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夫人,我会照顾好她的。”
“……”
“一会儿就给她热牛奶。”
张愔愔听见这话,赶紧收拾一沓卷宗合拢笔记本,抱着东西飞回房间,上锁。
没一会儿,樱姨过来敲门,说是让她喝牛奶。
张愔愔喊了句:“我已经睡了,樱姨晚安。”
樱姨乐出一声笑:“我都看见你门缝儿有光漏出来,你听话,出来把牛奶喝了,这样我才能安心睡觉。”
片刻后,张愔愔把门打开,身子一歪倚向门框,她接过杯子说:“樱姨,不要对自己过于严苛。我少喝一杯牛奶,并不会对你的职业生涯造成污点。”
“别说胡话,”樱姨满脸慈光,很是亲切地拍拍张愔愔的手臂,说:“只要我在这里一天,就得把你照顾好。”
张愔愔曾玩笑一般夸过樱姨是位杰出的职业女性,想来她不过是在贯彻这一指标而已。张愔愔喝完把空杯子递给她,笑道:“晚安,杰出的职业女性。”
第二天一早,张愔愔又跑了一趟律所,还是加班。前台亭亭看见她,赶紧就问:“昨天虞小姐没为难你吧?”
张愔愔眨着困乏的眼皮,说:“你愔愔姐从18岁那年起,就所向披靡了。”
“为什么是18岁那年?”亭亭奇怪地问。
“因为……”张愔愔一下子失神,像是陷入了片刻回忆,接着才回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因为18岁起,就是成年人了。”
亭亭笑一笑,“过两天开庭,希望你一如既往所向披靡。”
张愔愔也笑,“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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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ww
第2章 月下旧梦
张愔愔的委托人是一名高三复读生,林怿,于明年6月份参加高考。
半个月前林怿和同学在教室里起了冲突,发生肢体碰撞,致使对方重伤住院,对方是个富二代,那家人放话,势必要追究林怿的法律责任。
林母来律所委托案件时,哭得肝肠寸断,断断续续交代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只说是儿子在学校跟人打架,把人脑袋砸了。
但她又觉得事情肯定不止这样,“小怿是个好孩子好学生,他不会跟人打架的,张律师你帮帮我们……”一边抽泣一边就要跪下来,“张律师,小怿真的是个好孩子……”
张愔愔赶紧把人扶起来,安抚了一阵,出门去看守所见了当事人林怿。林怿供认不讳,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一边,包括不为人知的部分。
林怿与严海发生冲突的原因是对方挑衅在先。
事发当天,严海对他再次言语侮辱,多日积郁的林怿受到刺激,与严海发生肢体冲突,猛推之下使得严海失去平衡,将倒之际,严海踩到地上一根钢管,摔下去时后脑勺撞墙,当场流血并失去意识。
但有件事,大部分人不知道,林怿曾多次受严海的暴力欺凌。关于这点,林怿的父母都不晓得,甚至连学校老师都不清楚。
林怿的口供十分详细,不止时间地点,还具体到几时几分,甚至是受欺凌整个过程的时长,受伤的部位。
听完以后,张愔愔有些诧异,沉默良久才问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林怿说报警又怎样?他赔点钱?最多被开除,转校以后继续逍遥法外。
张愔愔听这话的意思,觉得林怿似乎有什么其他想法和目的,问了他,林怿却闭口不回答,像是有什么隐情。最后只拜托她,别把欺凌的事告诉他父母。
跟林怿一场对话,张愔愔感觉这孩子条理清晰,对答如流。
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不仅健康,她还觉得林怿聪明,思维敏捷。外表是看不出来他曾遭受过那么大的伤害,他甚至很冷静。
反正给张愔愔的感觉有隐约的怪异。
问题就出在这怪异上面,越怪异就越有问题嘛。
这种事,不管错在谁先,林怿给严海造成危害结果是铁一般的事实,好在严海手术之后,昏迷一个多星期就醒了。
林怿的父母希望对方能大事化小才是最好,尤其是对于一个即将高考的高三学生来说,私了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对方态度强硬,不肯善罢甘休。
张愔愔为了这事没少奔波,四处收集对林怿有益的证据。
比如严海欺凌林怿的证据,最直接有力的就是监控记录。
那段时间,张愔愔到处跑,根据林怿的口供,张愔愔跑了几处严海对林怿施暴的地点,所幸的是几个地点的确设有监控。
张愔愔和当地警方协调之后,找业务调取监控记录,有些地方因为时间相隔太久,因为磁盘空间有限,要么自动覆盖要么删除了。
有些时间近的,来不及被覆盖的,直接被告知缺少那几天的记录。
拜托物业值班人员查问之后,说是领导吩咐删除的。
得知这个结果,张愔愔根本不感到意外,只是有些懊恼。严家有钱有势,找的律师肯定不一般,瞧这滴水不漏的架势,她想到时,人家已经断她后路了。
在她还在想办法收集证据期间,眼见着开庭时间逼近。
——
开庭当天,张愔愔拎着一袋卷宗资料开车赶去法院,半道上顺带捎一程她的助理。
欧阳堂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说:“对方委托的辩护律师我打听到了,你想不想知道?”
“想说就说。”张愔愔现在心情有些沉重,没心思玩笑。
“这人有点手段。这是跟他打过交道的那些人对他的一致评语,”欧阳堂看她一眼,不再卖关子,说:“他叫陈司诺。”
这三个字让张愔愔倏忽一晃神,静了片刻才确认地问道:“哪几个字?”
欧阳堂回忆了一下,说:“尔东陈,司法的司,承诺的诺。你听听这几个字,慨当以慷,清新雅正。一看就知道从小志愿当法律人。”
“……”
张愔愔没搭腔,异常沉闷。
欧阳堂瞧着她脸色不对劲,心思滴溜溜一转,问:“怎么?这人你认识?还是以前法庭上对过招?你这表情有点意思啊,不会是有什么过往吧?”
张愔愔面色沉静,“你做事能有你打听八卦这么殷勤,没准这会儿已经脱胎换骨了。”
欧阳堂听得不由一乐,“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捧杀,你这绝对捧杀!”
张愔愔冲着挡风玻璃长长叹一口气,心里存着“应该是同名同姓”的侥幸。
抵达法院,张愔愔拎着资料下车,欧阳堂也拎着沉甸甸一袋随后头跟着,两人远远就瞧见了林怿的父母。
石阶前,夫妻俩并肩齐站,愁眉苦脸,乌云照顶。
几个人一起进了法院,由于林父林母属于参与庭审人员,因此不和张愔愔一个方向,进去以后就分开走了。
张愔愔有一件律袍,她年轻那会血气方刚,在法庭上穿过一次,体验过那一次之后,回来就被她锁行李箱里了,那件律师袍从此不见天日。
为什么?
因为太丑了。她一瞧在座的都是制服,对方律师一身正派的西装,衬得她像个天外飞妖,只恨不能当场甩下袍子。
这里的法院并没有强制要求律师上庭必须穿律师袍,但这里的书记员却总要例行一问。
张愔愔的借口各式各样,今天的理由是:“被我小侄子拿去学校表演课当魔法师的袍子了,你看,我的眼镜也被拿去了,还有一支我平时用来教训他的教鞭。”
旁边的欧阳堂配合以沉重,点一点他痞帅的小分头,对书记员说:“话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张律师的小侄子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了吧?没错,就是伏地魔。”
书记员:“……”
张愔愔笑着改正:“是哈利波特。”
书记员:“……”
两人往前走,欧阳堂感慨道:“我觉得二人转的舞台需要我,从小我就觉得自己是个搞艺术的料子,没准等我退休以后我就从艺去了。”
张愔愔说道:“老了也是不正经,建议先从良。”
欧阳堂用屁股顶了她一下,“这么讨厌呢你!”
张愔愔没提防,被撞得往一旁颠颠地倾斜两步,回神正要发作,就听见身后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道颇为冷沉的嗓子——
“扔了。”
欧阳堂一听,立马回头望过去,一看就乐了:“诶,你看。”
张愔愔觉得这声音熟悉,哪怕是经春累秋也是历久弥新的熟悉。只是一声就轻易触动了她内里最隐秘的深渊,像是从河畔的那头到这头之间的一股张力,牵扯着旧日种种,穿越岁月悠悠。
让她恍惚了好一会。
“那个就是陈司诺,”欧阳堂压着舌根继续说:“一会儿你镇定,别被霍霍得五迷三道的。”
“你见过他?”张愔愔收回视线,也不等他回答,径直往前,率先拐入审判庭,朝着被告席走去。
欧阳堂一路追着她絮絮叨叨,“他之前有个案子挺出名,我当时作为群众出席庭审,出于某些特殊原因,他当庭声斥审判长。这事还上了新闻,很是拉了一波舆论。”
张愔愔听说过这事,不过当时她案件缠身,没怎么关注网上的新闻。
“那法官偏心原告,话里话外处处给他下套,我都听出来了,”欧阳堂说着换了一副赞赏的语气,“陈律师心思缜密,和法官周旋许久,堪称凭一己之力对抗公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