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他家公子规矩大,顾小甲并不敢将郝果子让进府来,而是出去见他。
郝果子一见顾小甲,就将他拉到一边:“小甲哥,我有事求你。”
“?何事?”
郝果子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家少爷看样子就有些念旧情,我只怕他又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了。我家少爷能念旧情,还不是那狐狸精琴弹得好?说到抚琴,我家少爷对你家公子那是推崇备至。如果你家公子继续教我家少爷抚琴,我家少爷自己会弹,就不会觉得那狐狸精抚琴有什么稀奇了。小甲哥你帮我个忙,给你家公子说一声,让他接着教呗!反正他已经收我家少爷做学生了。”
顾小甲白他一眼:“你以为我家公子象你家少爷那么好糊弄?别害我睡厨房!”
“睡厨房?”郝果子显然不能想象,“为什么?”
顾小甲没好气地:“说了公子不爱听的话,做了让公子不高兴的事,当然就会被罚睡厨房啊!”
郝果子奇怪地:“睡厨房算什么罚啊?又痛不痒也不饿。”
顾小甲大惊:“你家少爷还打你吗?”
郝果子摇头:“不打。”
“那他平时怎么罚你?”
郝果子差点跳起来:“罚我?为何罚我?我忠心耿耿,少爷干嘛罚我?”
顾小甲不解:“你都没有惹你家少爷生气的时候?”
“哦,那有。”郝果子掰手指头,“今年就有两次了,正月十五下午一次,昨晚一次。”
“那你家少爷怎么做的?”
郝果子肃容,学陶墨禁止的语气:“果子!”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还是饿你了?”
郝果子睁大了本就大的双眼:“我家少爷哪有那么坏?!”
顾小甲失落地收回期待的视线,原来人家的少爷脾气好,没那么容易生气;生气了,也不会罚睡厨房。
“你这是?”
顾小甲赶紧赔笑:“公子久未抚琴,我拿下来松松弦。”
顾射皱起眉,好象在想什么,俄尔道:“把那张‘松友’也拿出来放着。”
“松友”就是曾经送给陶墨的那张琴。顾小甲太阳穴一跳,感觉顾射象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砰砰砰!”
木春靠在门框上,抬指敲了三下门板。
顾射抬眸:“何事?”
“你还给不给陶墨授琴?你若不教,我另请老师教他,省得他被会抚琴的狐狸精勾走了。”
顾射淡然道:“难道学生不主动求教,还要老师去请?”
木春一拍手:“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去叫他来,不许你再拿三拿四。”
“不用。”顾射站起来,吩咐顾小甲,“备车。”
从陶墨听到衙役报顾射来了,到顾射走进书房,陶墨只来得及把手中的笔放下。
“顾射。”
他刚唤了一声,顾射便问道:“在练字?”
陶墨讨好地:“在摹你的《防火十策》。”
顾射扫了一眼,又看向桌角放着的一摞:“这些是先前写的?”
“嗯。”
“为何先前写得还好,今日的却如此浮躁?”
陶墨一阵心虚。他今日始终想着商露,却又迈不过心里那个坎,是以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去找她。
顾射将手中的纸扔回桌上,又走到琴案前:“在练琴?”
陶墨小小地“嗯”一声。
“正月初三教过,今日已是二月十六,你就只练指法?”
陶墨觉出他不悦,只敢怯怯地点头。
“你做为学生,不主动来求教,还等老师来找你不成?”
陶墨差点结巴:“不是你说,学不学琴不要紧?”
“学不学琴本不要紧,但你本就没有天份,还不多加学习,是准备将来还不如一介启蒙童子么?”
陶墨脸涨得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顾射见他困窘,怒气似乎稍减:“每日了了公事,都做什么?”
“练练字、练练琴、看看书。”
“从今日起,了结了公事,就来我府中,学一个时辰琴。”
陶墨惊喜地抬起头来:“从今日起?”
“有问题?”
“没有没有!”陶墨连连摆手,“我——”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花怒放,不自禁地一笑。
顾射面色一松,但转瞬又板起了脸,转身走了。
陶墨到县城中各处工地转了一圈,回到县衙迫不及待地刨了几口饭,就催着郝果子备车。
郝果子以为是顾小甲帮的忙,心中不胜感激,想给顾小甲带点礼物,却又不知道带什么好,想起自己生日时陶墨曾送自己一只新枕头,还不曾用,便包起来背在背上,准备送给顾小甲。
陶墨兴奋至极,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郝果子还背着个包裹。他们来到顾府,顾小甲将他们领到内书房,这才发现郝果子背上的包裹。
“你这是?”
郝果子附耳顾小甲,悄悄地说:“我送你的。”
顾小甲吓了一跳,赶紧看顾射,感觉顾射好象并没有在看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他把郝果子拉出去,问:“你好端端送我东西做什么?”
郝果子一边解包袱一边说:“你帮了我的忙,我谢你的啊!”
顾小甲看着打开的包袱,脸一阵青一阵白:“这是——枕头?”
“嗯!我过生日的时候少爷送我的!我还没用过,好枕头!”
顾小甲一把把枕头摔到郝果子脸上:“你白痴啊!”
郝果子委屈得差点掉眼泪:“我都舍不得用的,送给你,你怎么还打我?”
顾小甲胸膛一起一伏,恨恨地盯着郝果子,半晌才道:“你跟你家少爷,真是一对儿傻子!”
郝果子气得大叫:“你说我可以,不许说我家少爷!”
第26章 第26章 授琴 1
陶墨伸长脖子望向门外:“怎么了?”
顾射不悦地:“心有杂念。”
“哦。”陶墨赶紧把目光收回来,正襟危坐。
“你把你这些天练的,给我看看。”
陶墨依言把各种指法都展示了一遍。
顾射道:“这里不对。”
他从陶墨背后伸手过来,抓住陶墨的手,在弦上拨动一下:“是这样,你再试试。”
说着,拿着陶墨的手又拨一下。
陶墨觉得顾射拿着自己的手,拨出来的就格外好听,哪怕只是那么一个音,也好听,不由得回头看着顾射微微一笑。
顾射看着他,两个人的脸离得格外近,近得几乎挨在了一起。
“我来示范,你来模仿。”
顾射的两只手都圈上来,左手按弦,陶墨依法按住;右手一拨,陶墨依法一拨。
顾射微笑道:“这次对了。”
说着变换各种指法,陶墨依法习来,比面对面看着的时候更为清楚易学。一个时辰,陶墨的进益竟然超过了这一个多月自己练习的进益。
“今日就到这里,以后别再自己练了,没有老师在一旁看着,指法易错。待你明日来了,我再教你。”
最后的四个字是顾射看着陶墨说的,气息温柔地喷到耳垂,陶墨的脸竟莫名一红。
“怎么了?”
顾射一脸深思的表情看他。
“没。”陶墨不敢抬头,“屋里有火盆,可能热了。”
“那走吧。”
“……”陶墨不敢动,他这才发现,原来顾射就跪坐在自己身后,刚才的动作……岂非自己就在他怀抱中?
而且,现在起身的话,难免会碰到顾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顾射是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上次他睡着以后,自己造次将他抱在怀里,他醒了以后避如蛇蝎地坐起来,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顾射仿佛是发现了这一点,率先站起来。陶墨见他起来了,赶紧也站起来。不料跪得久了,腿脚麻了,顾射眼看就要歪倒,陶墨急忙伸手去扶他,顾射温热的脸和唇擦过陶墨的耳和颈侧,落在陶墨肩上。
这下陶墨彻底变成了煮熟的大虾,连耳朵脖子都红透了。
郝果子和顾小甲跑过来扶住他们俩个,郝果子还给陶墨揉了一会儿腿。顾射却不让顾小甲伺候,自己揉了揉。
勉强可以走了,陶墨赶忙告辞。
顾射看着陶墨的背影,直到陶墨消失在黑暗中才收回目光。
“公子。”
顾小甲欲言又止。
顾射仿佛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自顾自起身往外走。
顾小甲熄了书房的灯,提着灯笼跟在他身后,走了很久。
终于鼓起勇气又喊了一声:“公子。”
顾射仍旧没有作声。
到了顾射卧房,顾小甲点亮灯台,打开火盆风口,加了些炭。
转身一看,顾射已经脱去大氅和鞋袜,只等着洗浴。
他站在当地,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大声说道:“公子,你就是罚我睡一辈子厨房,我也要说!”
顾射冷冷地:“既然如此,你还等我做甚?”
顾小甲道:“大公子死了,公子兼祧两家,正该娶妻生子。一锤先生如此看重公子,想将杨姑娘嫁给公子,并将衣钵传给公子,杨姑娘也是一往情深,公子如何今日百般撩拨陶墨?”
顾射忽地看向顾小甲,目光冷得象把刀:“我如何撩拨陶墨?我又何时说过要娶师妹?”
顾小甲胸口一起一伏:“公子莫要自欺欺人!公子幼时学琴,那先生与公子并排而坐;公子教陶墨,却有意将他圈入怀中。公子先前与陶墨说话,面向前方,最后却有意对着他的耳垂。起身的时候,公子手边就是柱子,公子却要去扶陶墨!公子的脸本挨不到陶墨,却有意将脸侧过来!”
顾射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