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离婚就是这样的,”关澜说,“如果是我接到对方当事人的委托,也会建议他这么做。”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梁思问。
关澜给她解释:“如果双方都没有过错,原告起诉离婚,而被告不愿意,只需要在法庭上陈述感情没有破裂,不同意离婚。这种情况,第一次起诉,法院是不会判离的。然后就是六个月的禁诉期,过了之后才能再次起诉。”
“那六个月之后呢?”梁思又问。
“第二次起诉也有不判离的可能,”关澜回答,而后转折,“但分居满两年,或者第一次起诉之后分居一年,就满足离婚的法定条件了。”
两人都知道,这个倒计时已经在昨天被何静远按了下去。
“所以真的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梁思又自嘲,“我读了七年法律,做了十几年律师,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上过法庭,没想到这第一次,居然是自己离婚。”
“如果往好处想,”关澜给她建议,“分居有时候反而会让紧张的关系和缓。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去试着搞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至于谈判,以及法院调解、起诉的流程,也尽量配合,尊重对方的意愿……”
后半句意思都懂,关澜没说出来。
做过那么多宗离婚案,她知道这就像是一个心理适应的过程。无论起初多么坚决,在经历数次谈判、调解、起诉、判决又起诉之后,心态都会改变,也许最后有复合的可能,但更多的是双方都只想尽快地结束。
离开茶馆,她开车回南郊,才刚到家,又收到梁思的信息,告诉她:你说对了,何静远约我明天上午见面。
紧接着发来一个定位,是市内一家专做家事的律师事务所。
关澜在心里排了下日程,回:我明天陪你过去。
梁思又回:好,委托协议先发我看一下,明天带来我签字。
关澜发了个 OK,脸上倒是笑了,要是不看上下文,谁知道这是在谈她自己的离婚呢。
齐宋的消息随即也来了,问:下午梁思找你什么事?
关澜答:跟金森林的案子无关。
齐宋又问:不能说?那是她……
关澜不予置评。
那边已经猜到了,紧接着发来一条:关老师你牌子做出来了。
关澜只回:明天法援你顶一下。
齐宋问:还是梁思的事情?
关澜仍旧不答。
那边又说:感觉不一起做案子就见不着你了。
关澜这才笑起来,回:会有的。
不知道是说案子,还是见面。
第40章 为什么
第二天,关澜陪同梁思去谈判。两人在那个家事所附近碰头,梁思签了委托协议,又接了个电话,挂断便说自己不能去了,让关澜代表。这种情况关澜不是没有遇到过,说:“其实你现在最好还是当面坐下来和他谈一谈,全由律师代表,事情可能变得更糟。”但梁思坐车里想了想,还是道:“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我确实去不了。而且,我也想先知道一下他那边开出的条件,我怕自己一时控制不好情绪。”话已经说到这里,关澜无法,点点头,与她道别,独自去了。那家所的办公室也在滨江区,软硬装潢都是暖色调,进门就是一面家庭式的照片墙,走廊两侧好几间面谈室,里面圆桌上的花瓶一律插着粉色康乃馨,旁边必定摆着纸巾盒。也许是为了突出业务特色,存心整出来的氛围,但联系大多数来访者的心情,反倒让人有种诡异之感。就像《三体》里写的,温馨的安乐死病房。
第二天,关澜陪同梁思去谈判。两人在那个家事所附近碰头,梁思签了委托协议,又接了个电话,挂断便说自己不能去了,让关澜代表。
这种情况关澜不是没有遇到过,说:“其实你现在最好还是当面坐下来和他谈一谈,全由律师代表,事情可能变得更糟。”
但梁思坐车里想了想,还是道:“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我确实去不了。而且,我也想先知道一下他那边开出的条件,我怕自己一时控制不好情绪。”
话已经说到这里,关澜无法,点点头,与她道别,独自去了。
那家所的办公室也在滨江区,软硬装潢都是暖色调,进门就是一面家庭式的照片墙,走廊两侧好几间面谈室,里面圆桌上的花瓶一律插着粉色康乃馨,旁边必定摆着纸巾盒。
也许是为了突出业务特色,存心整出来的氛围,但联系大多数来访者的心情,反倒让人有种诡异之感。就像《三体》里写的,温馨的安乐死病房。
何静远已经到了,坐在其中一间面谈室里等着。他人个子不高,瘦瘦的,戴眼镜,看得出是生活自律的人,年近四十还是显得挺年轻。见关澜一个人来,他也并不意外。
代表他的是个男律师,与关澜握手,交换名片,态度亲和,坐下谈话却是开门见山,一上来就是财产和抚养权的细节问题:
“据何先生说,他和梁女士两个人的存款基本上是分开的,他的意思还是按照现状,各归各。”
“还有两人名下的共同拥有的两套房子,何先生这边会配合梁女士去不动产登记中心去掉他的名字。”
“至于孩子,何栋梁,东东对吧?”律师说着,看一眼何静远,“何先生希望还是由两个人共同抚养。但如果梁女士不同意,或者因为工作原因要去别的城市生活,也可以商量,他都愿意配合。”
很公平,很理智的条件。从法律的角度上说,甚至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但也足够体现他分手的决心。
对方律师把书面方案递过来,刚才说的那些都已经落到纸面上。
关澜接过来浏览,而后开口,说:“财产和抚养权方面,梁女士也大致跟我说了一下情况,跟何先生的表述没有分歧。但对于怎么分配,孩子跟谁,我们暂时没有方案。梁女士的意思是还想跟何先生沟通一下,看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这话说出去,对方律师笑笑,转头看何静远。
何静远也是顿了顿,才说:“那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语气其实非常冷静,但他好像还是自觉情绪化了一点,又道:“关律师,麻烦您转告梁思,我和她对很多问题的看法都不一样,想要的也不是同样的生活。我真觉得我们不适合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对两个人都不好,对东东也不好。”
关澜说:“这些话您其实应该当面跟她讲,也听听她的意见。”
何静远不答,却是笑了,淡淡地。
关澜也知道自己并无立场这样去建议他,毕竟选择不到场的人是梁思。
对方律师在一旁打圆场,说:“我们今天只是第一次坐下来谈,不用追求马上能够达成一致,就先了解一下双方的态度,之后我们再看能不能往中间争取。”
关澜听过太多这样的套话,但那更适合寻常离婚谈判,一方要大的那套房,另一方要他补偿两百万,律师的作用就在于如何报价,如何打压对方的心理预期,双方都有想要但对方不愿意给的东西,才说得上是往中间争取。而现在这种情况,何静远只求分手,什么都可以商量,反倒成了最困难的局面。
谈判很快结束,关澜无功而返。
从家事所出来,她打电话给梁思,占线。少顷才收到梁思发来的信息,说是还在一个电话会上,以及家里的地址,约她去那里见面。
关澜开车前往,进门又等一会儿,梁思的会才开完。
随后把谈判的情况说了,梁思听着,起初看起来并不意外,消化了一会儿才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拿起手机拨了何静远的号码。
关澜想要阻止,但那边已经接了。
梁思开口却是重复何静远的话:“我们不适合再继续下去,对两个人都不好,对东东也不好?”
她哼笑,说:“我们怎么了?我问你我们怎么了?怎么就对东东不好了?我跟你吵过吗?打过架吗?”
那边静了静,才答:“我们没吵过,更没打过架,我们只是几乎不说话,甚至都见不上一面。”
“那你提出来啊!你为什么不主动呢?”梁思反问。
“我没说过吗?”何静远亦反问,“还是你从来没听进去过呢?我没努力过吗?还是你从来没回应呢?我也是个人,我没办法一直唱独角戏。”
“你觉得我是在玩还是怎么的?”梁思话赶着话说下去,“我是在工作!你想我怎么样呢?我从来没有拿你跟其他人做比较,也没觉得自己为家庭付出得更多,我只是想有我自己的事业,想给我们最好的!”
关澜再次试着阻止,但没有用,想说的就这样都说出来了。
何静远倒没动气,像是早就料到了,回答:“我没说不行,也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只是我们不合适。”
“我们不合适?”梁思气极反笑,“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你当年在宿舍楼下向我求婚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说?!”
也许是这个问题太难,何静远缓了缓才又开口,却还是答非所问:“对不起,破坏了你完美常胜的人生。”
“你说什么呢?何静远,你说什么呢?”这句话激怒了梁思,她站起来用手拍着桌子,反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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