨,陶墨摇头道:“不饿。”
顾射皱眉:“这么久未曾进食,如何不饿?!”
陶墨红了脸不说话。
顾射放下粥,问道:“可是想要小解?”
陶墨的脸更红了:“我可以等果子来的。”
顾射一言不发,出去片刻,拿了一只崭新的盆子进来,塞进陶墨被窝:“尿!”
陶墨窘道:“怎么能让你——”
顾射截口道:“尿!”
陶墨被他呛得差点尿到裤子里。
顾射听得陶墨尿完了,便揭被子去取盆子,不料陶墨两手护着盆子不给他:“等果子来。”
顾射道:“我只拿出来,剩下的等郝果子。”
陶墨才松了手。
顾射说到做到,真的就将尿盆放在一边,不再去管。陶墨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到顾射为他端尿盆,再想到刚才被顾射抱起偎在他怀里的情形,心里酸酸甜甜,不知道什么滋味。
顾射自己去打水洗了手,又过来喂陶墨喝粥,没喂几口,郝果子就来了,哭得不象样子,要抢顾射手里的碗。
陶墨拦他道:“你先去把尿盆倒了。”
郝果子又仔细看了看陶墨,才流着泪倒尿盆去了。
陶墨和郝果子当晚就歇在观音庙,顾射和顾小甲回城去了。
睡到半夜,听到庙里惊动,陶墨便吩咐郝果子去打听。郝果子去了片刻,回来说:“不知道谁家走水了,但很快就灭了。”
陶墨心想:这些时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然后第二天,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金师爷派了衙役上来,说昨夜的火是匡府燃起来的,街坊邻居按照陶墨订的互助制度去灭了火,就都睡了,等到天亮,才想起昨夜灭火之时,匡府37口人竟然无一出现!平时早早就打开的匡府大门,也紧紧关闭。送柴送菜的农夫来了,都等在门口不能进去。里正觉得不对,就报了官,刑房的人进去以后,发现匡府37口全部死于非命。
陶墨急得叫郝果子扶他起来,龇牙咧嘴地要上马车。郝果子看他实在痛得厉害,问:“少爷不去行不行?交给木先生和金师爷。”
陶墨摇头道:“这如何使得?我是一县之长,每一具尸体,我都要验的。我自己都不去现场,如何为含冤而死的人申冤?”
郝果子无奈,只得说:“我来背少爷。”
不等陶墨爬到郝果子背上,门帘一掀,顾射挟着一阵冷风进来,双手一抄,就把陶墨横抱起来,顾小甲掀开门帘,顾射径自出去了。
郝果子赶紧追出去,只见顾射的马车停在庙门口。顾小甲跑出来,又揭开车帘,里边的小几已经被拆掉,装起了一个小小的床铺,铺着厚厚的褥子。
顾射小心地将陶墨放到床上,又轻轻地盖上一张薄被。
郝果子追上去问:“我怎么办?”
顾小甲睨了他一眼:“你赶你们的破马车。”
郝果子回到陶墨的马车前,衙役说:“马车是我赶来的,还由我赶回去吧!你去照顾陶大人。”
郝果子又回到顾射的马车前,顾小甲说:“你看里边都铺成床了,还要坐我家公子,哪里还有地方?”
郝果子可怜兮兮地噙着泪,哀求地唤:“小甲哥。”
顾小甲无奈地抬眼望天,往旁边让一让:“坐到车辕上来呗!”
今天是三月一,观音庙上香的男男女女很多,大家都看着顾公子把陶大人抱出来,议论纷纷。
衙役道:“陶大人昨日被庙中土墙砸倒,身受重伤,还要亲自去匡府勘察凶案现场。顾公子是陶大人的老师,特地来接陶大人。”
闻者都说原来如此!陶大人真是个好官。
顾射给陶墨铺的床很软很厚,但马车动起来以后,陶墨还是痛得直冒冷汗。
顾射坐在旁边,轻轻地拭去他额上的汗珠。
陶墨感受着顾射轻柔的动作,觉得这一砸挨得真值。
为了让陶墨少受点罪,顾射让顾小甲把马车直接赶到匡府。木春和金师爷已经在那里等候。
木春见了陶墨,一脸歉意:“我想着你和顾射出去,就不必操心了,没想到你竟会受伤。”
说着一脸不虞地瞥了一眼顾射。
陶墨急忙为顾射辩解道:“顾射和方丈有要事相商,嘱我在庙里转转的,是我不听,跑到已经坍了一角的土墙下,被墙倒下来砸了。”
木春皱眉道:“土墙坍塌,你竟没有听到响声么?事先都不及躲避?”
陶墨是听到响声的,本来土墙砸不到他,他是为了救杨柳儿才被砸的,但这话岂能说出?只好吞吞吐吐地说道:“听到响声的,未来得及避开。”
顾射突地问道:“是谁人搬开了部分土坯?”
陶墨一惊。顾射和顾小甲昨天到的时候,还有部分土坯压着他。顾射和顾小甲一齐上手,将土坯挪开,顾射就立即将他抱了起来,然后忙前忙后照顾他,并没有问到他被砸的缘由。他以为顾射没有想到此节,就揭过去了,不想他此时却问了出来。
木春听了,顿时疑问的神情看着陶墨。
陶墨不擅做伪,只好说:“一位姑娘。”
“姑娘呢?”不等顾射发问,木春率先追问道。
“走了。”
“为何?”
“姑娘……清白要紧。”
“你是否为了救那姑娘,才被砸倒?”
陶墨见瞒不过去,只得点头。但立即又道:“不要问那姑娘是谁,她不愿嫁我,勿误她前程。”
木春叹道:“傻少爷,你总是只想着别人,想不到自己。”
顾射一句话引得木春连番逼问陶墨以后,就不再说话了,此刻只是拿水过来,凑到陶墨唇边,喂他喝水。
木春又道:“好在你有幸遇到我,我家世代习武学医,专治毒物和各类内外伤。”
他切了陶墨的脉,道:“好在没有伤到肺腑内脏,只需要服两粒化运丸即可。若是伤到肺腑内脏,那就服不得化运丸了,得服养修丹。”
他钻出马车,唤来安然,低声耳语几句,安然便去了。
众衙役把床板拆下来,抬着陶墨进了匡府。陶墨一看,门边散落着几具尸体,都不见血不见伤,甚是疑惑。
木春验看片刻,皱眉道:“竟全都是一掌断了心脉死的。凶犯习过武。”
衙役们抬着陶墨一路行来,看到了二月二日来匡府整治防火事宜时遇到的诸人。昨天刚给陶墨看过伤的匡东一,仰卧在床上,犹如睡熟了一般。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另一个院子里居住,匡夫人怀中抱着孩子,面向门倒在地上。
仵作道:“大人,匡东一是一家37口中最先被害的,然后就是匡夫人和小少爷。接下来,凶犯从匡夫人住处向外杀过去,杀到大门处,又回转身来,将躲起来的人尽数找出,全都杀了。”
陶墨打了个冷颤:“好生残忍!”
金师爷在一旁道:“一家主仆37口人命,这是大案要案,大人须得上报知府衙门方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