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羞愧地捂住额头,不敢回视他们的眼睛,“我第一次拒绝了她……但她毫不罢休,她甚至在我的楼下彻夜等我……我——”
诺拉紧紧皱眉,即使明白艾达斯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单纯无害,但她此举确实可疑。
“五个月前?离你认识谢丽尔贝尔小姐相差一个月后?”福尔摩斯抓住了关键。
“是的……我、我知道你们会看不起我,但毕竟,当年是我对不起她……我、我不能再拒绝她第三次……”
诺拉撇了撇嘴,对此说法不置一词,恐怕这位医生心里倒是想得很美吧,一朵白色玫瑰,一支黑郁金香,既可以欣赏贝尔小姐的安静忧郁,也可以享受斯旺小姐的温柔可人,反正,最后吃亏的依旧不会是男人就对了。
“那么在这之间,斯旺小姐是否提起过贝尔小姐?”
罗伯特诧异地看他一眼,“当然不,她们肯定不认识对方。”
诺拉嗤笑,不认识?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万人迷到可以让两个女人不能察觉到彼此的存在,继而心安理得地风流下去吗?
“关于那支红色的钢笔,”福尔摩斯最后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什么有关的证据吗?”
罗伯特回想半晌,“……有一个红色的礼盒一起送过来,我是在昨天早上我家门口发现它的,里面还有一张纸,最普通的纸,上面写了一句话,‘世上最聪明的人可以得到最富有的宝藏,期待我们的见面,你真诚的m’。”
罗伯特因此而感到苦恼,“你说会是谁送我这支钢笔呢,他怎么会知道我半年前丢失了这样一支笔?”
诺拉和福尔摩斯对视一眼,目光都变得沉重起来。
罗伯特这里已经得不到任何更有意义的信息,福尔摩斯选择转战下一个关键人物,那朵滴水观音斯旺小姐。
这位面容清纯可人的女士在见到他们的第一面显得极为委屈,张了张红润润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显然她低估了这一屋子人对美人的免疫力。格莱森不屑地撇过头去,而诺拉则直接伸手杜绝了她想要倾吐的话语,“——停,亲爱的艾达,我们可不是只有胸肌没有脑子的罗伯特·李先生,就直接一点吧,我们很清楚你与里德先生以及罗伯特之间的亲密关系,也很清楚你与他之间的甜蜜过往……您实在无需反驳这一点,还是您觉得有必要拿一些证据出来,比如,那些美妙的画?”
艾达立刻哽住了,她的肩背下意识绷紧,手指紧紧攥着裙角,面上却平静无波,“……是,我的确曾经爱慕罗伯特,也成为了伊森的情人,但这和我来这儿有什么关系?”
“因为不久前有一位可靠的证人告诉我们,您和那位化名‘玛丽安’的女仆曾经私底下见过面。”诺拉慢条斯理地回答。
福尔摩斯面色不动,目光里露出极轻的笑意。而格莱森则是硬生生止住了想要诧异回头望去的动作,僵硬地立在原地。
艾达脸一下就白了,她惊慌地挪动了椅子腿,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反驳,“——不——这不可能——我明明——”
话到一半她突然顿住了,面对诺拉笑眯眯的得意洋洋的脸,她攥紧手止不住愤恨,“……你诓骗我?!”
诺拉耸了耸肩,“曾经有人告诉我,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事实证明它有一定的可行性,不是吗?”
福尔摩斯依旧镇定自若,“向那位说出这句箴言的伟人致敬——那么现在,艾达·斯旺,我想您已经很清楚您为何到这儿来的原因了,还是您认为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您和这件凶杀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我没有杀谢丽尔贝尔。”她有些失控地大喊,“她不是我杀的!”
“所有的犯人都会说这么一句。”格莱森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地嘲讽道。
艾达斯旺浑身颤抖,目光充满了愤怒很恨意,她原本就不是心智坚定的人,此番开门见山环环相扣的打击和揭露让她的情绪接近崩溃边缘,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不是!她不是我杀的,就算我想这么干过,但我根本没来得及动手!”
噢——原本是预谋已久却谋杀未遂,所有人都了然地点点头,注视她的目光愈发轻蔑。
果然是形似无害百合实际却有毒的滴水观音。
第56章 五六
“既然您已经承认了蓄意谋杀贝尔小姐,那么就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一点。”格莱森对于貌若鲜花心如蛇蝎的女人毫无好感,他用非常冷漠甚至略含轻蔑的语气平直陈述道,“您最好将您知道的所有消息原原本本都说出来,否则等待着的将会是更严重的惩罚。”
艾达斯旺枯萎般地慢慢低下脸去,她沉默了很久,直到格莱森已经接近不耐烦的极限,才心如死灰地轻声笑了笑,语气显得极为平静,“我的一生在遇见罗伯特之后就已经毁了,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想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就像所有大限将至的罪人那样,她抬起头来,神情宁和甚至比往常更加轻松,语调略为缓慢,就像是在讲述一个睡前故事,“当年,我和罗伯特遇见,我就很清楚他会成为我的终结,成就,以及噩梦,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我和她都不能拒绝这种类型的男人,只是我仍然侥幸地希望罗伯特不会重复当年我母亲父亲的悲剧……最后我依然猜错了。”
“……我怀孕了,三个月。”
“我想,我那么年轻,比我母亲更加漂亮,几乎所有男人都无法拒绝我的请求,而罗伯特那么爱我,他肯定会要这个孩子,然后娶我,终结当年那个荒谬可笑的悲剧——呵。”艾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语气愈发轻柔,“……而我赌输了,在他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三天,我来到他房子楼下,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找了一位朋友,我看着他化为一滩脓血,我心里想着,瞧,果然如此,我和当年愚蠢的母亲也没有什么分别。”
“我搬来了这里,我并没有多少积蓄,但我也不想成为连*都被践踏的妓-女,所以我一直在寻找能够让我安心过活得更好的男人……啊,伊森·里德,我亲爱的伊森,谢丽尔并不那么爱他,而他就像其他所有男人一样,对我无法抗拒。所以您瞧,这张脸其实也是有一些用处的,不是吗?”她嘲讽地笑了笑。
“本来我可以一直这样过得很好,虽然我并不爱伊森,但他却迷恋我的身体,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这本来已经足够让我安安分分地过下去,直到我无意中发现了,我第一个孩子的父亲,罗伯特,他就住在离我不远的格林威治,而他最新的情人,却是我情人的妻子!”
“您还能找到比这更让我感到耻辱,让我疯狂的事情吗?”
她眼里的神情渐渐变得阴森而冷酷,就像一个真正的刽子手那样,毫无曾经的轻盈优雅风致,“因为我不爱伊森,所以我能够忍受他妻子的存在,但我不会忍受罗伯特的情人,和我居然有那样令人恶心的关系——而且他看上去还那么喜爱她?哈——”
“我整天整夜都不能睡好,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他的脸,他当时怎么对我甜言蜜语的追求和呵护,如今对她只会好上百倍!”她脸上全都是酷烈的嫉妒愤恨,她从未放下过,“……你让我怎么能忍受?怎么能够再继续装作毫无所知,安安分分地过下去?!”
艾达说到这里,表情顿了顿,露出一个十分满意的微笑,“可就在我为了这对狗男女抓心挠肺的时候,谢丽尔那个贱-人的女仆居然找到了我,哈,真是一位忠心的仆人——她对我说她十分同情我的遭遇,从罗伯特嘴里她经常听到关于我的名字,还时时拿我与谢丽尔相比……在他的嘴里我就像是一个不知羞耻的荡-妇,丝毫不要脸面地缠着他,甚至未婚孕子——”
艾达尖利的指甲死死扣住掌心,“玛丽安说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三心二意的男人,即使她是贝尔家的女仆,但她的心却是我这边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甚至对这些事情那么清楚,可我已经被仇恨蒙蔽了,我迫不及待想要他们付出代价,我想要看到他们是怎么被伦敦上流圈子的所有人耻笑,地位名誉一落千丈,万劫不复,就像当年的我那样——”
“玛丽安为我介绍了一位神秘人,据说是她父亲的故人,他从来只在信件中和我交谈,从不透露他的名字,只告诉了我他的代号,‘m’。”艾达渐渐平静下来,眼神里甚至透出了极明显的倾慕和崇拜的神色,“m的确是一位知识渊博无所不能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懂的多的人。”
“他甚至不知从哪里知道贝尔小姐也想□□的消息,只不过对象并非是我,而是她的丈夫。”她嘲讽地轻嗤,“又是一个被罗伯特迷得团团转的蠢货,难道她认为,最后她的下场会比我更好吗?”
“m在信中一直劝服我应该尽早解决这件事情,他认为我在绘画上具有不凡的天赋,而他欣赏这份天赋……”艾达有些腼腆地抿了抿嘴唇,低下眼睛,脸上露出微微红晕,“……如您所见,那晚您看到的墙上挂着的画并非是我作的全部画作,还有很多我都寄给了m先生,我和他在这方面非常谈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