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柳嬷嬷回话说栖梧院不见了宇文霖的踪迹,后来才打听得知皇上施恩,特令南楚质子随行伴驾,一起去了九安山猎宫。
那日莅阳可是陪太后和皇后一起在宫门口送驾,却丝毫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或许就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横塘路
所谓缘分,便是这么的莫名其妙。不该来的时候,任你怎么努力终究都会错过。
可是即便如此,莅阳依旧没有气馁。
皇后奉诏留宫,一肚子的气没出撒,便又兴起了夺权的念头。言家和林家世代交好,而且宸妃太过受宠且身份特殊,即便是位分不及她中宫尊贵,却也是没有办法去为难的。便只有变着法的整顿后宫,把那些位分低却又没有眼色的妃嫔们一一过了一遍。
一时间后宫愁云惨雾,一个个都轮流往慈宁宫哭诉去了,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一帮子呢?太后可谓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顾得上莅阳去哪里了?
莅阳一早就一人一马出宫往九安山去了,并且吩咐齐嬷嬷到了日暮时分在着人上报内廷司。这样不但不会让太后因为找不到她担心,也不至于前脚刚走后脚就被大队人马追上。
往年都是伴驾随行,人多虽然热闹,但却也拘谨。这次她轻装上阵,竟是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惬意。
她的包袱里背了两天的干粮和清水,马不停蹄的往九安山赶去。因为她知道内廷司收到消息后必然会呈报太后,帝都肯定派出了禁卫军飞马前来保护。
不过到底差了五六个时辰,即便她的骑术再不济,终究也是领了先。
天黑之后到了一座小镇外,莅阳跳下马的时候双腿都有些打摆。她这一天可是跑了往年伴驾时两天的路程。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外,到底是京畿附近,所以即便只是一个小镇,到了晚间也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莅阳一过来就有个穿着青布袄的小厮笑着迎了过来。
“住一宿!”莅阳把缰绳交给他道。
“好咧!”这小厮刚接过马缰,那边就跑过来一个殷勤道:“客官里边请!”
莅阳边走边道:“三间上房,中间的备好热水!”
“客官是三个人吗?”小厮往后瞅了几眼,有些为难道:“本店的客房有些紧……”
莅阳脸色一寒道:“若是你觉得为难,那以后这家店就不要做生意了,让你们天天清闲可好?”
此时她刚踏进大堂,黛青色的斗篷下露出红裙一角,在灯光的映照下泛出一丝清艳。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小厮一窒,竟是不敢再借口。
“还愣着干什么?三间就三间!”说话间就见一个穿着绸衫的中年掌柜笑容可掬的迎了过来,冲着那小厮使了个眼色,一跌声的赔不是,“小子们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唐突了贵客,实在是该死。客官说三间就三间,保准满意。”
“那就多谢了!”莅阳拱手行了一礼,脆声道:“我第一次出门身边没带人,有些要求若是过分了,还请掌柜担待一下。与你方便,也与我方便!”
她这一拱手,掌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立刻深深的鞠躬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
莅阳在拱手之时,左腕的玉镯在掌柜眼前闪过,虽然只是几眼,但他却清楚的看到那玉镯上竟然呈现出红、紫、绿、白四色,这可是罕见的福禄寿喜玉,黄金有价玉无价,红、绿、白三色的福禄寿已经少见,而这位客官竟然出行都带着四色玉镯,显见绝非普通人,又从金陵方向来,哪里还敢怠慢?
随后掌柜亲自带莅阳看了楼上的客房,三楼的天字号,三间房子正好挨着,而且比起二楼的普通客房来的确好了很多。莅阳此刻出行在外,也没有那么将就,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才不敢马虎。
她虽然从未出宫在外行走,但也听过宫人讲的一些民间传奇故事,而且身边又没有带人,自然的小心一些。她在中间的客房中沐浴,就必须保证两边的客房没人,毕竟出门在外,谁知道隔壁住的什么样的人?
洗去一身风尘和疲惫,又用了点饭,然后关好门回来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莅阳就睁开了眼睛,外面传来鸡鸣之声,她起来穿好衣服拉了拉墙角的铃铛,小厮很快就送来了热水。匆匆梳洗后用了点早饭,立刻下楼继续赶路。
莅阳出门的时候,天刚刚蒙蒙亮。
她跳上马背,拉上风帽,策马扬鞭而去。
清晨的露珠从草间上坠落,在朝阳下煜煜生辉。莅阳看到天上的鸟儿展翅高飞、听到耳畔的风声呼呼而过,虽然抓着缰绳的双手已经冻得快要僵硬了,但是她却依然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
天黑之前或许就可以感到猎宫了,也不知道皇兄在搞什么,干嘛要带着宇文霖出行啊?往年春猎也都只是宗室、重臣扈从等,今年好端端的非要多一个人,害得她风尘仆仆千里奔驰受这风霜之苦。
在马背上整整颠簸了两天,莅阳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骼似乎都已经处于活动的状态了。到了黄昏之时九安山遥遥可望,她也在没有力气,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喝了几口水吃了点干粮,躺在草地上打算休整一会儿。
暮云千重,西天凄艳的彩霞浓烈的像是鲜血染就。她躺在那里,任由狂野的晚风轻抚着脸颊边的散发,迷离的眼神中绽放出热烈的希冀。
快了,再过一个时辰吧!她忽然自草地上坐起,忍着浑身的酸痛和疲累慢慢支撑着站起来,费了好大劲才爬上马背,却是累出了一身汗。
如果纪王兄看到了她此番的模样,一定又要取笑她仪容不整了。莅阳苦笑了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唇,让散开了的发丝兜进了风帽,望着不远处的九安山,拍了拍马儿的头道:“好马儿,你驮了我这一路,可是吃了很多苦瘦了很多累,我都不会忘记的。以后我要是有机会走出金陵城,就一辈子带着你,给你养老送终。再辛苦一会儿吧,我们很快就到了!”
很快就到了,她忽略掉浑身的难受,不断的告诉自己。
红日西坠,大地渐渐被黑暗吞噬,辽阔的原野上,似乎只有她一人一马在奔驰。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下章玉阳重逢
☆、永遇乐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
皇族春猎,实际上是一种猎祭,其意为谢天命神赐之勇悍,故而年年必办,逢国丧亦不禁。春猎的场所一向是九安山,此处距京城五百里,有密林有草场,还有猎宫一座,十分齐备。不过按例,春猎前三天连皇帝也不能入住猎宫,必须在野外扎营敬天。
九安山下的猎宫之外连绵扎下一大片的帐蓬,居中便是金顶云龙的皇帐,高五丈,幅宽十丈。禁军统领率领的三千多名禁卫军分班守卫,如铁桶般绕护在大帐周边,戒备之森恐怕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其他皇族宗室和重臣们地帐篷自然更小一圈,按着地位高低层层围在皇帐四周,直如众星捧月一般。
此刻整片军帐都是灯火通明,如同星辰一般璀璨。
莅阳骑着马从黑暗的草地上穿过,朝着那灯火辉煌的辕门奔去。然而她的身影刚出现在院门外十丈处就听到‘嗖嗖’的破空之声。
“住手……”莅阳吓出了一身冷汗,嘶声喊道,然而奔波了两天,她的嗓子早已经干哑,根本发不出声音,马儿受惊如离弦的箭般向前飞驰,弓弦绷紧的声音令她头皮发麻,莅阳脑子一片空白,再也顾不得合身一扑往草地上滚去。
只听得哗啦哗啦的锁子甲声,黑暗中涌出一匹甲兵,瞬间就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莅阳扑倒在草地上几乎动弹不得,耳畔听到马嘶之声,她强撑着抬起头,看到失控的马儿已被一个武将模样的人制服,正朝这边走来。
“谢将军,抓到一个夜闯营帐的偷袭者。”有人高声汇报道。
莅阳眸光一闪,望着一柄柄指向她的雪亮刀枪,咬着牙蓦地掀开风帽,手中亮出一块玉牌,哑声道:“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宫都不认得?”
辕门外雪亮的灯光映出一张风尘仆仆却娇俏秀美的少女脸庞,谢玉顿时觉得头又大了。他叹了口气,将马缰交给一名禁卫,大步走过来喝道:“惊扰长公主圣驾,还不快跪下!”说着率先走过来单膝跪地拱手低头道:“末将谢玉,拜见莅阳长公主!”
一行禁卫军都傻了眼,纷纷收回武器,哗啦啦跪了一圈。
莅阳心头一松,再也忍不住瘫倒在地。
谢玉吓坏了,大声吼道:“谁让你们放箭的?要是伤到了长公主一分一毫,你们都别想活。”
今天是春猎第一天,皇帝早上主持了开猎祭典,带领侍从们进入密林遛了一天马,陪侍的禁军统领担惊受怕了一天,所以这晚上便找了他帮忙值夜。哪里晓得,第一天竟然遇上这样的事!这可不是在闹市上,装作不认识就没有多大事了。
“谢将军请放心,属下们放的是钝箭,不会伤到人的。”身畔一名禁卫军小心翼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