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了?”花懒皱了下眉。
“恩。”的场漫不经心的应着,随手折断一棵草,想了想花懒刚才的样子,还是放弃了把草叼在嘴里的想法。
“你怎么说的?”花懒却没这么轻松,紧紧盯着他。
的场静司把玩着手中的青草,感受到那强烈的注视,转头,微笑从容:“我说有一颗成精的破草被我除掉了。”
“滚!”花懒直接一脚踹过去,翻了个白眼。
“别动手动脚的,我才八岁。”的场往旁边挪了挪,笑得更开心了。
“……”能不这么看不起妖么,她也没饥渴到要对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耍流氓好吗?
花懒脑袋上一堆十字路口蹦出来,干脆一把扑上去,把小孩抱了个满怀,手臂搂得紧紧地,嘴上还恶狠狠地道:“我现在不仅动手动脚还动身了,感觉怎么样?”
的场被她摁在胸前,半天没吭声,很久才抬起头来,慢吞吞地说:“感觉……很小。”
“……”花懒头一回这么想吃人。
“我对他说是他的错觉,森林里的陷阱那么多,这里不可能有妖怪出没。”的场静司没有挣开她,反而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无视闷闷不乐花懒,悠悠地说道,“至于我的身体,只说是这两天突然好起来了而已,全当是回光返照吧。”
“你叫他以后别来了。”花懒也闹累了,顿了顿,松开的场静司,但没让他坐回去,只是抱在怀里,“我身上的气息要收敛也不难,只是时间久了,总会被人发现。”
“你怕被发现?”的场静司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姿态慵懒。
“我怕他?”花懒面露轻蔑之色,“区区人类而已,被发现大不了杀了就是。”
清澈的女声显得异常冷淡,情绪也很平静,似乎人命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杀人也只是吃一顿饭那么简单。
这倒是让的场静司有些诧异,他以为花懒是那种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奇怪的妖,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妇人之仁,和一点可笑的天真,所以才无法对他置之不理,所以才要救他。
……原来不是这样。
“呵。”的场静司突然笑了一声。
“怎么了?”花懒将下巴抵在男孩的脑袋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的场停了停,说道,“只是觉得,你还真是……随心所欲。”
像她救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吧。
花懒将小孩抱在怀里,头靠在他的上方,半眯着眼快要睡着的样子,最近她好像喜欢上了这种固定的姿势,因为人类的身体让她觉得温暖。
“你不用担心哦,我不会随便杀人的。”花懒的声音带着困意,完全误解了的场的意思。
的场静司沉默片刻,却接着她的话问了下去:“木妖也能杀人?”
在他看来,木妖是最不具攻击性的妖怪,更何况花懒只是一颗狗尾巴而已,能疗伤大概就是她唯一的用处了,连飞也不会,从妖界过来都是直接摔下来的。
没想到花懒却在那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望着下方小孩的发顶,沉吟半晌,淡淡垂眸:“小静,你要知道,木妖杀人……才是最残酷的。”
“……”
的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花懒收到那视线,顿时笑了起来,又是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
“你真没见过世面,连点想象力也没有。草怎么就不能杀人了?吃不掉还勒不死?就算再不济,也能把人捆起来扔进河里面去吧。”她还可以变出无数坚硬如刀的狗尾巴草,串也能串死一长溜。
“……”的场静司沉默着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跟一个掉价的屠夫说什么。
“好了,说正经的,你叫你们家那位医生以后不要来了。”花懒打了个哈欠,绕回正题,她虽然不像哥哥那样讨厌人类,但也谈不上喜欢。
的场静司是她来现世第一个见到的人类,还很讽刺的是个除妖师,却莫名其妙的让她想亲近。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为了那双眼睛,而现在,却似乎只是想呆在他身边了。
——真是疯了。
丁丁总说人类是多么危险的生物,哥哥大人也那样排斥现世和人类,他们都曾警告他远离人类,丁丁也说过,最好离的场静司远一点。
她对小静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有意思,单纯的开心,所以想呆在一起,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
毕竟除了丁丁,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接触其他的除妖师,和一个除妖师接触都已经很冒险了,再和其他的有所瓜葛的话,估计丁丁会一个俯冲下来用肚子砸死她。
“为什么?”的场静司的声音让花懒回过神来,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
“那我就直说了。”花懒把男孩放下来,与他面对面,这样的动作代表她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依你的说法,你们的场家族世代都是除妖师,你是少爷,现在是因为受伤,所以被送来这里静养身体对吧?”
“是。”
“那就好说了。即便没有人当面揭穿,你自己也清楚,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少爷,变成一无所有的弃子——是为什么。”清晰的吐字,花懒声音平稳地说,并无一丝避讳。
的场静司愣了愣,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浅笑着道:“你真直白。”
“只有弱小怕事才会拐弯抹角。”花懒的声线还是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慵懒,“被人冷落是因为你变成了一个废人,没有利用的价值。”
“而我会改变你,中途若是有你家的人察觉到你身体的好转,必定会重新将你接回本家,这样我就无法帮你继续治疗,有些根深蒂固的伤无法根治,就会留下后遗症。”花懒一字一句地说,神情笃定,似乎势在必得。
“你确定这是为了我?”的场静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不全是,还有我的私心。”花懒丝毫没有尴尬,理直气壮,“我不想见到其他除妖师,而你在达成我的条件前,也不能中途消失,这是我们的约定。”
他痊愈了之后还要带她玩呢,哪能让的场本家的人捉回去,所以先下手为强是最好的办法。
“好吧。”考虑了几分钟,的场才慢慢的说道,“我答应你,让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但是你得帮我,不然骗不了本家。”
“怎么做?”花懒饶有兴致地凑过去,又有好玩的事了。
“让他们不再来这里的方法,只有一个。”的场静司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拂去掉衣袖上的泥土和尘埃,他抬起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很简单,那就是——”
“让我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最近三次元的事情比较多,此文争取隔日更,如果有事不能更新会跟大家说明。
更新时间定为晚上八点,以后大家期待晚八点档就好啦~
留言的都是好人,大好人,超级大好人!真的!
☆、什么都没有了
葬礼那天,一直在下雨。
的场本家按照少爷的标准,为的场静司举行了最后的仪式,很多人来吊唁,很多人都表达了对年幼少主的哀悼,和对的场家人的安慰。
小小的身体躺在艳丽的火焰中,在众人的注视下被一点点烧成灰烬,森冷空气中留在原地的,仅仅是一滩没有生气的骨灰。
尸体焚烧的非常干净,连骨头也没有留下一块。
——这是的场家的传统。
的场一族的人,妖力都非常强大,即使死后也会残留比一般人更为浓郁的气息——那种气息吸引着贪婪的妖怪。
每一代除妖师的身体都是妖怪们所垂涎的养料,因而他们往往会在死后选择将尸体火化,不留一丝痕迹的从这世界上消失。
花懒坐在不远处一颗高大的树上,旁边还坐着一个小孩,这小孩的样子和那些人刚才烧掉的尸体一模一样,正是的场静司。
而那些被人收在盒子里的骨灰,早已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由灰白色变为了黑色,不过是一堆草木灰罢了。
一切都是花懒用妖力做出来的假象。
葬礼的主角,现在正好端端的坐在她身旁,和她一起观看着下面这场闹剧。
“参加自己葬礼的感觉如何?”
花懒眼睛望着树下的人群,的场静司的父亲正在接受一个客人的吊唁,不时点点头,眉梢处一片平静,好像死去的是别人的儿子。
“你父亲好像也没有很难过的样子,连尸体是假的都没有发现。”她开始怀疑丁丁所说的人类那可歌可泣亲情了,现在看来,又如何呢,其实和妖怪的冷血没什么差别。
从葬礼开始到现在,的场静司都表现的很沉默,花懒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这个孩子现在的样子,才像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孩。
他显得很疲倦。
花懒收回目光,盯着男孩,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半晌,才疑惑道:“据说你们人类难过的时候,眼睛里就会流出透明的液体,你……怎么没有呢?”
的场静司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嘴角,竟然在笑:“眼泪?那种东西,的场一族的人早就舍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