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忆按她自己想的继续说着:“而且同一样事物,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他们说的不见得就是对的。”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都不能……不能这么轻易就舍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啊。”
“……”
“如果他们批评你,辱骂你,那都是因为他们不懂,你别听他们的,你听我的。”
“我觉得你跳舞就……”梁冬忆偷偷地观摩着他的神情,耳根有点红,声音低了下去,“就还挺帅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说了这句话后,梁冬忆迅速又接了下一句话,像害怕被发现什么小心思一样。
“我查过你的资料,那么厉害,肯定有很多观众的,要是,真的没人看你跳舞的话,那你可以跳给我看啊。”
“这个提议听着不错,”段一哲摸了摸下巴,小声道,“还挺诱人。”
“……”
*
两人在江边待了一会儿后回去继续学习了,下午回家,梁冬忆怕被爸妈看见,没让段一哲骑自行车送,坐了公交回家。
到家的时候,梁父梁母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见她回来,梁母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进厨房准备做饭:“回来了啊?”
梁父从电脑屏幕前抬头:“跟哪个同学出去了啊?”
梁冬忆应了声:“就上次,除夕夜在广场上遇着的那个同学。”
怕梁父梁母会多想,梁冬忆又补充了一句:“女的,她成绩不太好,就周末这时间,帮帮她。”
梁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那你自己注意一点,别因为这些事把自己的成绩给弄退步了。”
“知道了。”
*
晚上十点半,段一哲把高一的数学课本看了三分之一后,合上,准备换另一科。
放好数学书之后,他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过了几分钟,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拉开最下面一层的抽屉,拿出一个奖杯。
黑色的底座前,金黄色描着凹进去的纹路,勾勒出DIL青少年组(中国区)几个字,往上,是一个透明的人,手肘支着地,撑起整个身子,是街舞动作里肘旋的定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奖杯上的人的那双腾空的腿,有一条腿是用透明胶黏上的。
段一哲面无表情地用指腹摩挲了下破损处,双目空洞无神。
他这辈子都没法忘记,街舞一开始给他带来的震撼感。
直击心灵的兴奋,高于常人的天赋,他像是带着使命,为街舞而生。
对街舞的热爱到什么程度呢?
以前走在街上,听到一些店铺放着重金属音乐时,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像被激活一样,激烈地鼓动着,下意识地做着一些舞蹈动作。
这就导致了,一些不懂舞蹈的外行人,站在自认为正常且正义的一方,自以为是地指指点点。
“这都什么啊,是个疯子吧?”
“年级轻轻净搞这些没用的,儿子,你以后可千万别学他那样,不伦不类的。”
“大街上那么多人呢,丢不丢人啊,而且跳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鬼,搞得跟抽筋一样,神经。”
……
因为外人不好的评价而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倒也不是。
在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失望与心寒的莫过于亲近的人对自己的无限打击。
2010年,七年级寒假,段一哲还没知道自己父母已经离婚的事。
而段仁也还在努力饰演着一位好父亲的角色,除夕当天,千里迢迢从帝都赶回柏城,在段一哲面前树立了一个就算工作再忙也要抽空回家陪自己孩子过年的慈父形象。
那个时候段一哲才刚拿到DIL青少年组中国区冠军,而总决赛设在英国,想要去参赛,就得由段仁带他去办理护照。
可那时候街舞一直以来都受人非议,再加上段仁一年才在家几天,段一哲没跟他讲过关于街舞的事,他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吃过年夜饭后,段一哲翻出自己刚拿的奖杯,忐忑又兴奋走到段仁面前,把奖杯递给他看,嘴角弯着,笑起来,把自己拿了奖的事跟他说,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神,渴望能得到自己想象中的赞赏。
但想象中的赞赏并没有到来。
段仁本就严肃的脸上渐渐染上怒气,手臂扬起,一把夺过他的奖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声音怒不可遏:“怎么?你觉得你现在动两下身子很厉害了是吗?”
新得反光的奖杯掉落在地上,伴随着一声响,奖杯上透明人的一条腿断开了一截,啪嗒弹到了桌子底。
段一哲嘴角勾着的弧度僵住,慢慢地,一寸一寸耷拉下去,眼里喜悦的光在视线触及到地上破碎的物品时,逐渐熄灭下去,变得黯淡无神。
耳边是段仁无尽的漫骂——
“我看你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期末考试才退步的!出国?你还想出国?不把你的学习搞好,屋子都别想出!”
“老子挣钱给你读书,是让你搞这些垃圾的吗?这些垃圾东西,社会败类才会碰,你可别丢老子的脸了!”
“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把你的学习搞搞,再让我知道你去碰那些垃圾,腿都给你打断!”
……
垃圾、社会败类、丢脸……
这些字眼,像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段一哲的咽喉,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被阻断在喉间。
他想跟他的父亲分享自己找到喜欢的东西的乐趣,想跟他说,看,他也可以通过比赛拿奖金能挣到钱了,想问他能不能少点工作,多回回家。
可是,一瞬间都说不出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走上跳舞的道路,是不是真的错了。
当时年纪小,父母又常常不在身边,心底里对于有他们陪伴的时光的渴望,像一只不停注着水的水缸,水平面不断上涨,渐渐溢出,盖过了内心的梦想。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他不跳舞,好好把成绩提上去,那父母,还是会一直爱着他,一直对他好的。
当他不练舞一个多月,重新全身心投入学习,在初一下学期开学的第一次月考中重回第一名时,段一哲给段仁打了个电话,想要告诉他自己又考了第一。
而那一通电话,让他甘愿堕入深渊。
电话接通的刹那,段一哲激动的话即将说出口,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细微的孩童稚嫩且口齿不清的话语。
“爸……爸。”
第29章
而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还没察觉,像以前那样询问着他的学习。
段一哲头脑一片空白,他稳住自己的声线,平静地跟段仁聊了几句后,把电话挂掉。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手中的金属掉落在地,段一哲摊在椅子上。
那细微的声音包含了极大的信息量,声音的内容与之前的事联系在一起,才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父母工作都这么忙,连过年都不能一起回家,好像也明白了为什么母亲打电话回家的频率越来越少。
而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好像都成了笑话。
简简短短的两个字,成了摧毁他信念的利器,心里建立起的想象中的家瞬间崩塌。
心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他的世界变得黑暗,
他就像牢笼里的傻子,笼子外面两个冷血的动物扮演着跟他最亲近的角色,用拙劣的演技欺骗着他。
心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他的世界变得黑暗,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变得毫无意义。
既然是毫无意义的事,那还做它干什么呢?
他开始抛弃自我,义无反顾地坠入无底深渊,活得离经叛道,打算堕落地混完这一生。
可他却在无边黑暗中窥见了天光。
他记得,以前,他走在路上的时候,看见过一种自然现象。
几朵厚重的云拼在一起,把后面的太阳挡住,云朵直接拼接得不紧密,导致几缕浅浅的光芒从罅隙中穿出来,浅淡温和,很美。
像有人端了一盆子阳光,躲在云层后,将阳光对准缝隙倒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梁冬忆就是躲在云层后的人,慷慨地将光芒分给他们这些在黑暗里腐朽的人,引诱着他们向光靠去。
*
段一哲把那个奖杯放好,洗了个澡,早早地上床躺着。
睡不着。
他手臂搭在额头上,想着白天梁冬忆说着的话。
正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年纪,感受过舞台的灯光,掌声,所有人的呐喊,谁还会心甘情愿地站在舞台下?
他没办法忘记,当年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和他一个比赛的亚军出现在电视里头,代替他参加比赛的失落。
那是他该站的地方啊。
重新跳舞,站回舞台,之前不是没想过。
只不过,那时没有为之追逐的信念。
但是,现在好像有了。
——“你喜欢学习吗?”
不喜欢学习。
但喜欢你。
*
凌晨两点半,正在梦里和无数个女生约会的舟舟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一开始他以为是梦里的铃声,他用意识操纵着梦里的自己按了一下手机后,发现,铃声并没有停止。
意识渐渐从梦境中脱离,他慢吞吞翻了个身,手往床头柜上乱摸一顿,凭直觉按了下手机,放在耳边,眼睛没睁,说话也懒得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语气词,表示跟电话那头的人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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