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亲亲才能好 (绮季)

　　到了门前，梁冬忆刚举起手准备敲门，里面就传来一阵对话：
　　“对了，老李，你们班那个段一哲，一次考试进步突然这么大，不会是抄袭的吧？”
　　“这件事还是查一下吧，毕竟这么大的变化，总是说服不了群众的。”
　　语调阴阳怪气的，酸得不行。
　　梁冬忆听着觉得心里怪难受。
　　作为一个老师，怎么能什么都不了解清楚就先入为主呢？
　　“我记得你们的班都有人考试作弊被抓到通报批评了啊，这怎么就没抓到人家段一哲呢？”
　　这是卫曼妮的声音。
　　对话的字句听着挺清晰挺近的，他们办公室的位置估计都靠门这边。
　　里面的讨论声似乎还没完，就在梁冬忆一脸纠结，不知道该不该现在敲门进去时，段一哲已经抢先一步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等两个人都走了进去，段一哲又把门关上，靠在门框旁的墙上，神情闲散又倦懒地看着刚刚那两个在背后嚼舌根子的老师。
　　“进门前要先敲门，这点礼貌都不懂吗？”
　　到底是心虚，见段一哲人一来，都在心里猜测他是不是听见自己说的话。
　　见他这样盯着自己看，更是一阵心慌。
　　当你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就连他吸口气都是错的。
　　这一点，在那两个老师身上体现得很彻底。
　　看段一哲不顺眼，就非要从鸡蛋里挑骨头。
　　那老师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外表强悍内心胆小的软柿子，胆子也大起来了，嘴上不停逼逼着：“一个人就算进步再大，没礼貌就是没礼貌，”
　　段一哲轻嗤一声，整理了下衣服，向李腾的办公桌走去，不咸不淡地开口：“对什么样的人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自己班的学生被人这样质疑，李腾还是十分不满的。
　　本来还碍着大家都是同事的面子，没说什么。
　　但是他发现，他们根本就不值得被人客气相待，说话越来越过分。
　　刚刚卫曼妮说了他们几句后段一哲就进来了，以至于他到现在才插得上话。
　　“这是三班的，这是四班的，”李腾从办公桌左上角最上方拿出两沓练习册，看过班别后分给他们，语重心长道，“我教给你那么多东西，也就那句话最懂得活学活用了。”
　　俩师生一唱一和的，那两个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又不好在办公室吵起来，拿起课本就去各自的班级了。
　　其中一个走到门口前还翻了个白眼，鼻子哼出明显且高傲的气。
　　“……”
　　两人出了办公室，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段一哲腾出一只手，往梁冬忆脑门上弹了弹：“怎么没说话？”
　　梁冬忆条件反射，脖子往后躲，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也没说话吗？
　　不过刹那，梁冬忆的气烟消云散了，她侧过头，试探着问道：“你会不会很难过？”
　　“嗯？”段一哲不解。
　　“就……”梁冬忆有点为难，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不管青红皂白先给你安个罪名的事，感觉这事还挺让人难过的，她也不太确定这算不算是揭人伤疤，可如果不问，那不就没人关心他了吗？
　　她不想他难过。
　　“就……”梁冬忆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艰难说道，“就刚刚，他们那样说你。”
　　他们那样说你，你会不会难过？
　　段一哲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像迷路的人不经意找到正确的路那一瞬间的惊喜，又似饱受饥寒的人享受到温饱的欢愉。
　　从认识她开始，她带给他的这种感觉，不止一次。
　　这种感觉，是光，是希望，一点点蹿进他荒凉晦暗的世界，凝聚成一条无形的绳，将他从腐朽沼泽地拉出来。
　　难过吗？这个词从他颓废以来，就不曾在他的字典出现过。
　　当希望被摧毁，那么生活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无所谓学校里所谓的老师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是出了事，都往他头上扣就对了的做法。
　　因为也没人会真的追究是非对错。
　　——“我班的一个学生踢足球伤了人，还挺严重，要是将他的名字上报给学校，那我班这个月可就评不了文明班了。”
　　——“写段一哲的名字不就行了吗？反正他成绩那么差，品行肯定也不行，上报给学校，学校不会怀疑的。”
　　类似的事情愈发的多。
　　这就导致了满天飞的处分通告上都是他的名字。
　　再后来，李腾来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开学三天，段一哲就迟到早退的问题被请去了办公室，不下十次。
　　按照普通班主任们的做法，遇到他这种学生，在说了三遍还不改的时候，应该果断放弃才对。
　　但，李腾似乎愈挫愈勇。
　　势必要把他这摊烂泥扶上墙。
　　平心而论，李腾是难得一遇的好老师。
　　至起码不会空口无凭，冤枉每一位学生，无论成绩好坏。
　　在他枯燥乏味的时光里，偶尔跟李腾耍耍嘴皮成了他唯一的快乐时光。
　　再后来，就遇到了梁冬忆。
　　那只胆小又勾人的猫。
　　*
　　不知不觉走到了楼道，梁冬忆等了好久，段一哲都没下文，以为他不开心了，开始转移着话题。
　　“我的手要拿书，拉不了你，你要是怕摔倒，就走慢点，不要着急，反正这会儿都上课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我在你身后看着你。”
　　喧哗嘈杂的打闹声早就被上课铃声抹去，周遭安静得连脚步声都显得格外的重，黑暗又寂静的环境里，小姑娘独特的温柔甜软的声音响起，像是怕太大声，说话的时候自然地把嗓音压低，像在说悄悄话。
　　段一哲为了不露馅，只能靠着墙慢慢踩着试探的步伐慢慢走下去，他仗着梁冬忆走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面部表情，张狂地咧开嘴角，问着她：“好方便我摔倒了你就扶我？”
　　“不是，”梁冬忆说，“你太重了，我扶不动你。”
　　“只是比较我方便在你摇晃将倒的时候去喊人。”
　　段一哲：“……”
　　上到平台的时候，段一哲忽然就站着不走了。
　　梁冬忆跟在他身后，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刚准备问，他就开口了。
　　“瓜瓜，”段一哲的声音有点轻，“我有点难过。”
　　梁冬忆也不知道他的话题为什么跳得那么快，刚刚还好好的聊着天，怎么这就突然跟她说难过了？
　　难过什么？是刚刚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吗？
　　梁冬忆想了想，缓缓说道：“你不要管他们说的那些话，反正你又没有做过那些事，不要因为他们不开心。”
　　梁冬忆其实是不□□慰人的，她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着优秀的成绩，有着老师对她的赏识，有着很好的人缘，也没经历过什么磨难，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所以在安慰人这方面上，她没办法很好地安慰到点上。
　　“要不你趁着现在没别人，哭一哭，宣泄一下？”梁冬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想了这么一个提议，她还特别替段一哲着想，补充道：“我不会偷看你哭的。所以，你不用……不用觉得丢脸。”
　　她说完，特别配合地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段一哲。
　　段一哲：“……”
　　过了几分钟，楼道依旧一片寂静，梁冬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哭，或者说，到底哭好了没有。
　　万一转身的时候，恰巧碰见他在哭呢？
　　梁冬忆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等他。
　　又过了几分钟，段一哲终于说话了。
　　“瓜瓜，”他说，“帮我擦一下眼泪。”
　　梁冬忆：“？”


第31章
　　梁冬忆被这个人不要脸的程度震惊得说不出话，就这么瞪大眼睛看他。
　　他站在第一级阶梯下的平台上，逆着身后教室照在楼梯口的微弱的光，梁冬忆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能看到他那双里面像住着星星的眼睛，熠熠生辉。
　　照常来说，他如果真的哭了那么久，那脸上肯定有泪痕，有泪痕，就会反光。
　　可她什么也没看到。
　　逆着光，好像也反不了光。
　　“你自己不会擦吗？”梁冬忆别扭地找着借口，“我又腾不出手。”
　　梁冬忆话音一落，手里蓦地一轻，同时，段一哲的声音响起：“我帮你拿着。”
　　“……”怎么不让她帮忙拿着然后自己擦？！
　　段一哲抱着书，顺势弯腰，把脸送到她面前。
　　梁冬忆抿着唇，后退了几步，眼睛盯着他，手一直没动。
　　她想象着，自己的手碰上他的脸……
　　脸上开始慢慢发烫。
　　没一会儿，又觉得羞耻，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她冷静下来，回想了一下，他刚刚的声音，听着还挺正常的，根本就没有带着哭过的鼻音！
　　这个人就是在捉弄她！！
　　见梁冬忆没反应，段一哲忍着笑，催促道：“快点啊，等会干了就擦不掉了。”
　　梁冬忆憋着股气，愤愤地从他怀里抢过一沓书，哒哒哒地走上楼梯，自己走回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