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实话而已。”
“你……算了。”花懒已经爆出绿光的身体突然平静下来,凭现在的场的能力,她刚才那一拳下去让他轮回十八次都够了,可现在这小子还不能死。
“怎么?又不想动手了?”的场静司疑惑中夹杂着戏谑地看她。
“我答应过要治好你,至少等你痊愈之后,我才能杀了你,这是妖怪的信誉。”花懒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后面跟着的的场静司也停下脚步。
“小静,我有件事想要确定。”花懒站在河边,目光游离在很远的水面上,雨滴落入水中荡漾起细碎的涟漪,一圈圈扩散然后消失。
的场静司站在她身旁,仰头看着少女,安静的等待。
“你选择和我一起生活,甚至欺骗你的家人,让他们以为你死了,应该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
花懒微微低头与他四目相对,那眼神很深,表情竟是前所未有地冷漠:“因为,即使我杀了你,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发现。可你却还是这么做了。”
然后她收回目光,转而望向水光与天空浑然的线条,声音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之前我就觉得可笑,你是除妖师,而我正是你要毁灭的妖怪,你不仅没有伤害我,还让我为你疗伤,这一切,都明显违背了一个除妖师的做法。”
“我仔细想过,你不可能轻易相信我,这也不是所谓的信任。”转过头,雨水噼里啪啦地击打着油纸伞,她居高临下地眯起眼睛盯着他,
“的场静司,你是不是觉得,反正自己已经是个被家族放弃的人,又活不长了,与其无望的等死,不如在我这个妖怪身上赌一把?”
“……”
的场静司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半晌,平静地转过头不看她,微微张了张口,却少有地出现了犹豫和迷茫,断断续续地道:“是……吧。”
其实,也不全是。
只是其他的那些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
“是吗。”花懒笑了笑,微微垂眸,额前的刘海遮住她的眼睛,看不出表情,突然她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紧接着脸色迅速地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感觉到身旁人骤然凝固的气场,的场莫名其妙地回过头看她。
“有一个问题,我们把家里唯一的仆人也打发了,以后……谁做饭?”
“……”
“还有,的场家族的人以为你死了,那你的经济来源怎么办?”她可以不吃不喝但这小鬼不行。
“……”
的场静司用极其复杂地眼光瞥了她一眼,最终默默地低下了头,好半天才传来他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这些……我没有想过。”
然而很快他又抬起了头,翘起嘴角一脸无害地看着花懒,非常善解人意的样子:“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去的场本家偷就好了,我知道贵重物品的位置。”
“谁去?”花懒有不好的预感。
“你。”的场静司笑眯眯地仰着小脑袋。
“……那饭呢?”花懒眉毛抽搐,按捺住杀人的欲/望。
“当然也是你做。”的场静司笑得更加天真无邪。
“……的场静司。”
“恩?”
“去死。”
……
结果,花懒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还是没有遵照的场静司的意思,她又不是疯了,的场本家的除妖师成群结队,她稍微靠近一点,大概就会被包围然后虐杀吧。
住所暂时没有问题,因为现在的这座宅子原本就是废弃的,他们就算在这里住上十几二十年估计也没人发现。
至于钱和食物,花懒暂时会帮对面城镇边缘的一些小妖怪疗伤,以此来让他们帮忙。
大部分问题就算这么解决了,到头来最不划算的是花懒。
“所以说我拼什么要养你这小子!”花懒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半是愤怒半是无奈地一脚踹过去。
“我是伤患。”的场静司毫无紧张感地看着她道。
“……”
于是旁边的桌子成了受害者,花懒看都没看被自己踹成渣的桌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啊,气死我了!都是你害的,我又要出卖苦力去给那些小妖疗伤,又要照顾你这个小鬼,简直……简直就是自掘坟墓!”花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干脆倒在地板上抱着枕头滚来滚去,像是在撒泼打滚的无赖。
“我会还给你的。”
“当然要还,没我你早死了,你得还一辈子。”花懒闪着凶光的眼神砍过去,接着又烦躁地狂抓头发,碧绿的发丝彻底堆成了一团草,“不行,还是不划算,你那一辈子太短了,根本不够看啊。”
“看来妖怪也是相当的贪得无厌呢。”
似笑非笑的表情,无所谓的语气,种种表现都让花懒看得咬牙切齿,强忍下把的场静司撕碎的冲动,花懒狠狠瞪了他一眼,拎着油纸伞就甩门出去了。
身后被留在屋里的男孩注视着那道碧绿的身影,在少女消失在门缝的那一瞬间,他收起了笑容,玻璃般的眼珠子呈现出无机质的冰冷光华。
【在你离开我之前,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妖怪……吗。”
总感觉,有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轨道。
的场静司舍弃了家族,选择了一个性格古怪的妖怪,说不清楚为什么这样冒险,也许是走投无路时最后的挣扎,也许是临死前自暴自弃的选择。
他不清楚那颗狗尾巴草对自己抱着怎样的想法,因为的场静司所知道的妖怪,从来没有那样催眠般的感觉。
她会让他莫名的觉得安心,让他莫名的感到温暖,还有莫名的有些痛苦。
这都是第一次,这太不正常了。
可是,他却不想发生任何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那把油纸伞就是动漫里的场撑的那个~
附本体图:
☆、不想放手
入夜,森林中有聒噪的蝉鸣和草木吹动的声音。
花懒停在的场静司的门口,迟迟没有没有进去。
那是——有谁在呻/吟。
那声音听上去很痛苦,花懒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门,小小的男孩躺在那里,身体挺得笔直而僵硬,双手却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单,表情痛苦不堪。
花懒一怔,快步走到软榻边,俯身去查看他的状况。
近看,却愣住了。
“……小,小静?”
男孩依旧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黑发散乱,光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只是他苍白光滑的皮肤上,此时却布满了青黑色的纹路,那纹路从右眼角出发,像是疯狂生长的藤蔓,一直蔓延到脸颊,下颌,绕过纤细的脖颈,穿过锁骨,直至没入漆黑的衣领深处。
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全身一定布满了这样的东西,黑色的图腾像腐烂的刺青一般,狰狞可怖。
“小静,小静!”愣神只是一瞬间,花懒好像没看到那些图腾一样,拍了拍他已经面目全非的脸颊,大声喊道。
“别碰我!”男孩猛然睁开眼睛,原来他并没有睡着,只是疼痛使他睁不开眼睛。
黑暗中,那双从痛苦中惊醒的血红色眼瞳,逐渐由涣散转为阴冷,像一条吐着猩红色信子的毒舌,随时准备攻击敌人。
这样的的场静司很陌生,花懒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有认识过这个人类的男孩。
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的场静司终于恢复了平静,默默盯着花懒,不说话。
虽然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那依旧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他在竭尽全力的忍耐着。
花懒站在榻榻米旁边,自上而下,静静看了他一会,许久,才慢慢蹲了下来。
她用手轻轻覆上男孩的额头,轻声道:“睡不着吗?”
蓦然被一片温暖覆盖,的场静司不由僵硬了一瞬,他的身体因为毒素的侵袭变得冰寒无比,少女的手掌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的场静司没有回答,一直平淡无波的眼睛,此刻却深的像一潭望不见底水。
他就那样看着她,许久,才闭上眼睛,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疲惫而倦怠。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寂静。
就在的场以为少女已经离开,而额头上那手掌的触觉是错觉的时候,他却感到身上一凉,被子被人掀开,紧接着有个温暖的热源靠过来,抱住他,将两个人一起紧紧包裹在被子里。
他不可置信的睁眼,看到的是那双无比漂亮的碧色双瞳,它们和自己仅隔着几厘米的距离。
“今天夜里有些凉,你睡不着也是应该的——这样就暖和多了吧?”
花懒将他搂在怀中,微微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睡吧。”
然后她没有唱歌,也没有说哄他睡觉,讲故事,或者说些泛泛而谈安慰小孩的话。少女只是夸张的打了一个哈欠,似乎很困的样子,很快就闭上了眼睛,甚至还往男孩脸上蹭了蹭,毫无突兀的感觉。
花懒什么也没有问,从叫醒他到抱着他躺下,一切都做的泰然自若,自然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也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连第一次抱着人类睡觉,也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