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和诺拉同时挑高眉,不置可否。
“可我一直很犹豫……自从认识了m,我想我也并非如此在意罗伯特那个渣滓,我更希望见到谢丽尔被抛弃后歇斯底里的那一幕……啊,那会是无与伦比的精彩,她将会变成当年的另外一个我,她一定会是这样的——”
艾达深深吸了一口气,“——可在我还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被杀害的消息。我第一反应就是m帮我动了手,我写信质问他,可不论我怎么寄信,都不再收到回信,我甚至远远去了一趟信封上面的地址,结果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废弃的工地!我想要找到玛丽安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也消失了,就像m那样毫无所踪……”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声音里甚至夹杂了委屈不满,“……你们说,他是认为我太过优柔寡断了吗?还是他有了更好的—更好的选择……?我难道不够年轻漂亮,不够有天赋吗?!”
她用手捂住脸低声哭了起来。格莱森倒抽一口冷气,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诺拉用欣赏的眼神注视她——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脑-残的女人,代号“m”的人从头到尾将她耍的团团转,她却现在还在担心他是否有了别的意中人,这位艾达斯旺小姐用一生诠释了究竟什么叫做“自作自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案件到这里似乎就成了谜案,根本没有人知道玛丽安在哪里,m的真正身份,以及凶手到底是谁。但无可辩驳的是,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不能忽视的关联。
格莱森带走了艾达斯旺,而福尔摩斯和诺拉则乘车回到了贝克街,两个人都因为这件悬而未决的案子而感到郁闷不悦。
福尔摩斯曾经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天内即可解决这件谋杀案,但现在看来这已经无法兑现——就像是有一双无形操纵的手,每一个关键的线索和细节似乎都有这只幕后黑手的参与,可它隐藏得太过成功以至于他们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将它挖掘出来,而对方则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像在看跳梁小丑一般,为他们上蹿下跳做的无用功而津津乐道,得意洋洋。
这令大侦探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
“我知道红色钢笔就是凶器,现在也知道了是有人特地寄给罗伯特先生想要混淆我们调查的方向,”福尔摩斯苦恼地坐在沙发上,眉头皱得死紧,“不用说,那位所谓的‘目击证人’也是那个什么m找来的假货,难怪他知道的那么详细,谢丽尔贝尔自己时常都不甚清醒,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写所谓的日记?!简直是蠢透了——”
“您是如何知道钢笔就是凶器的?”诺拉无法忍受福尔摩斯这幅颓废模样,企图转移话题。
“伤口——上帝,谢丽尔贝尔的伤口形状和钢笔恰恰相符,伤口也没有墨水,凶手也不会花时间去洗干净墨水,因此钢笔肯定是新的,就是罗伯特手里的那支!”
诺拉摸了摸鼻子,一想到那位自诩风流潇洒的罗伯特先生今后所用的笔曾经被捅入心爱女人的肚子,她就一阵发冷。
“是谁这么跟我做对?”福尔摩斯自言自语地喃喃,“他肯定对警察厅甚至对我们了如指掌,他拿艾达斯旺与罗伯特李做幌子,他就站在黑暗的阴影里嘲笑我们,嘲笑我们对这件案子无能为力,连真凶的一点点痕迹都无法摸清……”
“咦——”诺拉无意中瞥了一眼茶几,然后从一本杂志下抽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信封,上面没有任何署名,就连花纹或者信封出厂标志都无,她不由得疑惑地摇了摇,“郝德森太太并没有告诉我们有任何信件,这是哪来的?”
福尔摩斯立刻伸直了腰背,拿过它,仔细打量几秒,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上面的封口腊,拿出夹在里面的一张普通质地毫无特色的方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笔迹勾折繁复而满含英式优雅——
“下午好,福尔摩斯先生,还喜欢这份为您准备的礼物吗?——但愿没让您失望。”
落款是:“您最真诚的仰慕者,m。”
第57章 五七
这一天贝克街221b号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他身材很高大结实,大概三四十岁,体格极为肥胖,拄着一根被打磨得很光滑样式低调的拐杖,但奇怪的是他看上去非常健全,毫无残疾的模样。来客翘着腿坐在福尔摩斯平时专用的沙发上,一双眼睛呈现淡灰色,炯炯有神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诺拉回来的时候正看见郝德森太太在为这位陌生人倒茶,她看了一眼时钟,下午五点半,福尔摩斯应该是不在家——如果他此时在这儿是绝对不会让别人坐他的沙发。诺拉挂好外套,暗自警惕,面上却带着微笑,“这位先生,夏洛克·福尔摩斯此时大概在化验室,你不如去那儿找他,我可以给您地址。”
“恩……事实上,我要找的人是你。”对方拖着特有的伦敦口音,慢吞吞地说。
“哦?”诺拉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饶有兴味,“洗耳恭听。”
“听说,你们在最近破的一件案子里,出现了一个十分棘手的神秘人。”对方放下杯子,一双灰色的眸子似乎含着微笑,语气是一种不太符合年龄的轻松愉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自称自己为‘m’?”
诺拉心里瞬间警铃大响,关于m这件事不出意料只有福尔摩斯,她以及格莱森知道,再者就是格莱森的上司,而这个人?他看上去根本不像警察,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诺拉审视地注视他,对方面不改色地微笑,于是她也笑了笑,不动声色,“啊,经您这么说,我倒是有了印象。”顿了顿,“不过……我很好奇,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唔……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间里读书,也会有人把一些重要的消息递送给你,这种打扰人安宁的行为,其实挺令人心烦意乱的,不是吗?”
诺拉在他说话的间隙已经打量完毕——受过良好教育,人生经历丰富,家底富裕,而且智商极高,很可能不逊色于夏利,根据他说话的语气和信息来看,应该是身居高位,*感强烈……诺拉眨了眨眼睛,微微挺直腰背,“……您是代表政府来例行问话呢,还是作为一个不寻常的委托人呢?”
对方面上露出一个有些讶异又有些满意的微笑,“啊……您果然和报纸上说的一样,既干练又聪明,难怪夏洛克会作出这样令我惊讶的举动——把一位女士留在身边如此之久。”
“您认识夏洛克?”诺拉惊讶他的亲昵语气。
对方友好地伸出了手,“忘记了自我介绍,请原谅我的无礼——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下午好,夏普小姐。”
“……”
一个小时后,四个人坐在堆满菜肴的桌子旁边一起用餐。
相对于麦克罗夫特的健谈和热情,夏洛克表现得比寻常较为安静。而他的哥哥——自称为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目前就职于大英政府的兄弟,正高声和郝德森太太说着夏洛克童年时候的趣事,他很显然擅长语言这门古老的艺术,郝德森太太一直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连她平时最注重的礼仪都顾不上了,满心满眼都是对这位先生的欣赏和赞叹。
诺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夏洛克,对方只是安静地低头用餐,看上去似乎并不为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而激动。
难道是……其实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众所周知夏洛克并不喜欢官方人士,而恰好这位他仅有的兄弟任职于政府,不出意料的话所在的部门和职位都应该非常重要才对,莫非是这个原因才令兄弟俩有了某些不为人知的间隙?
“……哦是的,夏洛克十三岁的时候本来要进入我们那的公校,可您知道么——我们亲爱的夏利,因为害怕学校的例行体育节目橄榄球而放弃了这个机会,转而请了一位家庭教师——”
福尔摩斯眉头抽了抽。
“哈哈哈哈,在座各位你们知道吗?夏利从小就不爱看文学,他认为‘文学知识等同于零’,到现在为止我都认为夏洛克还没读过那本《简爱》……”
福尔摩斯深深吸气,忍耐地抿了抿嘴唇,“……这么久不见,麦克,你还是如此喜欢揭人短。”
诺拉相信“揭人短”这个说法一定是某种不得已的美化,因为夏洛克的表情此刻很真实地反映出了他的内心——他陷入了某种深深的抑郁和不满中。
“您看,郝德森太太。”麦克罗夫特立刻抓住了这一点,自嘲般地调侃道,“我永远不能希望他正式地叫我一声‘哥哥’。”
诺拉赶在福尔摩斯再次开口前,迅速阻断了某种正在读条的福尔摩斯专属毒舌技能,“——福尔摩斯先生!”
“鉴于这里有两位福尔摩斯,您还是称呼我为麦克罗夫特吧。”对方平易近人地说。
“唔……麦克罗夫特,”诺拉从善如流,“之前您不是提到了那位神秘人m先生,也许我们能够从您这儿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提到这一点,大福尔摩斯先生的表情终于严肃了一些,他放下刀叉,目光转移到福尔摩斯身上,沉思了几秒,才颇为慎重地开口,“事实上,在这件‘火车孕妇案’之前,我们就展开了对他的调查,而很可惜,除了一些与关键毫不相干的消息,我们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