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懒漫无目的的想着,余光忽然扫到那女人的小动作,再感受一下周围空气中不同寻常的躁动,立马明白这地方有问题。
她猛地抬起头看了丁丁一眼,丁丁虽然在跟那女人说话,心思却一直在花懒身上,此刻察觉到她的视线,便冲她浅浅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花懒松了口气,这意思是叫她不用担心么。
她打量着丁丁,之前她认为他不像丹良,是因为他的气质过于温和,现在又觉得,他并不是不够高傲,而是他的傲气从来不对着自己人。
自己身为木族被他当成自己人,这女人明明也是丹良却被他避而远之。这种感觉实在有点怪,花懒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她看向丁丁,发现对方也正好看过来,那双水晶般清澈的眼瞳,在疏淡的月色里闪烁着寂静的光。
花懒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体,他忽然冲着她一笑,恶作剧般的眨了眨眼睛。
“炽君,您……”那个女人说的口干舌燥,突然发现不论是丁丁还是花懒,好像谁都没听自己说话。
她脸色一僵,接下来就看到自家主人背后伸出那双一直令她向往不已的金红色四翅,抱起那个她根本瞧都不屑一瞧的弱小木妖……飞走了。
“凛,你回去吧,我炽溪早在一千年前就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改变。”
话音未落,丁丁早已抱着花懒飞到远处,红发女人刚想追上去,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动不了了,她气得差点吐血,自己带来的同伴还没到,她只能看着两人消失在视野中。
“拜、拜托你下次要飞的时候提前说一声好不好!”
花懒被丁丁抱在怀里完全不敢睁眼,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啊啊,她就知道,看到丁丁对她眨眼睛的时候,她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相信我。”丁丁轻轻的笑着,他知道她恐高,于是加快飞行速度,很快就离开了这一带,来到邻近城镇的河堤边。
乡下小镇的人本就不算密集,晚上更见不到多少人类,即便是人类也看不到他们,丁丁就带着花懒停在这里。
丁丁抱着花懒落地,注意到她身体的僵硬,似乎想起什么,他立刻放开她,向后退出一步拉开距离。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花懒刚从高空的刺激中缓过来就听到丁丁的话,他的声音很低,几乎一下就被风吹散了。
花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怕自己讨厌火所以不想与他接触么。
头发是最明烈的火红,气质却沉静又温暖,水与火一般互不相容的两种东西,在他身上却形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中和。
红发的俊美男子站在河边,像做错了事一样微垂着头,粼粼的水面映在他的眼中,看起来落寞非常。
他本来就生了一张温柔的脸,何况长得好的人天生就具有被原谅的优势,花懒有种在欺负人的罪恶感,前所未有的愧疚心简直堪称惊悚。
“我没有生气,你、你不用这样。”花懒连忙摆了摆手,又舔了舔嘴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外婆,小静,哥哥大人,花懒最相熟的几个人多少都有些性格缺陷,以至于她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这种正常人,做错事会好好道歉的丁丁绝对是第一个,所以根本没想过怎么回应别人的歉意。
“那个……我是不喜欢火没错,但不会讨厌你啊,之前因为刚知道你是丹良所以吓了一跳,那只是条件反射,总之……现在没事了,恩,丁丁还是丁丁嘛,我知道的,你不会伤害我……”
花懒那时会躲开丁丁纯粹是反射弧的问题,就像你不小心被茶水烫了一下,第一反应肯定是吐出来而不是咽下去。
飞蛾扑火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它只是因为冷热空气形成气压差被逼进火里,真正的飞蛾怎么可能那么蠢萌。
花懒语无伦次的解释着,简直要抓狂了,她跟困兽似的在原地打着转,悲伤的发现自己会治愈术,但安慰人的本事实在惨不忍睹。
饶是如此丁丁仍旧一言不发,好像不相信她说的话,他盯着自己的脚边,花懒每靠近一步,他就往后避一步。
花懒本就少的可怜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她直接一步上前,踮起脚尖狠狠捏住他的两边脸颊:“喂喂你够了没,别自以为是了本小姐怎么可能怕你!给我振作一点啊!”
丁丁的脸上实在没多少肉,她掐了一下就下不去手了,更加不知所措。丁丁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但花懒没有看到。
“你说的是真的?”丁丁终于说话了,似乎仍不确定,声音透着一丝紧张。
“啊啊,真的真的。”花懒不耐烦的道,。
“真的不会讨厌我吧?”
“真的真的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本小姐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你什么时候说过真话……丁丁心道,不过口中继续说:“以后不要再避开我了?”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那么听我的话,跟我离开这里。”
“嗯嗯嗯……嗯?”花懒意识到不对,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说认真的,的场静司的周围太危险,今天这种情况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他刚解开封印,妖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如果下次花懒再被抓到他也不一定能救得出来。
“我要参加他的继承仪式,这件事已经跟你说过了。”花懒看着他的眼睛,顿了顿,又移开视线,盯着水面道,“而且,八年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丁丁怔了一下,知道她说的是他擅自把的场静司送走的事……她迟早会知道的,丁丁并不惊讶。
他叹了口气,花懒平时懒散,一旦做了决定谁也阻止不了,就像当初她逃出春木之里一样。
“算了,反正我也没打算能阻止你,以后的事再说吧。”
丁丁一边笑一边摸了摸她的头,大不了他努力保护她就是了。
“你想好,是要帮的场静司,还是只想袖手旁观,你去参加仪式的目的是什么?”
“外婆想让我取了小静的眼睛,不过我这些年没在他身边,如果我不做,外婆恐怕会亲自动手。”束樱喜怒无常极其善变,她说要看花懒的戏,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改变主意了,自己去当主角。
“所以?”
“保护小静吧,我不想他被外婆取了眼睛。”花懒想了想道,既然已经知道并非他擅自离开,那么她最初的想法也是不让外婆得逞。
“不过那家伙现在想抓我做式神,也得提防一下,击退外婆我们就走。”花懒想到的场静司那时看她的眼神,他一向憎恶妖怪,现在终于连自己也变成其中一员了么……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丁丁本来就对的场静司没好感,一听说他想收服花懒,脸色就沉了下来。
花懒也注意到他脸色不善,犹豫了一下道:“到时候你会帮我吗?”
丁丁也觉得自己太严肃了,目光缓了缓,却还是道:“你太纵容那个人类了。”
花懒不想跟他争这个,只是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帮不帮呀?”
“好吧,我帮你。”
我也太纵容她了……
丁丁无奈的想,只是看到花懒放下心的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眼底的冷色终于全然褪下,只剩下清澈柔软的光:“放心吧,我会尽快恢复实力,到那时应对你外婆应该不成问题。”
他其实很愿意花懒找他帮忙,至少这证明,她是真的不介意自己的本体。她不讨厌他,他真的很开心。
花懒看着笑容灿烂的丁丁却笑不出来,面前的这个人,不,应该说是妖怪,他是妖怪中最接近神格的血统,实力深不可测,化成人形的长相也无可挑剔。
丁丁已经不再是弱小的园丁鸟了,恢复本身的他,其实比谁都有资格目中无人,但是这家伙仍旧这样对着自己自己笑啊笑的,眼中虽然有无奈,更多的却是包容。
花懒觉得,其实丁丁并不适合做丹良,丹良都是暴戾、自以为是的,他们重视血统,以自我为中心,瞧不起别人。就像刚才那个叫凛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在无视她。
话说回来这也是当然的,普通木族遇到火只有死的份,那个女人当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丁丁随手就能灭了花懒,他根本不必看她的脸色啊,可这样的他却低声下气跟自己说对不起,甚至因为能帮到忙就开心的不得了……好像,有点傻啊。
晚风很舒服,从河面上吹过来带着潮湿凉爽的气息,花懒被风一吹,忽然想起什么,疑惑的看了丁丁一眼:“我听说丹良族的妖怪都是女性,你到底……”
花懒上上下下的扫描他,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个公的啊!难道说只是化形化成这样,事实上内里还是个……
见对方的眼神诡异,丁丁瞬间有点哭笑不得:“丹良族的首领是每一代唯一的男性,那里与世隔绝,这种事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难怪那个凛叫他炽君,原来是敬称么……花懒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丹良的寿命长,一代几千年也不算什么,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