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许多年 (chloec)
- 类型:BL同人
- 作者:chloec
- 入库:04.09
两张去香港的船票,最终是他同阿诚一并走了。从香港飞巴黎的旅程漫长而不适,他乏得厉害,头疼欲裂。迷迷蒙蒙被边上浓烈的古龙香水惊醒,那个养育他二十七年的上海,已经是一个漫长梦境的、回不去的起点了。
——卷一 春衫薄 完——
第二卷 孤舟一系
第01章
给汪芙蕖拍了一封电报,说已经在法国安顿了下来。
走之前他撑着去找过一趟汪芙蕖。见他被打成那个样子,汪芙蕖也有点惊讶明镜居然狠得下心。没费多少工夫,就表示理解,劝他不要太挂心。明楼顺势提起来法国的计划,又欲言又止地叫汪芙蕖劝劝曼春,叫她忘了自己。汪芙蕖左右思量,觉得明楼去法国回来便是前途似锦的预备官员,又是这样出身,无论如何,当拿捏住他对汪曼春的愧疚,便面上叹气,叫他不要挂怀,说自己会尽力劝劝,只是曼春的脾气他也应当有数。如此,算揭过种种。明楼直到走前都没去见过曼春。
不当再去想这些。他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下床来。
很少病这样久,像是整个人都脱了一层皮。不过他觉得自己这几日肯定胖了,阿诚一直在做各种营养的补品。一场病下来,他胖了许多,阿诚倒是清瘦下来。他套着毛衣,站在镜子前:“我最近真的是胖了。”
“没有。”阿诚看他又在折腾那件小了点的毛衣,“你那毛衣是我洗得没注意,缩水了,不是胖了。再说胖点有什么不好?你不是老叫我吃胖点?”
他一病,倒叫阿诚的脾气见长。已经有了管家的样子,指指点点叫他去刮胡子。
摸了摸脸,讪讪地笑笑,问说早上吃什么。他已经受够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奶酪,古怪的,带着葱味的,臭烘烘的像是要发酵的。
“左不过是面包和奶酪,你喝牛奶还是咖啡?”阿诚问他。
“有没有点新鲜东西。”明楼苦了一张脸,“你那奶酪买的可好,馊了坏了也吃不出来。”
“是有点难吃,但是丢了可惜。”阿诚叹了一口气,“罢了,我把剩下那些吃了吧。你想吃什么?”说着又把围裙系上了,转身往厨房去。
“算了算了,再吃最后一顿好了,除了那chèvre什么都可以。”明楼瞥见他眼底两道青,忙道,“水烧了?”
“烧了。”
“那我喝点咖啡。”
“对了——房东太太送了点伯爵给我们,你喝那个胃会不会舒服些?”
“红茶自然比咖啡好。”
这是他们在客厅里吃的第一顿饭。之前都是阿诚自己外头将就了,然后把明楼的饭端进房间去。客厅里不算很乱,但是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堆得很满。这间房子原本是阿诚租了要自己住的,只有一个卧室。明楼申请到了宿舍,然而一到巴黎明楼就生了病,阿诚先把他安顿在家里。然后拎着他的东西去宿舍报道,被宿舍里的酒味和喧闹逼了出来,思来想去,靠着拙劣的法语,半写半比划地把交的宿费要了回来,去旧货市场扛了一张二手床回来。趁着明楼休息的时候,把储物间腾了出来。旧物也便堆在客厅里,把那已经秃了毛的地毯压出无法挽回的痕迹来。
“我们哪来这些东西?”明楼盯着说不出来历一个烂木箱子,感觉里面装满了各类杂耍的道具,在箱子附近打个喷嚏,能叫整个客厅都变成伦敦。
“房东的,我问过她说,她说找人处理太贵了,所以一直堆在那个小房间里,我们要就留着,不要就自己花钱处理了。”
“她倒会省钱。”明楼哼了一声,“咱们等下把它丢回去,把床搬到卧室来。储物间里哪里住的了人?”
“我瞧着很好。”阿诚道,“再说我可搬不动了。那床可是实木的,唉,太重了,我可不想再折腾。”明楼病着的时候他浑身使不完的力气,什么都能自己办妥。如今他好起来了,力气就都被撤走了,脖子酸肩膀也疼,忍不住要同大哥求饶偷懒。
“叫人送过来呀,傻瓜。”明楼笑骂道,“仗着年轻作践自己。”
“巴黎的人工不比上海,贵得要命。”他揉了揉颈窝,“我可不搬了,我看着那房间挺好。等下打扫一下不比你的差。”
明楼叹了一口气,留了最后一口涩得不行的茶,走到他身后,道:“哪里疼?”
阿诚猛地回头看他,不可置信地扬起眉毛:“我以为就大姐有这待遇。”
“便宜你了。”
明楼的手绵软,阿诚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堆的封建迷信,总说这是命好的意思。指甲都修剪的很好,只握笔的地方有一层薄茧。小时候出门,牵着他的手,如果遇见了熟人,停下来说话,阿诚就会玩他的手。把他那只大而软的手关在手里,然后玩他的指节,柔软的,骨隐于肉的指节。手比脖子温热,就着痛处捏下去的时候,阿诚忍不住叫了一声。
“疼了?”
“恩。”
“疼就对了。”
他的手停在肩头,要探入血肉一般用劲地摁了下去,在他最酸疼的地方,叫他有些失神,然后缓缓地松开,一种微麻的感觉从明楼的指尖蔓延开来。尚未缓过神来,又摁了下去。温柔的疼痛里,颈窝也热了起来,仿佛僵在那里的血都活泛了,一路窜上耳朵去。也不知道自己脸红个什么劲,阿诚耸了耸肩膀道:“差不多了,我好啦。”
“小小年纪,要注意劲椎啊。”明楼凌空点了点他的鼻尖,“你跟明台那坐姿我不盯着就又趴下去了。眼睛趴坏了到时候有你们后悔的。”
“我们眼睛可比你好。”阿诚嘟哝道。
“你说什么?”
“我说,大哥你手艺太好了,怪不得大姐赞不绝口。”
明楼不同他计较,在那毛衣外头罩了件灰色外套, 又抓起一件蓝色的丢给他:“吃好了我们出去买些东西。”
他们住在五区,都是学生,物价比起西区来可算好了太多。阿诚已经把附近摸熟了,难得是他领着明楼。经过Gibert时同明楼说起巴黎的书贵,说才晓得买个课本都这样肉疼。明楼笑说:“你们学建筑的,还要课本做什么?这城市就可做你们的课本了。”
阿诚点点头,抬头看蓝天下的先贤祠。他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要经过,却从未觉出他的气势来,竟似从未注意过他存在一样。明楼叫他这个建筑学生说个一二,他也一无所知,只好赧然笑道:“我倒像是第一次见到,前几天都没注意。”
不仅没注意,他连着街上阳台的花草都不曾注意的。
明楼看他们家家户户都在阳台上放了许多盆花,便道:“我们不是也有个小阳台?”
“是啦,就在你房间的外头,我就是看中这个才租的。”
“那我们也买些花回来。”明楼道,“我看他们这里好多花上海没有的。”
“我们可就两人四只手。”
“拎不回来就多跑几趟,天气这么好,着什么急?”
阿诚确实不着急。事实上,他十分享受这个明楼都要跟着他的时候,虽然可能只有短暂的几天。他急切地想把他所知道的这些新知识讲给明楼听,又想讲得慢点,接着享受这个过程。从来都是明楼领着他的,学英文、法文,文学、经济这些都没有一个不是明楼教他的,他乐意跟在后面,但也企望着能够偶尔跑到前头去。
比如第一次坐地铁。他第一次坐船是明楼带他去广州,如今却是他带着明楼坐第一次地铁。这样的念头叫他兴奋得很,眼睛亮起来,忍不住地哼着歌。明楼怎么看不出他的心思,也便由得他去,叫他带着自己,走过这古老又陌生的城市。
第一区是巴黎最古老的一个区,可以一路追溯到中世纪去。久负盛名的卢浮宫也在这个区,还是他们今日不打算去到那里,而是去一个“大市场”——这是阿诚的描述。
整个市场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口音,当然和法国所有的分类一样,巴黎的和非巴黎的。不过,小贩们唾沫星子飞起来的时候,成色上是分不出是不是巴黎本土的。阿诚领着他走,一路excusez-moi走到卖蔬菜水果的地方,捡着新鲜的买。阿诚的菜场法语进步神速,已经能够明确指出你这苹果看着不甜这么贵是宰人。明楼的衣着打扮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个纠结分分毛毛的,小贩一脸求饶地看着他,叫他看看这不给人活命的弟弟。明楼倒是一脸无辜地笑起来:“Désolé, je ne parle pas fran?ais.”
你用法语说我不讲法语鬼都不信你的邪。
拎着苹果,跟着阿诚,明大少爷首次毫不操心。他只消跟着他就好了,就不会把他带到沟里去。阿诚也乐意叫他跟着,仿佛天地逆转,翻身做了哥哥一样得意。
买了一堆吃吃喝喝的,阿诚又站到了那堆奶酪前头。牌子上写着红笔大写的offre speciale(特价)叫明楼浑身一激灵,拉起阿诚就跑。
“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阿诚撇了撇嘴。
“难吃啊。有什么办法?”明楼道,“我们哪就穷到偏要吃这个了?我可记得你顺走我一张汇票呢。”
“我没顺走!我是怕大姐说你,才收起来的,到这边过来,早花掉了。你生病不要钱啊,家里那么多生活用品不都要置办么?还不够呢,我第一个月生活费都用了一半了……”他越说越生气,想想自己其实想买许多东西,不过算来算去钱不够花,才忍痛割爱,全买了些要紧的营养品。许多营养的东西这些个法国人都不吃,得跑到华人开的店铺挨宰,绝不二价,他也一点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