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抬手揉了揉她皱巴巴的脸,笑道:“你及笄之后本该移到公主府,但我们都由着你的性子让你随意了。如今这婚姻大事,可是半分由不得你胡闹!”
莅阳心头有些急,咬了咬唇,握住太上皇的手恳求道:“求父皇跟母后说说,暂缓几年行不行?姐姐不也是十九岁才出阁的吗?”
“那不一样,晋阳和林燮可是你皇祖母一早就首肯的,只是因为战事繁忙,林燮那边安定不下来,所以才推迟了几年。”太上皇说到这里神色便有些不自然,莅阳自然知道他定然是想起了当年林帅等人协同皇兄逼宫上位的事,一时也不敢再往下说,垂下眸子道:“即便是嫁人,就非要嫁给金陵城里那些纨绔子弟吗?女儿的婚事,便不能自己做主吗?”
“哼哼,还自己做主?你这话是跟谁学的?”太上皇忍不住笑了,道:“你虽然贵为公主,但也要有女孩子的样。放心,朕和你母后是不会亏了你的。”
莅阳有些悻悻的,宫女送上来了新鲜的茶点她也没有多大兴趣,一个人闷声坐在那里。
“唉,如今也就只有你最令朕费心了。”太上皇伸了个懒腰,轻轻招了招手。
莅阳脸上立刻雪霁初晴,乖乖的把脑袋凑了过去。
“你只需要想办法让皇后不去伴驾,你母后就定然走不了了。”老人的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悄声道。
莅阳豁然明白过来,当下便辞别了父皇。
虽然未能如愿,但却得到了重要的□□消息。原来这次春猎背后还有这样一层深意,自己竟然不知道。定然是这次受伤在宫中闷得久了,许久没能到处走动,所以一切都被蒙在鼓里。
皇后可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将后宫大全独揽,偏偏太后不放权,她也没有办法。但皇后毕竟出自言家,可不是一般见识短浅的闺阁女子。自从与太后暗中较劲失败后,她就把矛头转向了生有皇长子景禹的宸妃。
毕竟,中宫无子,这在哪朝哪代都是令人诟病的。
但是宸妃当年产后没有调养好,所以身子落下了病,一直都不大好,本是将门之后,明媚飞扬,如今却久卧深闺、与世无争。但她的恩宠却比皇后更甚,毕竟有那样强大的娘家做后盾,而且她更是姿容绝世,温婉淑仪,不像皇后那般凌厉霸道、尖酸刻薄。皇后把其他嫔妃都不放在眼里,但唯独对宸妃林乐瑶无可奈何。
吃了几回软钉子之后,便也学乖了,只要有宸妃出现的地方她就会刻意回避。这在宫中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在回慈宁宫的途中,莅阳坐在肩舆上暗想,只要能请动宸妃伴驾出行,那么皇后自然就不去了。只要皇后留在宫中,母后是绝对不会放心大胆的出宫的。毕竟这一来一回可不是一两天的事,以言皇后的性情,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呢!
但是宸妃自打产后,性情便一直有些抑郁不乐,向来很少外出。这些年出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金陵距九安山猎宫可是有两三天的路程,她身子弱,不知道能否受得起那个颠簸?无论如何,等明儿个先去探望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金陵(南京)距九宫山641.7公里。古代一般的交通工具是马车,因为是游玩不是打仗,那么平均速度应该是马车的速度而不是马速,不然王公大臣后宫娘娘还不得颠簸死?马车的速度取决于马的速度,马越好车速越快,一般是一小时近20公里。一般马车一天200多公里。但当有急事,并在驿站不停换好马昼夜行驶的话,最快一天可跑1000多公里。所以算下来大概就是三四天的路程。
☆、乐中悲
宮苑深处,殿宇楼阁,飞檐走壁,蜿蜒的回廊尽处,便是宸妃的紫微宫。
外面虽然春寒料峭,但是,但紫微宫的寝殿内却是一室温暖。
宽阔华丽的锦塌隐在层层叠叠的鲛绡纱帐之后,塌前一双华美精致的青铜双花缠枝烛台上红烛将尽,烛泪垂垂兀自淌著,无声无息的堆积凝结成万千形状。
一边的妆台前,衣饰繁复华丽的盛装女子正在两名宫女的侍候下拆解发髻上的钗环首饰。
对面昏黄的铜镜中映出一张秀眉微蹙的绝美脸庞,昔年曾有‘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的帅府千金,如今却已换做‘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的温婉淑女。
“娘娘,莅阳长公主来了,已经到了殿外!”流光溢彩的珠帘外响起宫女轻柔的声音。
宸妃有些疑惑的呃了一声,沉吟道:“公主没有说什么事吗?”
“想来是有急事吧,看上去腿脚还不方便,是被内侍抬过来的。”宫女跪在帘外回话道。
“那快请进来吧,如今天色都黑了,外面必然很冷。”宸妃缓缓道。
宫女应声退下。
宸妃挥了挥手,身边侍候的两名宫女正好已经除去了发上的簪花首饰等,乖乖垂首侍立在一边。
“昨儿个府里不是送来了两盒松子百合酥吗?去拿一盒来,一会儿给公主带回去。”宸妃淡淡吩咐道,然后起身拢了拢鹅黄漩纹的大袖披衫往珠帘外走去。
侍立在两边的宫女躬身撩开了珠帘,只听得一阵清脆悦耳的珠玉撞击声在沉闷幽深的殿中回响。
宸妃刚出来,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随着一迭声的请安,莅阳在轻柳和飞絮的搀扶下一蹦一跳的进来了。
莅阳刚转过帘幔,就看到青丝半解洗尽铅华的宸妃,没有了平日里的盛装华服,她的姿容在淡淡的烛光下愈发显得温婉迷人。
“奴婢见过宸妃娘娘!”轻柳和飞絮齐齐跪下见礼。
宸妃带着几分柔和的笑容迎了上来,挽起莅阳的手道:“前些天便听说你摔伤了脚,一直想着过去探看。但无奈近日身上不大好,每日都恹恹的没劲头,想着等身上爽利了再过去看你,否则平添无趣。”
“娘娘这就客气了,我又不打紧,再说了你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何必挂念?这一来二去的折腾,有什么意思?”莅阳笑挽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落座。
宸妃莞尔一笑,道:“公主不嫌弃我惫懒,那是我的荣幸。怎么今儿得空过来?算算日子,从大年夜的宫宴之后,可有段日子没有见过你了。”
“我刚从父皇那里过来,”莅阳耸了耸肩,有些抱歉道:“来的仓促,实在是有些晚了。”她拍了拍脑袋,道:“希望没有打搅娘娘休息!对了,景禹呢?”
“他昨儿个出宫了,这两天在帅府想必玩的尽兴,下午就派人来传话说是明儿个再回来。”宸妃又道,“你难得来一次,哪里说的上打搅呢?再说了,我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正经事,也就是和静嫔妹妹话话家常。不巧的是景琰这几天着凉了,她忙的什么似得,自然也没空过来走动。”
“我这次来,是想求你一件事。”莅阳郑重其事道。
宸妃倒是有些意外,沉吟片刻,便对殿中侍立的几名宫女使了眼色道:“你们先出去吧,有事情本宫自会唤人。”
宫女们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偌大的殿中便只剩下两人伴着灯影枯坐。
来的时候莅阳还是豪情万丈胸有成竹,可是这才坐了半会儿,她就有些心虚起来。宸妃身子本就不大好,看她这些年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外出,如今却要为了自己的私事,劳烦她车马颠簸数日,实在是于心不忍。
宸妃望着面前少女为难的神色,温温一笑道:“公主有话,但说无妨。嫂子多次耳提面命,让我照拂于你。可惜公主身份尊贵,又有太后和太上皇精心呵护,竟是令我白白承了嫂子的情。如今你有事就说出来,兴许我能尽上些绵薄之力,日后在嫂子面前也好有个交代。”
她这样善解人意,令莅阳不由得激动起来,涨红了脸蛋,道:“这次春猎,娘娘能否伴驾随行?”
宸妃不由得愣了一下,望着莅阳道:“为何?”
莅阳一双杏核眼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和希冀,她的心不由得一软,竟是不忍心拒绝。
“只要娘娘去了,皇后必然不会随行。只要皇后留在金陵,母后就不会随行。”莅阳一口气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宸妃的脸。
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很是可爱,宸妃不由得笑了,柔声道:“这又是为何?”
莅阳不由得低下了头,咬了咬唇,轻声道:“父皇说母后想借着春猎的机会给我选驸马,我才不要呢!”她皱着眉头,一脸的苦恼。
宸妃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莅阳很是紧张得抬起头望着她,却听她缓缓道:“好!”
回宫的路上,莅阳心花怒放,以至于看到春夜的寒星都觉得那样美。宸妃不仅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她的物理请求,而且还送了一盒好吃的松子百合酥,真是太有收获了。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半月后的春猎宸妃如愿随行,可是乐坏了皇帝和景禹。同样气坏了皇后以及太后,皇后本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连腰带的衣服首饰什么都准备好了,却不得不中途放弃。而太后更是有苦说不出,做好了万全准备却没有料到最后的变数。
最大的赢家似乎是莅阳,但也仅仅是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