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恒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又像是在来回穿梭,时不时点头微笑,朝京中的百姓们招手。场面一片热闹祥和,亦是俏俏从未见过的盛景。
俏俏踮脚抬头,那个身影似乎清瘦许多,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越发俊朗不少。姑娘们发了疯一般,攒堆往前挤,呐喊声震耳欲聋,臊地她脸颊发烫。
可显然,茫茫人海中,他不曾注意到自己。俏俏的心浮浮沉沉,晃晃荡荡,眼里有丝不易叫人察觉的失落。
可她随即也很快平复心情,与季恒之间本就是萍水相逢。人的一生,会遇见许多人,哪里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就算忘记,亦是情理之中。
她的思绪被顾溪桥的咳嗽声打破,却见他脸色通红,约莫是受了风寒。她俯身关切,这一幕却被戚梧看在眼里。
从进城门的那刻起,戚梧的目光不曾有停歇,先是在人海茫茫中寻找着日思夜想的安乐,俏俏和顾溪桥二人是无意中发现的。
“殿下,你看……”他自以为是俏俏一人,迫不及待地开口。话音未落,才发现旁边的顾溪桥,忍不住要打自己嘴巴子。
季恒听他欢喜声,本能地回头。好巧不巧,正看到俏俏温和地替顾溪桥捶背,冷冷道,“看什么?”
看他二人伉俪情深么?
“看!百姓们都十分想念你!”戚梧笑容一时凝固,尴尬道,“这么大的雪,也抵不住他们的热情。”
季恒并未搭理他,眼角余光轻扫人群的最外围,哪里能见那个久违的身影?
茫茫天地间,银装素裹,落雪寂静。
俏俏生怕顾溪桥染上风寒,并未逗留多久,季恒的回眸,她并不知道。
安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看着她闷闷不乐地回来,想着或许是顾溪桥说了什么重要,忙把她拉到一旁,严肃道,“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俏俏摇头,回想着方才那幕,至远至疏,再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地扑向他怀里。
顾溪桥知道这两个小姑娘有许多说不完的悄悄话,很是识趣地折回了书房。
‘他回来了。’
“谁?”安乐问,她一直在院内忙活,并未听到外头街市上的动静,偶有瞧见几个平日衣着素静的丫头突然改头换面,施胭脂粉黛,说是要去见一个什么将军?
一时没想到,她们嘴里说的将军,就是季恒。
‘他是不是忘记我了?’俏俏问,‘他不记得我了,从身旁经过的时候,都没有认出来。’
“姑娘说得是殿下?”安乐看着面前人泪花闪闪的模样,心猛地一下像被什么给刺痛,“殿下回来了?”
俏俏揉揉眼眸,疑惑地看着她,‘你不知道?’
“每年年关殿下都会回来,不过从来没有这样早,”安乐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茬子,又见她这般伤心委屈,忙解释道,“殿下哪里会不记得?想来应是城中人潮拥挤,耽搁太久易酿成无妄之灾,步履匆匆,无法留意罢了。”
安乐此话言之有理,季恒回城,每每都是人山人海。人一多,灾祸自然难免,若有老者孩童被推搡,造成踩踏,受了伤,岂不是乐极生悲?
俏俏懂事地点头,悄悄抹抹眼泪,露出一丝浅笑。安乐警惕地看看外头,反手把门关上,神情凝重,“姑娘,这里没有旁人,你同奴婢说实话好不好?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想着殿下?”
俏俏惊恐地睁大双眼,摆摆手。
“是没有,还是不想承认?”安乐道,“奴婢是过来人,一辈子很长,难道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有朝一日娶了别家的姑娘,从此琴瑟和鸣,真的甘心么?”
“奴婢不想做无情无义之人,可自你嫁进顾家以来,有一刻是开心的么?姑娘从来在王府的时候,不用拘束这许多,更不用去迁就谁的脸色。奴婢说这话,并非要姑娘朝三暮四,水性杨花,被人唾骂,奴婢只想让姑娘明白,谁才是对你最好,值得托付众生的人,”安乐鼓足勇气,“奴婢斗胆猜想,这一切的一切,殿下自有安排。”
俏俏双手紧捏衣裙,递出温和的笑容,‘顾溪桥他很好,没有不开心。’
无论安乐怎么说,她仍旧毫无反应。说着违心的话,委屈只能自己一人默默承受。
“我道是为谁?”传来姜氏的怒斥声,“他二人夫妻不睦,新婚之夜便分房而睡,原是你这个下贱坯子在挑拨离间。”
门哐嘡一声被人从外头踹开,姜氏脸色阴沉站在二人面前,身后是眉头紧锁的顾溪桥。
安乐心一颤,未料到隔墙有耳。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自然没有回转的余地,神色淡定,“姜夫人自问,我家姑娘嫁进顾家,大半年的光景里受了多少委屈,你是当家主母,不问青红皂白,行事武断。说起夫妻不睦?姜夫人又能置身事外么?”
姜夫人有了把柄,对安乐的话,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淡声叫过顾溪桥,“方才她说的那番话,你也亲耳听见了。旁得暂且不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叔母,”顾溪桥深知此刻若是求情,恐怕只会激怒姜氏,狠下心道,“按家规,挑唆是非者,掌嘴五十。”
姜氏满心欢喜地点头,看着对面那道凌厉充满憎恶的目光,“安乐姑娘心气高,难免会因为护主而说出有口无心的话。今日若是桥儿偏袒了你,那往后,又该如何服众?我说句公道话,此事固然有错,倒也情有可原,看在靖安王的份上,掌嘴就免了罢。姑娘家的,破了相总归不好看,改罚跪罢……”
一听罚跪二字,俏俏脑海里阴影又起,看着无动于衷的顾溪桥,心顿时凉了一截。
“姜夫人无需浪费口舌,奴婢会领罚。但请姜夫人务必记得,我家姑娘出自靖安王府。”
安乐说罢,转身奔往庭院中央,往那雪地里一跪,膝下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谁也没料她行动如此迅速,生生把姜夫人藏在喉舌间的话给吞了下去。这根刺再扎人,若不试试磨一磨,怕是顾家往后都要被拿捏地死死。
“跪外头去。”姜夫人脸色一沉,声音发冷。
姜氏要走,俏俏忙抢步上前,却被顾溪桥一把抓手腕。她气力小,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氏走远,心急如焚。
“俏俏!”看着姜氏走远,顾溪桥这才松开手,低声道,“要是真想帮安乐,就听我一句劝,叔母眼下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会听你解释的。”
劝?一瞬间,俏俏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他,冷漠无情从来就不该属于顾溪桥。
也是,在顾家,她本就是个外人,哪抵得上骨肉至亲?旁人不心疼安乐,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护着。
她知道自己没法越过顾溪桥去为安乐讨回一个公道,更无法用流利的话语叙述心头的不满,愤恨地看了眼,气冲冲折回屋子,把门摔得震天响。
顾溪桥急步跟上,仍旧吃了个闭门羹。
从未见她发过如此大的火气,顾溪桥慌神片刻,举手叩门,“俏俏不要生气,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门的另外一边早已闩得严严实实,尽管俏俏双手捂耳,钻入被褥中,可叩门声依旧不绝于耳。
她觉得聒噪,不稍片刻,便踩鞋下榻,径直走到里间,被褥帛枕一同薅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门,趁着对方未曾反应过来,通通丢到了雪地里。
“俏俏!”顾溪桥意识到,她真的生气了。自己再说下去,恐怕只会更加惹她厌烦。
想到这里,他有些无奈地叹气,蹲下身去,把被褥捡起,扑了扑上头的残雪,抱回书房。
丁毅正在里头收拾,瞧见这幕,又见他一副小媳妇的哀怨神情,险些没忍住笑,“公子这是怎么了?打赌打输了?”
顾溪桥没理会他的顽笑话,熟练地给自己收拾床榻,看得丁毅一愣,急忙上前接手。
“去前院瞧瞧,”被褥在二人手里拉扯,谁也不愿松手,“安乐若是还跪着,便叫她起来回屋,叔母问起,只说是我让她回去的。”
天寒地冻的,还是莫要叫人受这种折腾了。
“你屋子里可有木炭?顺道拢一些过来。”
“公子今晚要在这过夜?”丁毅松开手,一脸迷茫,“可是有什么未完成的书稿?”
岂止是今夜,怕是以后都不能搬回去了。想到这,顾溪桥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我记得你一向话少……”
丁毅没敢再吱声了,看这模样,十有八九是吵架被轰出来的,再多问,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窗棂外的积雪,已经很深了,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屋子冷,几盏烛台发着微弱的光芒,轻呵口气,更是白茫茫的雾气。顾溪桥把双手往袖子里一拢,抬头便见丁毅搬了一大框炭进屋。
乌炭把他的脸给蒙得黑沉沉的,顾溪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着他熟练地往炉里添炭火,“安乐呢?”
“方才我去前院里瞧过,不见人影,问了才知道,说是已经回去了。”
“我不放心,得去瞧瞧。”顾溪桥搁下丁毅递过来的手炉,就要起身。
“公子无须担心。我平日里瞧着她是个灵活的,这么大冷的天,断然不会傻乎乎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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