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或许是我疯了,但我真的感觉不到这样有多痛苦。我没有处理伤口,一只手还拿着美术刀,就这样钻进了被子,闷热的空气让我浑身出汗,汗水浸入伤口里,火辣辣地疼。
或许这样可以使我的恨和屈辱减轻一点。
我窝在被子里,不知怎么了,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张瑞泽,想起他慵懒的声音和散漫的神情,想起他高高的个子和被风吹起的衣角,一切都是如此的耀眼,是真正的耀眼,由内而外。
他不像我这样,骨子里透着如此卑贱的命运,却还要傻乎乎地奋起反抗,去赢得那离我有十万八千里远的自尊和幸福。
上天对我太不公平了!然而身为弱者,又怎能要求公平呢?
弱者,不过是被权势者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小丑,生死,皆在别人的掌握之中。若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别人的生死,唯一的路便是不停地往上爬,做那个强者。
值得庆幸的是,在发生了这件让我匪夷所思的受伤事件后,张瑞泽一直没有再出现,母亲也突然消失了,我可以安静地度过这七天假期。
我利用那个假期拼了命地背书,因为放假回去之后就将迎来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而我必须要考到全年级第一,夺回属于我的荣耀。
在做函数题累了的时候我翻开古诗词,我喜欢在闲暇时背那些或抑扬顿挫或柔情似水或郁郁不得志的诗词,仿佛它们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每种心情都是我的。
在我随手翻看古诗词时,一只信封掉了出来,我忽然想起是那个好看如公主的女生交给我的,让我帮她转交给张瑞泽。
我捡起信封思忖了一会儿。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张瑞泽,我不明白心底是怎样的感受,但我发觉自己对他的恨竟有了小小的妒忌和向往,我深知他的高傲是骨子里的,是与生俱来的,我无法企及。
再三斟酌后,我决定去学校,把信放到张瑞泽的桌洞里。这样也可以算是把信交给他了,毕竟那个女生没有说不能用这种方法。
于是,我当机立断出了家门,翻墙进了学校。我本以为学校里会有很多考生,可进去才发现竟空无一人,我猜测是临时换了考场,学校才会没有考生。
这样更好,没有考生就意味着我的行动没人干扰,任务也可以顺利地完成。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边走边张望,怕有什么意外情况。很幸运,我一路走到教室门口都没有发生突发状况,我长吁了一口气,推门进了教室。
可就在我前脚刚踏进教室时,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在教室后面,张瑞泽正拥着一个女生亲吻,听见门的响声才分开,但看见进来的人是我以后,两人竟旁若无人地继续拥吻。
我的手不知在何时慢慢地握紧,信封在我手里瞬间变成了废纸团,我的表情在短短几秒内千变万化,惊讶、伤心、愤怒、惊慌……然后我掉头跑出了教学楼,内心兵荒马乱,浑身失去了力气。
我凭着仅有的方向感辨别了一下方向,让残存的理智和冷静引我去了那棵被我刻了名字的树下。我靠着树干滑坐到地上,大脑一片空白,思想此刻仿佛游走在皮肤下面,被阳光轻轻一晒就随着汗液蒸发掉了。
我开始发呆,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漏下来,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我的眼前开始出现那些斑驳陆离的画面——不堪回首的四年碎片和刚才两个人亲吻的情景。
它们交织在一起,纠缠着我的神经,仿佛我的心里有许多极细的线,互相缠绕打结,无法解开,无法理顺。
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被醉酒的母亲揍的时候的心情,惴惴不安又无比惶恐,鸡毛掸子每落下一次,背上立马就火辣辣地疼起来,那是怎样的一种切肤之痛,根本不可言喻。
我也记得自己是多么恨张瑞泽夺走了我的一切,可为什么现在我竟然会有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像失去了南方的候鸟,没有方向地在天空中盘旋。
记得很早以前从一本书上看到过,当你忍不住泪流满面的时候,就让那种流泪的冲动变成大笑,那样或许会狼狈得比较有自尊。所以,我现在,需要不停地笑,使劲笑,直到内心那些阴霾的过去统统被我再次打包好,放回属于它们的阴暗角落。
我是个被憎恨被厌恶的生灵,又怎么能够像别人一样放声大哭或者矫情到找人哭诉呢?
假期回来后,老师宣布还有一星期就将进行期末考试,让我们努力复习。张瑞泽也没有问起那天的事情,那个给我信封的女生也像从人间蒸发了。
于是我不再胡思乱想,没日没夜地背书,几乎要把课本翻烂了。而那个总抢风头的张瑞泽却天天优哉游哉地玩着手机,和别人聊天,讨论去哪里逛街,去哪里吃饭。
这样想想也对,他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以大手大脚地花钱,动不动就请客去高档餐厅吃饭,不像我,连一日三餐都要缩减为一日两餐。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在期末考试前的两周,母亲居然没有回家。这可以让我更加专心地为迎接期末考试而奋斗,并且我一直都坚信:如此拼命的我一定会在期末考试中拿到一个令我骄傲的好成绩。
可当期末考试真的来临的时候,我却有些胆怯了。当我看着大家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堆小声讨论着公式的时候突然很无助,如果我考不了第一怎么办?如果我再次成为大家排斥的对象怎么办?如果我被迫退学了怎么办?这些问题一股脑地钻进我的脑子里来,把我刚刚背好的数学公式给挤到了脑外。
“何必庸人自扰呢?”就在我坐在座位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后背被人用笔戳了一下,回过头才发现,刚才说话的正是我的夙敌张瑞泽。
我忽然想起那天教室里的画面,脸上一红,没有说话就转过身去。这时张瑞泽又戳了我一下,并轻声说:“要好好考,我可不想你因为考不过我而退学。”
一句话,模棱两可,让人猜不透话里的真实意思。
一上午考了两门课,我一直都神情恍惚的,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张瑞泽说的话的意思,同时还竖起耳朵听他在身后的动静,猜测他在干什么。
考完第二科后,同学都扔着演草纸离开了教室,兴奋地讨论暑假去哪里旅游。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弹。我已经没有钱了,没有办法吃午饭,能节省力气让自己感到不那么饿的方法就只有睡觉。
趴着的时候我又开始想张瑞泽的那句话,我发觉自己最近很怪异,一些行为根本让自己难以理解,就好比今天的考试,因为夙敌的一句话就不能专心做题,这和上了战场不打仗的兵没什么区别。
但有一点我还是很欣慰的,考试的时候我虽然心不在焉,但试卷上的题都是我会做的,还不至于考得很差,至少不会输给除了张瑞泽以外的学生。
夏季的空气干燥而闷热,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就觉得呼吸有些艰难,于是我抬起头坐直身子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拿出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买给我的小手绢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你不饿吗?”在我擦汗的时候张瑞泽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从身后飘了过来,吓得我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转身用看鬼的眼神看着他。
“不关你的事。”我抚着胸口准备走出教室。他突然伸出一条腿拦在我的腿前,双臂抱胸看着我,眼珠来回转动,像在谋划些什么。
“让开!”我说话向来能少则少,对他更加如此。因为我的脑海里还在不停地重放他和那个女生拥吻的画面,这个画面让我心烦意乱,忍不住想要发火。
“我是来和你讨论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的,夜雨同学,夜雨女士,夜雨小姐。”他笑笑说。
“什么问题?”我控制住自己正往上蹿的怒火,平静地问他。
“这次考试我会让你考第一,”他站起来,逼近我,“但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对我言听计从。”
“我会考第一,光明正大的。”我不服输地瞪着他。
“哈哈,”他大笑,“我无所谓,但你考不了第一就没有钱交学费,没有奖学金做生活费你就会难以生存,可我不一样,我该怎样还是怎样,日子亦如以前滋润。”
“你都知道些什么?”我慌了神,自己辛辛苦苦想要隐瞒的家事他居然知道,他到底还知道多少?又告诉了多少人呢?
“难道你不饿吗?”他转移了话题。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如果我的家境被同学知道,我会陷入怎样一种境地我很清楚。我不要再像个乞丐一样没有尊严地活着。
“像现在这样因为没钱吃饭而饿着肚子的日子你应该过够了吧?”他的笑意加深,“每天晚饭都不能吃的日子也过够了吧?连公交车都不舍得坐、冰激凌不舍得吃的日子也过够了吧?”
“住口!”我打断他,“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我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就逃出了教室,我害怕再这样下去,我会在他面前哭出来。
我出了教室后却悲哀地发现:我竟没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外面是三十七摄氏度的高温,就像个大蒸笼一样,我身无分文,根本无处可藏身。我不得不折回教学楼,爬上了五楼,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抱膝坐下,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唤着,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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