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来也怪,这合欢散还能自己解决?卖药的是干什么吃的?医仙端木蓉这不是唬人的吗?难怪韩信倒卖这个失败。(端木蓉:最后再声明一次,我不研究那个!)
一道白光闪过,张良的东西差点溅到我身上来,我仔细凝视着那摊液体,然后机械地抬起了头。
张良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却是一脸沉静地看着我。
坏了,这小子爽过之后估计在琢磨着怎么报复我了!
“阿真,你记着,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苍白中带着困倦的笑容,他轻喃道,“……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怪你。可这回,是你欠我了。”
“张良,我心有残缺。”我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良久,张良伸手解开了我的穴道,轻声道:“阿真,你走吧。”
他慢慢地躺下身去,像是一个累了很久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娘亲的怀抱,他侧躺着,蜷成一团,抱着膝盖。
像是冬天怕冷的狐狸只能自己抱着自己取暖,可是现在是春天啊,一点都不冷。
“张良,我——”
“这一次,我不留你了。”张良闭上双眼,继续道,“……韩信会送你平安到达彭城,你莫拒绝,这路上不安稳。”
“哦,谢了。”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愣了片刻后拉过被子,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将抱成一团球状的张良裹了起来,“那你保重啊。”
他没有回话,看样子是已经累到说不出话了。
我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去,还没有走到门口,突然一阵铺天盖地的晕眩直冲脑门,我手边没有任何支撑,只能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我暗叫倒霉,心道这回又要摔成狗吃/屎了= =
意料之外,我并没有倒在冰冷的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带着热气微微潮湿的怀抱。
我听到他说:“阿真,你怎么了?”
“张良,还算你小子有良心,没让我再摔倒……”
“我不会再让阿真摔倒了,再也不会了。”
我好像又看到了他成亲那天,我被凌虚刺中,狠狠地摔在地上却没有人扶一下。
那个时候的我,躺在万人中央,凄凉却孤独地漂亮。
我闭上了眼睛。
我也累。
在失去意识前,我拼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张良,你先把亵裤穿上,别让人看了去啊……”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鸟语花香,晴光大好。我坐在桃花树下,看着少年晚歌在不远处舞剑,他的剑法如行云流水,身姿宛如谛仙,刚刚吃饱还是胖小孩的白凤满足地倚在墨鸦身侧打盹。
彼时,都还年少。
我轻扬起嘴角,心情愉悦。
“阿真。”
背后有人在叫我,声音温柔。
我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丽的容颜,唇红齿白,丰姿冶丽。
她也在笑。
微风抚过,粉色的桃花瓣片片飘落,轻柔地好似要将我们两人淹没。
“你是谁?”
“我是阿真的娘亲。”她走过来,伸手轻轻抚过我的脸,眼角敛尽了光怪陆离的天光水色,只剩细致的温柔,“我是阿宛。”
阿宛娘亲?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阿真见到娘亲不欢喜吗?”
“……欢喜。”我喃喃道。
“我的阿真,你怎么会这么憔悴?苦了你了,阿真。”她拥我入怀,我的下巴支在她圆润的肩头,只觉得有点难受。
“阿真,你想娘亲吗?”
“……想。”
“那么,就和娘亲一起走吧。”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心脏处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我垂下头,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已经□□了大半。
“于你而言,死是最好的解脱。”阿宛笑了起来,这笑,在我看来,比刚才还要明媚。
死么……
“公子!”墨鸦从远处飞来,晚歌的剑已经刺进了阿宛的胸膛。
阿宛侧过头,依然笑着:“这样,你就能和娘亲在一起了,阿真不高兴么?”
“公子。”
“晚歌,你说,她为什么对自己的孩子还能下得了手呢?”
晚歌无言,只是伸手替我擦掉了眼角的泪花。
“或许死的确是最好的解脱,但是,”我叹气,“我不甘心呐……”
我一下子从梦境里醒过来。
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抚了抚胸口,在确定没有一把匕首插着,我才松了口气。
“张——”
“阿真,我们有孩子了。”
他上扬的眉梢上还挂着尚未褪尽的欢喜,眼神温柔地一塌糊涂。
沉默了片刻,我仰头长叹:“子房啊子房,我知道你嘴皮子厉害,可为什么你的生育能力也这么强大?才一次就中招了。”
“阿真过奖了,这是属于两个人的功劳。”
“……我饿了。”我有气无力地喊道,“我要喝酒吃肉,大坛喝酒,大口吃肉。”
“吃肉可以,喝酒就不行了。”
“好吧,那你快去准备。”不能喝酒,岂不是很惨?
我还有好几坛西凤没开封呢。
“阿真,不许偷喝酒。”张良轻声告诫道,随即又挑眉,“反正我都藏起来了,你是找不到的。”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阿真不忘儒家经典,子房深感欣慰,不过为了我们的孩子,子房做一回小人也未尝不可。”
言语间尽是欢喜,一扫几日的阴霾。
我望向窗外,与梦里一样,雨后初晴,鸟语花香。
透骨酸心
我和张良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似乎又回到了我还在小圣贤庄求学的那段日子。
“阿真,今日要不要去清风坊听琴?”张良一边替我削苹果一边问道。
清风坊是清乐坊,都是些正当的琴姬舞女,但是太正经的东西,我显然是不会喜欢的。
“张良,我想吃酸梅。”我将苹果塞回他手里,支着下巴说道。
“那阿真稍等,我这就去买。”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这才吩咐吟雪道:“去药材铺买点红花来。”
“红花是什么?”吟雪虽然跟着郑音几年,却对药理一窍不通。
“是一种安胎药。”才怪!
“那吟雪这就去买,公子你稍等啊!”
我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走远,才舒了一口气。我的手慢慢抚到了小腹处,这里,有一条生命。是我的孩子?……孩子,就像我是阿宛的孩子。
我的脑海突然闪过阿宛明媚的笑容和银光闪闪的匕首。
“于你而言,死是最好的解脱。”
我的眼神沉寂下来。我仿佛可以预见,我将和阿宛走上同一终点。
所谓殊途同归。
×××
一室寂静。
我把玩着手中已经空了的小碗,半晌,抬起头来,对着面前的人笑道:“味道还不错,甜的。”
他双拳紧握,在衣袖下甚至有些颤抖,眼里不见愤怒,唯有深不见底的失望。
窗外又下起了雨,雨势迅猛,打碎了一地的春光。
“阿真。”他动了动唇角,却只叫了我的名字。
善辩如他,也有词穷的时候。
“抱歉,杀了你的孩子。”我放下小碗,支着下巴说道,“你可以选择替他报仇,杀了我。不过我可不会乖乖让你杀,我们决斗吧!”
“我的孩子?”他自嘲地笑笑,笑容愈发凄凉,“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
“为什么不忍心?他的存在只是一个意外,我并不在意。”说违心的话还是有点要脸红的,不过张良此刻根本没发现我微小的情绪波动。
“并不在意?也对,你不在意,在意的只有我一个人。”
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情绪几近要失控,那个淡定从容的张良子房,他……要疯了= =
“今日我就要离开,回去彭城。”我想了想,又道,“你保重。”
他点头,默然不语。
再回首,神情冷漠。
吟雪一直哭个不停,听的我心烦气躁,只好吓唬她:“你再哭就不带你去彭城了。”
这话有效,她止住了哭泣,还是抽抽泣泣地呜咽着。
张良找了一辆马车,委托韩信送我和吟雪回彭城,一路上该准备的他都替我准备好了。还是有豆花和糖糕,但这一次却是凉的。
大概他的心也凉了。
“只剩一坛西凤了。”张良替我拿上马车。
我皱眉:“我记得有三坛来着。”
韩信面无表情:“被我喝了,以后还你。”
“……那张良你自己留着喝吧,反正在彭城我还有四百多坛西凤呢。”我挥手,很是大方地说道,“这酒味道是极好的,你过过干瘾……”
我的话还未说完,张良手中的酒坛已经落在了地上。
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然后便是一地的狼藉。
我侧过脸,咕哝道:“脾气真大。”
“有劳了。”张良淡淡地对韩信说道,“请务必安全把她们送到彭城。”
“嗯。”韩信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
张良说罢信步走进了雨中,任凭雨水打湿了他的儒裳和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