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场静司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被触动了。
等注意到的时候,身体里的痛楚已经奇迹般的消失,那股夜夜在体内肆虐横行的力量也平息了下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皮肤上那些狰狞可怖的图腾竟然在减淡。
的场静司动了动放在被子里的手,那只手被少女紧紧握住,掌心贴和的缝隙,却依稀闪现着淡绿色的光。
有一股安宁平和的暖流,正顺着那里缓缓流入自己的身体,看似温和无害,却狠狠地压制着他体内那四处流窜的毒瘴和妖力。
他看向花懒,对方却依旧闭着眼睛,陷入熟睡一般,只是手还紧紧握着他的,怎么都不放开。
有多久了呢,被身体里的瘴气夜夜折磨的生不如死,这是第一次,有人握住他的手,那是他贪恋许久不曾得到的温暖。
的场静司犹豫着,然后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少女的身体,
然后越抱越紧。
好难受,但是不想放开。
那就先这样吧。
……
……
半年后——
“你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完全消失了,接下来就要开始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你的内伤比较严重,估计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痊愈。”花懒收回手心里传送过去的妖力,边整理袖子边说,“但还是比想象中的要快啊。”
“今年夏天的雨比往年多。”的场静司望着窗外纷纷飞舞的落叶,没有情绪地回答,他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头,的确,虽然属于除妖师的力量还没有恢复的迹象,但肉体已经比半年前好的太多,至少现在已经不用夜夜承受毒气入骨的疼痛。
“我的妖力好像增强了不少。”花懒感受了一下妖力波动,看来多给人疗伤,也能提高治愈的能力,这几个月她为了养活某人到处给妖怪看病,反倒让她的力量变强了。
“这不是要感谢我吗?”男孩微笑着转身。
花懒哼了一声没搭理他,拍拍衣服站起身,挥了挥手说道:“我该出门了,你自己在家好好呆着,不要乱跑。”
“恩。”静司轻轻应了一声,语气已不像初见时那样戒备和生疏,带着一点点柔和的味道,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花懒愣了一下,看着男孩略显清瘦的身影恍惚了片刻,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应该是错觉吧。
花懒摇摇头,转身消失在长廊深处。
这些日子她一如既往的给一些妖怪疗伤以换取食物,同时也在四处打探丁丁的消息,这只蠢鸟走了之后就了无音信,每次叫他也不回,那个什么“连心咒”似乎一点用都没有。
难道是调查的场家族时出了问题?
丁丁过去也许真的很强,但他现在被彻底封印了,而的场一族是最强的除妖师,他去调查的场家族,会不会……想到这花懒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同一些妖怪告别后,她便迅速地往回赶,有些事情要向静司问清楚,比如的场家的诅咒,比如他们家那些人的脾性和实力……丁丁绝不能有事!
逢魔时刻的光线洒满整个林海,彼时已是秋末的季节,碧绿色的身影在金色的树林间左右穿梭,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淡淡的碧影。
花懒走进树林,摇曳的光影从绿色的缝隙间交错斑驳而下,一切看起来都一如往常平凡安宁,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但是……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被她忽略了?
她很急,莫名其妙的有些慌张,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往时从不会冒险去走的密林深处的捷径,如今为了赶时间也毫不犹豫的穿过,关心则乱,花懒根本没注意到前方危险的逼近。
“啊!”
一声惊叫划破了寂静的森林,眼看快要抵达大宅,脚下却突然被不知哪来的藤蔓缠住,碗口粗的黑色藤蔓蜿蜒而上,最终将花懒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越挣扎越收紧,花懒几乎要窒息而亡,无奈这藤蔓丝毫没有被挣破的迹象,而她想要变回本体的方法也根本行不通——这不是普通的木藤,这是一种可以禁制妖力的法术。
费力地睁开眼睛,透过藤蔓的缝隙,她才发现周围的树木都被缠上了绳子,绳子上挂着类似于符咒的纸张。
糟了!这是的场家遗留下的封印阵!
身上的藤蔓带着尖锐的刺,随着她挣扎的动作越勒越紧,绿色的液体顺着她的指缝流了下来,闪烁着幽幽的碧色光芒——那是草木妖怪的血液。
花懒浑身都锥心刺骨地疼,她从没有这么狼狈过,身体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把大火几乎快要将她燃烧殆尽,痛不欲生。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慢慢地呼吸,试图放松身体,因为她发现,这些藤蔓会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紧,她若不动,便也同样不会惊动它们。
等冷静下来以后,花懒才发现今天的树林有什么不对。
她整个人被藤蔓包裹,悬在半空中仿佛摇摇欲坠,花懒不敢多动,只能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半闭双眸,屏息凝神,而耳边路过的轻风,身后树叶悄然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这样的静谧,简直令人悚然。
是的,就是声音。这片林子里,竟然没有任何动物的声音,不管是鸟叫还是兔子奔跑发出的响动,全都没有。
这太不正常了。
周围的空气像是回荡着波纹的水面,再看看周围树上的符纸和地上的麻绳,花懒突然全都明白了,她现在竟然身处在一个……结界里。
这一带是的场家的土地,周围之所以没有妖怪出没,是因为在宅子还没有被废弃的时候,的场家在这里设下了捕捉妖怪的结界陷阱,而她因为想着丁丁的事一时分心,便不小心中了陷阱。
真是……流年不利。
正当花懒手足无措之时,脚下的泥土却忽然一松,她不由自主的挣扎了两下,没想到这一动作再次惊醒了身上的藤蔓,尖刺立马扎进了脚腕,带着她整个人迅速的跌落。
双脚,小腿,膝盖,然后是大腿,腰部,藤蔓疯了似的将她拽入地底,转眼间花懒已经被泥土淹没了大半个身体,只剩下腰部以上的部分还能露出地面。
花懒是木族,不怕被活埋,反而说到了地底她能发挥出更加强大的能力,但身上不断收紧的藤蔓会把她绞死。
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花懒却忽然平静了下来,她什么也没有做,抬起头,透过缝隙,望着眼被树杈割裂的天空。
那里有她的故乡,春木之里。
哥哥大人,我这次会不会就这样死掉了呢……
花懒微微笑了,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开始睡一张床了,真正的养成就是要身体心灵双管齐下~
我发现留言稍微一多我就有码字的动力了哈哈!
☆、是感动吧
树干,地底,从各处伸出的荆棘藤蔓,将少女死死包裹在中央,血流了满地,那绿色的液体洒在青草上折射出晶莹清澈的光。
尖刺深深的扎入皮肤,只是看见就让人毛骨悚然,更别提身处其中的痛苦。
少女却闭着眼睛,神色安宁平静,仿佛感受不到浑身被四分五裂的痛楚。
的场静司赶到结界边缘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所有反应。
“你……在做什么?”
她难道想就这样死掉吗?
他遏制不住心中的震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张牙舞爪的荆棘,在她身上疯狂的增长。
花懒身处结界的漩涡中,仍在不断的下沉,泥土已经漫过她的锁骨,她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的场静司迅速环顾四周的情况,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树干都绑满了麻绳,绳子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张符纸。
这种结界有多恐怖,的场静司再清楚不过。
那是父亲曾经有一次为捕获一个大妖怪时所做过的陷阱,当时他做诱饵去引出那个妖怪,还差点死于非命,最终那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妖怪,在结界里被五马分尸而死。
就在的场愣神的瞬间,泥土已经没到了花懒的下颌,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的场静司一惊,再不多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集中精神力。
心中回忆起这种结界的破解方法,的场竖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胸前,口中开始默念起吟唱词。
他口中语速飞快,眼睛却紧盯着花懒,身上和服无风自动,周身好似有气流飞速的旋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藤蔓好像渐渐平息了下来,而的场静司也有些脚步虚浮,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越发惨白如纸。
就在这时,藤蔓中那道碧色的身影忽然光芒大作,少女整个人变成一个光团,然后随着一道细微的闷响,瞬息间便化作无数的碎片。
那些碎片像是纷飞的羽毛,散发出柔和的绿光,在空气中下起一片缓慢凋零的雨。疯狂舞动的藤蔓则像被人按下了开关,突然就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吟唱词在最后一章前戛然而止,的场静司还张着嘴,看着少女消失在眼前,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