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暄冷冷道:“靖王妃倒是口齿伶俐。”
言蓁嘴角一扬,反讥:“自是不敌陵王殿下舌绽莲花。”
萧景睿出来打了圆场,却被宇文暄截住。
“我有个朋友一向久慕萧公子大名,意图讨教,不知肯赏脸否?”
他的目标突然转移,倒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言豫津歪着头细细地瞧着好友,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现放着夏冬姐姐没人挑战,居然挑战你?就算打赢了又能长几分脸面?”
“你这就不懂了吧,”夏冬的眼波柔柔地一勾,将手搭在言豫津的肩头,笑道,“小睿虽然还排不上高手榜,但好歹也是一流高手,自然会有二流的江湖客想着要打败他挣一点名声,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哦……”言豫津仿佛恍然大悟般点着头,“二流江湖客……有道理,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身为被挑战者,萧景睿倒不似这两个人这般轻狂,慢慢踏前一步,正色道:“在下随时候教。”
和萧景睿对战的是一个叫做念念的姑娘,是遏云剑的传人。
言蓁看着那个落败的姑娘,心中想道:南楚的岳秀泽,怕是已经来了。
第十五章 暴风前夕
言蓁在城外舌战南楚陵王的事,就被言豫津和穆青联手传遍了金陵。
金陵老一辈的权贵们想起了昔年大渝北燕北周三国联盟,意图共犯大梁,裂土而分。其时兵力悬殊,敌五我一,绵绵军营,直压入大梁国境之内。
那时少年言阙手执王杖栉节,只带了一百随从,绢衣素冠穿营而过,刀斧胁身而不退,大渝皇帝感其勇气,令人接入王庭。
他在宫阶之上辩战大渝群臣,舌利如刀。
这种利益联盟本就松散不稳,被他一番活动,渐成分崩离析之态。
大梁王师将士乘机反攻,方才一解危局。
如今想来,对于言蓁,很多老辈都感叹了一句,虎父无犬女!
这话传到了梅长苏这里,他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他在给飞流折了一朵花。
晏大夫端着药进来,看梅长苏发出一声冷哼,盯着他把药喝干净,才哼了一声离开。
梅长苏摸了摸鼻子,舒服地靠在火盆旁,等着蒙挚的到访。
“小殊,你最近怎么样?”蒙挚一进来就问。
“我入春就是如此。倒是让蒙大哥你担心了。”梅长苏看着蒙挚这么亢奋的样子,“蒙大哥也听说关于阿蓁的事。”
“是啊,你是不知道啊。这个陵王口舌之利,很多接待他的大臣都吃过他的亏。没想到啊,这个靖王妃不愧是言侯的女儿啊。”
蒙挚想起言蓁年幼之时也被萧景琰领着行走在赤焰军中,只是那时那个女孩太安静,像是瓷娃娃一般的漂亮。
还从未见识过她有如此的伶牙俐齿。
“她素来低调惯了,这点也是极像言侯的。”梅长苏把玩手中的瓶子,他抿了抿唇,垂眸低语,“再过一天,就是景睿的生日了。”
梅长苏清楚地知道,对于这位乌衣名门的贵公子而言,这一天将是他此生最难忘怀的一天……
知道计划的蒙挚也沉默了一会儿,道:“萧景睿这个年轻人终归是可惜了。”
“景睿,又何止可惜二字。”梅长苏胸口似乎还剩着些残留的阴郁,偶一思及,仍有淡淡的闷,隐隐的痛,只不过在呼吸吐纳间,这些感觉被坚定地忽视了过去。
为了这一天,他筹备多年,如今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了。
酉时初刻,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已经是将近黄昏,准备结束辛苦一天之时。
然而正是在这一片沉寂人踪杳杳之时,有一辆宝璎朱盖的轻便马车却静悄悄地自街市入口驶进,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摇摇前行着。
“主子,到了。”
琅玕下马,守在马车旁,珠玑先下马车,在搀扶言蓁下马车,最后和玳瑁一左一右负责走进了这宁国侯府。
进门时,她回头看着用几万冤死的忠魂铸就的护国柱石,嘴角隐隐地带着一丝冷笑。
“阿蓁姐姐。”
言蓁回头便看见一身华贵的萧景睿。
萧景睿的一身衣服与他往日的穿着不同,领口袖口都绣了入时的回云纹,压脚用的是金线,腰带上更是珠玉玛瑙镶了一圈儿,一派富丽堂皇。
好在萧景睿腹有诗书气自华,穿上才不至于变了富家浪荡子的模样。
一看就是卓家夫人给他做的衣服,言蓁抿了抿唇角,隐下笑意:“我哪里劳驾寿星公亲自来接我?”
“阿蓁姐姐说笑了,什么劳驾不劳驾的。”
言蓁来了,萧景睿自然欢喜,亲自引她去了内院。
言蓁让琅玕把礼物交给下人,吩咐他在前厅候着,去了内院拜见莅阳长公主。
莅阳素来为人冷漠,从不与人深交,言蓁与言豫津打小就和萧景睿十分要好,经常出入宁国府,莅阳对言蓁倒也算亲热。
莅阳见到身怀六甲的言蓁之时,想起了身边的同样怀有身孕的女儿,神色一柔:“阿蓁,来坐姑母身边。”
“阿蓁姐姐。”谢绮见到言蓁,露出一个笑颜。
言蓁见她面容有些憔悴,眉宇之间也略有忧色,心中一凛,她握住谢绮的手笑道:“可是好久没见到你了呢。那日我托了景睿送来的礼物可喜欢。”
“很喜欢,阿蓁姐费心了。”谢绮摸了摸肚子,她已经有九个月身孕了,“没想到能和阿蓁姐一起怀孩子,我还发愁小孩子衣服的花样子呢。一会儿请阿蓁姐同我一起挑。”
“好。”
言蓁点头时,下人带着宫羽来了。
宫羽并不是那种惊艳的长相,却也娇美。
莅阳长公主是爱好音律之人,而宫羽虽是艺妓但却是音律大家,在此自然也是收到礼遇。
“姑母,我弟弟豫津常常在我这儿说起,宫羽姑娘是音律大家,姑母也是极好音律之人。”言蓁抿了抿唇浅笑,“景睿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莅阳想起长子,脸上露出一个淡笑,没有说话。
梅长苏在谢府见到言蓁之时,神情一怔,皱了皱眉。
言蓁略微的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口型,梅长苏的眉舒展开来,但眉宇间仍然有不赞同的神色。
宴会开始时各方的礼都已经送上了。
长辈们无外乎送的衣衫鞋袜,卓青遥夫妇送了一支玉笛,谢弼送的是一方端砚,卓青怡则亲手做了个新的剑穗。
言蓁送的是一把好剑。
言豫津送了一整套精致的马具。
夏冬与蒙挚都送的是普通的摆件玩器,宫羽则带来一幅桌上摆的精巧绣屏。
夹在这些礼物中,梅长苏送的护心丹一开始并不显眼,如果不是言豫津好奇地凑过来问,问了之后还大惊小怪的惊叹了几声,旁人也没注意到他送的是如此珍贵之物。
“不行不行,苏兄真是太偏心了,送这么好的东西给景睿实在是糟蹋,连我你都没送过,你明明更喜欢我的!”
言豫津正在笑闹,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只修长有力的玉手,准备无误地拧住了他侧颊上肉最厚的地方,微一用力,半边脸就红了。
“你闹什么闹?七月半不是还没到吗?说不定苏先生到时候送更好的东西给你呢。”夏冬咯咯笑着,朝言豫津的脸上吐了一口气。
国舅公子捂着脸挣扎到一边,恨恨地道:“我的生日不是七月半啦,是七七,夏冬姐姐不要再记错了!”
“喔,七夕啊……”夏冬斜瞟他一眼,“跟七月半又差不太多,你急什么?”
言豫津泪汪汪地瞪着她。
拜托大姐,七夕跟七月半不光是日子,连感觉都差很多好不好……
“姐姐。”言豫津扯着言蓁的袖子撒娇,又看着夏冬瞪着他,缩了缩脖子,躲在了言蓁的身后。
“别闹。要我说啊,景睿也真是可怜。 他的东西不是被你抢去就是被谢弼拿去。”
言蓁这话一出,言豫津更是气得跳脚。
“姐姐,我才是你亲弟弟啊。”
年轻人这一闹,宴会最初的拘谨气氛这才松泛了下来,连莅阳长公主都忍不住笑着道:“豫津有时会来向我哭诉你们欺负他,我原来还不信,今天看来,你们真的是在欺负他……”
“好了,”谢玉微笑道,“哪有这样待客的,睿儿,快给大家斟酒。”
萧景睿边应诺边起身,捧着一个乌银暖壶,依次给诸人将案上酒杯斟满。
谢玉举杯左右敬了敬,道:“小儿贱辰,劳各位亲临,谢玉愧不敢当。水酒一杯,聊表敬意,在下先干为敬了。”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席上众人也纷纷干了杯中酒,只有梅长苏和言蓁略沾了沾唇,便放下了杯子,萧景睿知他身子不好,言蓁又身怀有孕,故而并不相劝,悄悄命人送了热茶上来。
言蓁感到萧景睿的贴心,心中有愧,一时间思绪万千,就连夏冬和卓鼎风的对决都没心思观赏。
等他们打完,宴会的气氛有些奇怪,谢玉清了清嗓子:“各位,雅宴不可无乐,既然有妙音坊的宫羽姑娘在此,何不请她演奏一曲,以洗我辈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