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我还能看到他上扬的眉梢上还挂着尚未褪尽的欢喜,眼神温柔到一塌糊涂。
“阿真,我等着你的答复。”龙且又道。
我一声没吭,我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龙且走后,锦瑟见我愁眉不展,柔声问道:“可是小龙将军说了什么,公子不高兴了?”
“……没有,令我不高兴的人不是他。”
她一怔,随即又问:“不是小龙将军的话,难道是张良先生?”
“锦瑟。”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我对你好,还是郑音对你好?”
“少爷对我很好,但是公子对我更好。”
“这样啊……很令人感动的回答呢。”我话锋一转,又问道,“二月初三那天,天气如何?”
“……公子。”锦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不起,公子恕罪。”
“锦瑟,我对你甚至比对吟雪更好!因为吟雪有爹娘有姐姐,她不缺关心,而你和我一样没有亲人。我可以说是感同身受,既然你也觉得我对你很好,那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公子……小龙将军那么喜欢你,你不能负他。”
“所以你就联合他骗我?”
“没有,小龙将军对此事一无所知。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而且——”
“而且你还在腊梅燃香里下了迷药,对不对?”
“公子,你怎么会知道?”
“若不是下了迷药,连着下雨的三天,我怎会毫无所知?”我闭上眼睛,淡淡道,“师父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不用跟着我了。”
“公子,你要赶我走?”
“……我不敢再相信你了。”
我说过,信任这种东西,只要受到一次糟蹋,就不会存在了。
“公子,我是为你好!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张良他能给你什么?他给你带来的尽是灾难和离别,小龙将军却是一心一意对你的。”锦瑟抬起脸,满脸泪水。
这姑娘哭得这么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都不忍责备了。
“那你怎么没有问过我的意愿呢?张良带给我的是灾难抑或是离别,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虽然这以后我和他就再无交集了。你虽然不是导致我们之间成为陌路人的根本原因,却也是导-火索。我原谅你,但无法再信任你……你走吧,自由是人生最宝贵的东西。”
“要我离开公子,除非让我死!”
跪在地上的锦瑟突然往旁边的墙壁上用力撞去,在她快要撞上墙之前,忽然一个白色的影子闪过,将她给拉住了。
“她说的没错,自由是人生最宝贵的东西。”
来人声音清冷,略带困倦……似乎这段时间过得并不算太愉快。
我挑眉道:“好久不见,凤宝。”
“不要再叫这个愚蠢的名字了。”白凤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冷冷道,“你家张良呢?”
“凤宝此言差矣,张良并不是我家的,他是儒家的。”现在是刘邦家的。
“哼,儒家,他也知道他是儒家的?”
白凤嘲讽地语气令我一惊,我随即问道:“难道你从流沙转移到儒家了?”
“你在做梦吗?”
“那你为……罢了,你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来找我,难道是在追姑娘?”虽然知道他就是在焚书坑儒事件中帮了伏念和颜路的人,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我不会做那种蠢事。”
“……流沙呢?”
“没了。”他淡淡道,“已经没有流沙了。”
“……卫庄呢,赤练呢?”
“不知道。”白凤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能死了,可能活着,但是流沙已经不在了。”
“对了,你此番前来找我何事,不会只是聊天吧。”我抬眼看了看锦瑟,“你先下去吧,既然白大侠救了你,我也无话可说了。但是你若再敢骗我,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是,公子。”锦瑟对着白凤行了个礼,柔声道,“谢谢白大侠。”
她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眸子里尽是执着,我竟天真的以为那是为我。
“凤宝,你究竟是为了何事而来的?”
“路过。”
“……”
“嬴政焚书坑儒,儒家遭到了重创,现在正在想办法重建小圣贤庄。”
“……我没钱。”
“谁找你借钱了!”白凤哼道,“我又不是儒家的。”
“那你操这个心干嘛?”
“……我是在做好事,替墨鸦积德。”(墨鸦:我都下去这么久了,你现在才知道为我积德?)
“那伏念和颜路呢?”
“伏念的夫人想了一个法子,到处游学演讲,像春秋时期的孔子一样,然后募集钱款,重办小圣贤庄。”
“老人头伏念成亲了?他和谁成亲了?公孙玲珑?”
“是他故国的一个女子,阿茗夫人。”
“阿茗夫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奇女子,才有勇气嫁给那个老人头。对了,颜路呢?他有没有成亲?”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一听到颜路的名字,白凤整个人都柔和起来了,半晌才说:“他不会。”
他说他不会,而不是说他没有。
他不会,这听起来倒像是一种承诺了。
“为什么?颜路很抢手的,长得帅人又温和,应该会有很多姑娘想嫁给他吧。”
“他不会就是不会。”
是我的错觉么?
我怎么觉得白凤变了。
变得有点……被男人滋润后的妩媚?
咳咳,这太扯了。我晃了晃脑袋,赶紧转移话题:“那颜路和伏念,还有阿茗夫人,现在在哪里啊?”
“他们明天就到了。”
一见如故
“你就是姬真?”
“是我,姬真见过掌门夫人。”我抬起头,笑着看向半挂在伏念身上的小姑娘。
她长得很瘦,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衫,相貌普通,唯有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亮的出神。
她的年纪看起来都可以当伏念的女儿了,真看不出来原来老人头喜欢啃嫩草。
“不用叫掌门夫人了,我叫萧茗,叫我阿茗就好啦。我听念念提过你,他说你是他的得意门生呢。”
“……”真真见鬼!念念?老人头居然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名,我是他的得意门生?那子明岂不是要当他的衣钵传人了?
“子真,好久不见。”伏念礼貌地点点头,随即又道,“你可知子房现在在哪?”
“……他已经投奔刘邦帐下,现在应该已经从新郑离开去了巴蜀。”
“你和他——”
我摇了摇头:“掌门师尊,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
“是我唐突了,见谅。”
“没事。对了,怎么不见颜二师公?”白凤明明说伏念和颜路会一起来的啊。
一听到颜路的名字,伏念的脸色就阴沉了几分,萧茗冲我扮了个鬼脸,笑嘻嘻道:“阿路去给白凤买糖糕了,白凤每天都要吃糖糕,凉了还不吃,脾气真大。”
糖糕……
“阿真,你要不要吃糖糕?我给你加豆花。”
耳边,似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环顾四周,除了伏念和萧茗,空无一人。
范曾和项羽设宴款待了伏念和萧茗。
午宴即将开始,白凤却始终沉默地立在门口,一言不发,他手里把玩着一根羽毛,直到视线番外内出现了那个儒雅的身影,他的嘴角才轻轻上扬了起来。
……我怎么会有种白凤在恋爱的感觉呢?
姗姗来迟的是颜路。
“速度还真慢。”
白凤对他嗤之以鼻,接过糖糕也并没有表达感谢,颜路对此只是笑笑,随即又看向了我:“子真,好久不见。”
似乎每个人见到我,都只能说这句话。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颜二师公。”
“你可知子房现在在哪?”
这句话也是必问的。
“……他在刘邦帐下。”我不想听颜路继续问下去,于是伸手跟白凤要糖糕,“凤宝,给我吃一块。”
“自己去买。”
几年不见,白凤愈发抠门起来,占着十多个糖糕都不愿意分一个给我。
“就给一块,好不好?不然我就让颜二师公也去给我买一份。”
“你——”白凤最终还是皱着眉头递给了我一小块糖糕。
是最小的。
我叹了口气,刚将糖糕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就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姬真,你怎么了?”白凤见我呕吐的模样,不免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你一向三棒子都打不倒,今天怎么弱势起来了?”
“没事,可能是受了风寒。”
我顺了顺气,手腕却被白凤给握住了。
“哟,我都不知道原来凤宝也会把脉了啊。”
“谁的?”白凤冷冷地问道。
“什么谁的?”我似笑非笑地说道,“糖糕当然是我的了,你已经给我了不是么?”
“我说你肚里的种,谁的?”
……话说到这份上,我都没办法再接下文了。不过这杀手改行当大夫,杀人的变成救人的……还真是,天雷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