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晨咧嘴一笑,道:“你说呢?”
而后她驱动车子,将他远远抛到身后,只是捏着方向盘的手,不知不觉又沁出了一层冷汗。
第四章 再度相逢
自那次莫名其妙的相亲之后,倪晨的心总是无法安定下来,谢尔东最后那句问话时不时在脑中徘徊。她不是不清楚那句话的别有深意,可是谢尔东为什么会一而再地提及?
他是否已经猜出了什么?又或者仅仅为了试探?
倪晨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袋快要爆炸了。
从新西兰回来已经过了十来天,她却还没有恢复到工作状态,手头的策划案囤了一堆,她的心总是悬着,像是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
晚间,好友史清约倪晨一起共进晚餐。她与史清平常虽然各忙各的,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的感情。
两人原本约在一间装修十分有格调的西餐厅,但倪晨嫌那种餐厅用餐拘束,于是改成她经常去的一家川菜馆。
史清身上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倪晨每每与她在一起时,总会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不像个女人。
“对了,官司打得怎么样了?他还有骚扰你吗?”用餐过半,倪晨开始关心起史清的近况。
史清的离婚官司不日就要开打,她也不知史清准备得如何,以及有几成把握。
当初倪晨得知此事时还着实为史清捏了一把冷汗,甚至连怎么劝说她及时止损结束这段婚姻的措辞都想好了,结果没想到史清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婚。
史清毫不含糊地请了律师,没留任何余地。反倒是她的丈夫陈东林为了守住财产,坚决反对离婚。
提到陈东林,史清妆容精致的脸上就只剩苦笑。
自从发现陈东林对婚姻不忠之后他们就分居了,现在史清独自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以她的收入完全有能力过好自己的人生,只是她原以为陈东林会是她的良人。
见她这副模样,倪晨便知并不顺利,她放下筷子紧张地问:“是他又来纠缠你了吗?还是不肯同意签字离婚?”
史清只得苦笑:“这次倒不是他来纠缠我,是我父母。他们不希望我结束这场婚姻。”
倪晨瞬间呆住:“你没有跟他们讲是他出轨在先吗?”
“话是如此,但是长辈们大概希望能息事宁人,说只要知道错了,原谅了就好。我也很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沟通。”
难怪从见面的时候倪晨就觉得史清脸色不好,按理说现在她已经把事情都交给了律师负责,自己不该这么操劳。
“可是……连出轨这种行为都值得被原谅吗?有一就会有二,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再有下一次啊,而且我觉得……陈东林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倪晨对陈东林一贯不屑。
说起来,她与史清能成为朋友还是因为陈东林。
当初陈东林与史清刚认识那会儿心思就不正,一边与史清交往一边又对倪晨穷追不舍。史清知道这件事后找上了倪晨,谁知两人却成了好友。
当初倪晨也曾劝过史清放手,认为陈东林并不是可以依靠的对象,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哪能听进那么多劝告,最后还是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不过倪晨实在有些无法理解史清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才会劝女儿忍受丈夫出轨,委屈在婚姻里?
凉城国际机场,深夜十二点。
周宴北所乘坐的航班终于安全降落,飞机整整晚点了两个小时,原本十点钟就能抵达凉城的周宴北,过了凌晨才从通道出来。
谢尔东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也就是碰到周宴北才不得不收收自己的暴脾气。从九点半等到现在,将近三个小时,他完成了两份合同的修改、三个电话会议,终于等来了目标人物。
“欢迎回来。”谢尔东和周宴北这对好兄弟几年未见,可仍丝毫不见生分。
周宴北舟车劳顿,但整个人看上去依旧很有精神。
谢尔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片刻,才笑出声:“话说回来,你这几年不回来,平时也总是一副要死在新西兰的德行,怎么突然说回就回了?让我来猜猜,难道是因为沈昕的事?”
周宴北与沈昕之间的感情说起来多多少少有些复杂,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沈昕居然能忍着不联系周宴北这么多年,这完全不合乎常理。
说来也有些奇怪,当时他偷偷拍了倪晨的照片发给周宴北,告知这位就是自己所认识的沈昕,但却迟迟没有等到周宴北的回复,而是等来了他回国的消息。
谢尔东正想着这件事时,周宴北忽然用胳膊肘顶了顶他:“你上次说你很快就能探出她的虚实了,现在进展如何?”
“我就知道你回国是为了这事,怎么?我不告诉你,你心里痒痒,是吗?”
周宴北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跟着他上了车。
车子驶离机场,开上前往市区的高速,橘黄的路灯光从挡风玻璃上一晃而过。
夜间高速上没什么车,整个城市仿佛被一片寂静笼罩。周宴北望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城市夜景,心里不免一阵感慨。
他都快不记得自己离开这里几年了,但是回忆起留在这里的那些年,好的回忆仍旧盖过了不好的回忆,令他仍对凉城这个城市抱有无限期待。
“对了,你的公寓还没收拾出来,今晚先在我那儿将就一晚,我估计到明天下午你就可以回你自己那儿去了。”谢尔东手握方向盘,有些不大适应车里的气氛。
他几年前送周宴北离开时,周宴北还不像现在这么沉默,此时,两人同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他竟生出一种无措感。
“嗯。”周宴北淡淡应了一声,仍旧没有多余的话。
“你这次回来告诉你爸妈了吗?”
“他们应该不会想听到我回来的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和好呢?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谢尔东夸张地摇着头叹了口气,周宴北勾起唇角笑了笑,总算是缓解了些车内的气氛。
车子不知不觉开进了市区,眼前的每一道景色似乎都很熟悉,可组合在一起又有种陌生的距离感,这种感觉……让他忽然想起了倪晨。
她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此时的城市景色一般,熟悉,陌生,又有距离感。
她究竟是谁呢?是倪晨还是沈昕?似乎她也在凉城,他偷看过她的护照,签发地是凉城。如今,他们又开始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了。
谢尔东的公寓倒是一成不变,这让周宴北稍感宽慰了些,他总算是找回了些熟悉感。
以前,周宴北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恋旧的人,可两个小时前,当他重新踏进国门的那一刻,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心里突然品尝到了一种苦涩。
原来每个人都害怕被遗忘。
第二日,周宴北醒来时,谢尔东正要去律所,到了下午,周宴北回了趟自己的公寓。
他的公寓离谢尔东的住处不远,只隔了两条马路。这套公寓是他当初第一次回国时买下的,虽然面积不大,但足够一个人生活。只是他买的时候没想到竟会闲置这么多年。
不过多亏了谢尔东每个月都会找人来开窗通风做卫生。他开门进去时,看见公寓干净整洁,窗户还留了缝,阵阵微风从缝隙里穿进屋里。
等收拾好行李,周宴北看了眼时间,想起谢尔东早上出门时跟他约定下午在律所附近的咖啡馆见面的事情。他打开手机一看,谢尔东果然已经发来了定位。
等去了咖啡厅,周宴北瞧见谢尔东似乎在打电话,与人谈判。等他过去落座,谢尔东的谈话也结束了。
“喝什么?”谢尔东顺手把餐牌丢给周宴北,眼睛仍盯着电脑屏幕。
周宴北看了他一会儿,揶揄道:“你叫我来是为了观摩你是如何把生命奉献给工作的吗?”
“当然不是。”谢尔东敲完最后一个字,取下鼻梁上的防辐射眼镜。
前些年他还是小年轻的时候比现在还奋不顾身,这两年他已经惜命不少了。
他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袋递给他:“你自己看看。”
周宴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皱着眉打开文件袋。当他看到放在最上面的那张简历时,目光倏然一顿。
谢尔东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道:“还记得我之前发给你的那张照片吗?前阵子我家里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其实我也很惊讶,对方居然会是沈昕。我再三向她确认,是否是沈冲家的女儿,我妈很确定的告诉我是,后来我才去赴了这场约。的确是那个沈家,也的确是沈冲家的女儿没错,可我见到她时总觉得她有些奇怪,所以偷偷拍了照片发给你,结果你半天没有回复,回国之后也对照片的事情只字不提。究竟是我想太多了还是你太沉得住气?”
周宴北的目光仍落在那张简历上,他正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研读着。
谢尔东见他没反应,试探地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那个女人明明不是沈昕,却要自称是沈昕?更奇怪的是,沈家夫妻居然也把她当成沈昕,整个家庭氛围给人的感觉也十分和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我旁敲侧击地套过她的话,不过这个女人十分机警,而且性格也很高傲冷淡,我没问出什么来。喏,你手里的就是我查到的关于她的资料,虽然她的确长得和沈昕有几分相似,但这个人的确不是沈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