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知道她的心思,漆黑如子夜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两秒,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安心,我不会有事。”
说着,一道月白色的光芒从他身体里射出,迅速没入花懒的眉心。
“这是?”花懒疑惑地摸着眉心。
“连心咒,有了它你可以随时感知到我的位置,里面有我剩下的一点点力量,可以帮你挡一次攻击。”
丁丁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一层,语气里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很复杂,还有点低靡。
“抱歉,现在的我只能做这么多。”
花懒看了他半晌,最终只是不耐烦转过身,背对着他:“你去吧,少担心,我死不了。”
彩色的园丁鸟在身后停了几秒,张开翅膀,只一转眼的功夫,便消失在风中,没了踪影。
他们说话的时候,的场静司就站在窗边,手抄在袖子里看外面的风景,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在意。
昨晚明明是个月明星稀的大晴天,今天的天空却灰蒙蒙的一片,看来是要下雨了。
听说人类大都不怎么喜欢下雨,可花懒是狗尾巴草,植物天性喜爱雨水和自然。
“你不喜欢阴天?”花懒坐在窗下,趴在窗沿上,伸出手去接窗外的雨水。
“这样的天气,出来的妖怪会变多。”的场静司看着透明的水珠滴落在她的手心,少女的侧脸安静而恬淡。
花懒抬起眼睛,盯着他看了好半天,见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想了想,犹豫着问道:“你……讨厌妖怪吗?”
的场沉默了一会儿,坐下来倚着窗沿,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是除妖师。”
“所以呢?” 她的声音很轻,又轻又温柔,的场静司握紧了拳头。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我是除妖师。”他看花懒的眼睛第一次有了神采,也是第一次如此认真。
花懒静默片刻,歪过脑袋看外边的树丛:“那又如何?你是除妖师,我是妖怪,这一点我从没有忘记。”
那到底为什么要救他?
没有人会对他这样,没有人会问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没有人会同他如此轻声细语的说话,即使那些只是嘲讽。
的场静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这个答案,以往他只要得到结果就好了,只要结果是对他有利的,过程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
可是这次他想知道,知道这个妖怪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温柔呢?那个叫什么丁丁的也说了吧,人类很狡诈,况且他还是一个除妖师。
心情莫名的很忐忑,有些痛苦的,又稍微有一些期待。
这都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年幼的男孩感到新奇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害怕。
“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每一条留言都是作者码字的动力-3-!
附赠的场大人神秘的侧脸两张↓
☆、那些琐碎的事
声音是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艰涩,的场静司目不转睛的盯着花懒。
花懒对上的场静司那双直白的眼睛,隔了一会,却移开视线:“……好了好了,不要说些有的没的了,刚好下雨,我现在帮你疗伤。”
的场静司没有得到答案有些失落,不再说什么,到少女跟前后靠在窗下,把左手伸了过去。
两人就坐在框格窗的边上,外面灰白的天空似乎又沉了一些,雷声轰隆隆地炸开了天际,草木泥土的气息变得潮湿而浓郁。
“下雨和疗伤有什么关系?”的场看着她抓住自己手,有点心不在焉。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妖怪提不起敌意,也不想去试探,从前家族的教导和父亲的警告,在面对花懒时全都被下意识的忘记。
这种想法很新奇,也很危险。
但只有的场静司自己明白,其实,他是放弃了。因为活下去没有希望,所以破罐子破摔,竟然相信一个妖怪。
“草木源于自然,都是凝结天地精华自然灵气才修炼成妖的,一到打雷下雨的天气,是自然之力最浓郁的时候,妖力比平时也更强。”花懒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虽然是天生的妖怪,但所有草木妖的说法,在我身上也一样适用。”
花懒抓着的场静司的手,低着头,将身体里的妖力传送过去,力量自他的左手而起,向着四肢百骸流窜,似是一双游走的双眼,探测着他体内的伤势。
的场闭上眼睛,感受到身体里的异样,陌生而温暖的热流覆盖过每一寸经脉,他竟然一点都不担心对方是不是会害他。他脑海里还装着对花懒本体的印象,换句话说,谁会把一根十几公分长的狗尾巴草放在心上呢。
况且,的场静司不过只有八岁,没经历过太多人事,心智被熏陶的再成熟,还是免不了骨子里那点残存的稚嫩——到底只是个人类的孩子罢了。
“天生的妖怪?”的场任由对方摆布他的身体,后脑勺抵着窗沿,仰起头,可以看见头顶灰蓝色的天空。
雨丝偶尔被风吹斜了轨道,溅落在他细长的睫毛边缘。
“恩,大部分妖怪本是自然生物,他们是后天修炼,或者从某些外物中诞生出来的,基本上都要依赖外力修炼,或者某种契机才能成妖,强大一点的妖怪,都喜欢独来独往。”
花懒手下不停,绿光闪烁,妖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这个孩子的伤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连分神说话都有些吃力,“我是由妖和妖结合产生的,跟你们人类结婚生子一样,有父母家人。”
“恩?听起来比想象的还要普通。”的场看着她,发现少女的眼睛是很纯净的碧色,像是翡翠的光华。
他漫不经心的扫过她的眼睛:“现世有些妖怪也有家人。”
“和现世的妖怪不同,居住在妖界故乡的大都是家族式妖怪,血脉的传承,世代的沿袭,等级的划分……等等,都十分复杂。因为比较强大,所以也不太喜欢和人类来往。”
花懒紧握小孩的手,小心翼翼地用妖力描绘他伤痕累累的体内,她的语气过分随便,甚至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不屑,好像这些妖界的事,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秘密。
雨丝从窗口随风飘进来,零星地落在屋里,小小的少年只套了件薄薄的和服,腰带也系的很松,有冰凉的雨水落在他的锁骨上,滑过白皙的皮肤。。
花懒一抬头,便是这样一副景象映入眼帘。
那身影仿佛一道夜色,仰头靠在窗下,双目没有焦点的望着天空,在死气沉沉的灰色背景下,就像一只在深水里濒死的乌鸦。
“进来。”花懒看见他的姿势,皱了皱眉。
不等男孩回答,花懒就一把将男孩拽到怀里,指间动了动,那扇大敞的纸窗就自己合上了,满院的风雨都被关在了外面。
的场静司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窝在了少女怀中,本能地要起身,突然又感觉软软的肉垫靠着挺舒服,不想动了。
花懒也没在意,扫了一眼就继续用妖力探测伤势,把他往腿上扶了扶好方便疗伤,等快结束的时候,不由微微皱起了眉:“你这身伤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还中了瘴气的毒,看样子全是些高级妖怪干的,而且不止一个。”
“恩,有十几妖怪同时围攻我。”的场轻描淡写地说着。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泛着点病态的苍白。
“那些妖怪呢?”花懒并没表现出讶异,状似不经意地问。
“死了。”的场静司瞥了她一眼,闭上眼睛,语声平静,“父亲说他们做不了式神,没有利用的价值,也就没有必要花费精力去打败他们,所以死了更好。”
花懒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吭声,盯着他看了一会,男孩纤长的睫毛盖着眼睛,长时间的停顿过后,才平淡而缓慢地开口:“或许是真的,死了更好。”
“恩?”的场仰起头看着少女的下巴,“什么意思?”
“对于强大的妖来说,成为式神是巨大的耻辱,越是强大,这份耻辱便越是深入骨髓。”
“因为被人类束缚的妖怪,会慢慢迷失自己的灵魂。”花懒垂下了眼帘,淡淡道,“所以说,比起成为式神,他们宁愿去死。”
“和你说的一样,那些伤我的妖怪,宁可死也不愿缔结契约,死前用尽全力给了我最后一击。”的场静司自己都没意识到说了这么多,只是理所当然地继续下去。
“小鬼,你该庆幸了,要我会诅咒你断子绝孙不能人道。以后下手之前多想想后果吧,改天遇见打不过的又没人救你,怎么投胎的都不知道。”
嘴上说着,手下的动作却逐渐加快,花懒将两只手掌分别覆在男孩的左手和心脏,碧绿的光芒瞬间大作,转眼笼罩了的场全身,她口中低声念了句什么,这才开始真正的治疗。
“这不过是世代的场家的宿命罢了。”的场静司闭着眼睛淡淡道,感受着温暖的热流,全身的毛孔好像被舒张开来,即使体内被妖怪弄出的无形内伤让他痛苦不堪,但皮肤上的伤痕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那感觉很舒服,酥麻中有点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