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抽了抽嘴,“夏利,你是什么时候偷到这张单子的?”
福尔摩斯顿了顿,“……这并不是重点,我们还是来继续谈谈这件案子吧。”
诺拉斜他一眼,最终选择了配合,“那么关于画布和油画的解释呢?”她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此举不过是为了照顾格莱森警探脆弱的自尊心。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福尔摩斯显然很了解她,“画布的质地和斯旺小姐家挂在墙上的画很一致,而那副熟悉色调与笔触的大海油画,很显然是斯旺小姐的杰作。我猜测斯旺小姐家应该有一副和它差不多模样的画,只不过她在我们拜访之前及时地将它销毁掉了。”
诺拉哦了一声,对之前艾达种种异常行为都有了解释。
“你的意思是……”格莱森沉思,“斯旺小姐和罗伯特也有一腿?”
“我的解释是——”福尔摩斯微微一笑,“斯旺小姐和罗伯特医生早在之前就相识并且交往过一段时间,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直到大约半年前他们再次遇到——至于令他们分开的原因?恩……除了金钱或者是身孕,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
“您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格莱森问,不自觉地用上了恭敬的语气。
“就像我说的,想要摸透小镇上一个人的任何消息,只需要去询问当地的鞋匠和旅馆老板娘,善良热情的希斯女士告诉我,这位罗伯特医生直到九个月前才来到海军医院,后来三个月后他与两位女士接触极为频繁,其中一位自然是贝尔小姐,而另一位——”
福尔摩斯眯起眼睛,“‘背影窈窕,一头美丽的棕发,喜欢穿一身白色的长裙’,诺拉,你不觉得这个描述似曾相识吗?”
诺拉耸耸肩,“很显然是斯旺小姐的风格。”
“这么说罗伯特·李同时在和两位美丽的女人交往?”格莱森看上去既愤怒又羡慕。
诺拉适时地补充道,“这位艾达·斯旺小姐也同时在与两位男士交往。”
格莱森顿时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可怜的伊森·里德先生。”诺拉充满同情地叹气,“妻子为他戴了绿帽,就连他心心念念的情人都心系他人,这简直就是最失败男人的典范。”
“——以及关键。”福尔摩斯接口道,“说起来,我倒是非常好奇,究竟是哪位‘朋友’将罗伯特·李先生这样的青年才俊介绍给婚姻不幸神神经经的贝尔小姐的呢?”
他转过头,郑重地询问格莱森,“警长,你有那位贝尔小姐女仆的信息和地址吗?”
格莱森翻了翻手里的本子,“唔……只知道她叫玛丽安,来自美国,半年前才到贝尔家做女仆。”
玛丽安……诺拉沉默。
“……咳,恩,‘半年前’是个非常有意思的时间点。”福尔摩斯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声音却微微提高了,“那她的租房地址呢?”
“让我看看……恩…皮卡迪里街北侧梅菲尔区14b号。”
二十分钟后,三人站在所谓的梅菲尔区14b号,诺拉指着面前门可罗雀的老书店,声音平淡,“这就是玛丽安小姐住的地方?”
格莱森一脸尴尬,“……我们没来得及查证这个消息——当然现在它被证明是虚构的。”
“well,”福尔摩斯镇定地整了整领结,表情和沮丧的诺拉以及格莱森完全相反,他双眼发亮,笑意满满,看上去斗志昂扬,“——这件案子似乎变得更加有趣了,伙计们。”
诺拉和格莱森齐齐叹了一口气。
第55章 五五
福尔摩斯一行人匆匆再次来到了多兰香水铺,结果伊森里德先生告诉他们,那位叫玛丽安的女仆由于家中有事,在昨天就已经告假离开了,他们成功扑了个空。
至于是否是真的“家中有事”,时间卡得如此巧合精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根本就是提前安排好的阴谋。
“如我所见,”福尔摩斯评价道,“玛丽安先生并不像里德先生所说那样,‘身世落魄偶然遇见贝尔小姐’才被带回这里,很有可能这整件事都有预谋好的。”
“可是她到底图什么呢?”诺拉感到疑惑不解,“肯定不是她亲自杀害了贝尔小姐,也许她是其中的参与者,可我看不明白她究竟和凶手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本案最大的疑点。”福尔摩斯皱紧了眉,“格莱森先生,我想我需要您一些小小的帮忙。”
“那是当然。”
“请您将罗伯特先生,斯旺小姐分别带过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忽视的关键。”
对于这件让格莱森焦头烂额的疑案,他简直是迫不及待想要一个合理的结果应付上级的交待,因此反常地对福尔摩斯的话有求必应。他很快将三人带到了警察厅,安排他们进入不同的审讯室,而他们审讯的第一个对象则是刚见面不久的罗伯特。
“您好,医生。”福尔摩斯坐下来,面对对方诧异的目光,沉着地开口,“我想我需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咨询侦探。”
罗伯特的目光在他和站在身后记录的诺拉之间来回一圈,勾起一个嘲讽的冷笑,“哦,那我猜,这位也一定不是您的妻子玛丽安小姐了是吗?”
面对这样的讽刺质疑福尔摩斯面不改色,“噢,她的确不叫玛丽安这个名字,事实上,它属于一位将贝尔小姐介绍给您的女仆,也许您有印象?”
罗伯特冷哼一声,“是美女吗?那也许我会有一点印象。”
看来答案是否定的,福尔摩斯继续问道,“您知道谢丽尔·贝尔小姐被谋杀的消息了吗?”
罗伯特沉默了一瞬,声音却放轻了,看起来有些恍惚,“是的……我看到了报纸,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让我到这儿来,但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们,她的死和我无关。”
“我倒是很怀疑这一点。”格莱森冷哼一声,“你知道贝尔小姐已经怀孕三个月的事吗,极有可能是你的孩子。”
罗伯特彻底愣住了,他盯着格莱森的脸,“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
罗伯特仿佛被抽走脊梁骨一般瞬间瘫倒在椅子上,他目光黯然地苦笑一声,“不……我完全不知道,她居然没有告诉过我,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足够坦诚。”
“事实显然并非如此。”福尔摩斯目光充满审视,“能具体描述一下您是什么时候见到贝尔小姐,以及如何相处的吗?”
罗伯特眼神渐渐变得悠远,“记得,我当然记得……那天下午我还在医院里,有护士说一位女士经熟人介绍,希望我可以负责她的病情。我还记得她当时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裙子,带着黑蕾丝的珍珠装饰礼帽,不说话的样子既安静又优雅……我一生见过很多美人,但极少人有她那样的眼神,她看上去空洞而冷漠……”
诺拉不耐烦地挠了挠头。旁边的格莱森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那不过是很寻常的婚内出轨爱情故事,一个不爱丈夫的性情安静又微微神经质的年轻美人,一个风流潇洒满腹甜言蜜语的英俊青年,最终冰被火融化,从未被男人如此热烈追求过的谢丽尔成功被这位前军人医生倾倒,他们约定好一周见面一到两次,除了她的女仆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夫人外出诊病”的真相。
罗伯特描述他心爱的夫人时语气充满爱意以及怀念,在他的眼中谢丽尔贝尔完全和伊森里德的描绘不同,她喜爱看书,举止优雅,平常时候都是沉默的,但凝望他的眼神“就如冰下燃烧的火焰(他的原话)”,她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令他分外着迷。
诺拉侧头偷偷和福尔摩斯咬耳朵,“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福尔摩斯低低回了一句,“女人面对心爱的男人以及不爱的人,往往都是火和冰的差别。”
看罗伯特的态度,他倒是非常喜爱这位夫人,似乎没有什么杀她的动机和理由。
“如果她乘坐那趟死亡火车,就是要去告诉您她怀孕的消息呢?”福尔摩斯格外犀利地质问。
罗伯特愣了一下,继而信誓旦旦,“我当然会负责任,她可是我爱的女人!”
“那么艾达·斯旺小姐呢?”诺拉忽然插了一句,“您当年也是这么对她说的吗?”
罗伯特脸一僵,神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沉默地难耐地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低声道,“……你们,都知道?”
“并不是所有的女人眼中都只有一张英俊却毫无用处的脸。”诺拉声音平淡,却讽刺得他脸一白,“我认为,当年和您相互爱慕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艾达·斯旺小姐,最终选择离开您,也是因为她怀孕了,而您却选择了和现在截然不同的说法,是吗?”
“…我、我那是没有办法不得已!”罗伯特激烈地反驳,“我当时刚刚退役不久,军队毫不照顾我们这些曾经为国家流血牺牲的军人,我没有钱没有工作,什么都没有——我无法养活她,我、我必须那么做——”
“我对您和斯旺小姐之间的爱恨情仇毫无兴趣。”福尔摩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只关注,后来您是如何与斯旺小姐旧情复燃的呢?”
罗伯特颓然地垮下双肩,“大约是五个月前……她不知道是怎么找到了我,她说她并不怨恨那时我抛弃她……她还爱着我,可我…我那时已经认识了谢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