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汉王说要求娶冯素素时,冯扬志直说小女资质鄙陋,不敢配天潢贵胄。
因这事,冯扬志想尽快将宝贝女儿嫁出去。
去年冯素素在郧国公府摔坏了腿脚,赵医正亲自照看了小一个月,又因冯母一向体弱,赵医正去冯家的次数便多了。前阵子冯素素过生辰,冯父冯母还特意请他来赴女儿的生辰宴。
国朝民风开放,虽说有妇科圣手或者女医,但男医者给女患者问诊看病时不设障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偏偏冯扬志把这事看成了大事——他幺女的脚伤正是赵医正给看的,连脚带膝都看全了。那真是了不得了。
冯扬志悄悄着人去户部打听赵医正的户籍,把这人摸了个清清楚楚。此人年二十五,蒲州人,家中世代行医,唯他离家入京进了太医署,成了一名医官。
虽是从九品,但得太后器重,那也是极好的。
国朝有寒门学子入朝为官之事,然而重门第之风依旧盛行。冯家世代簪缨,可谓高门大户,让宝贝女儿配一个小小医正,冯家人的心中未免有些不大高兴。然而形势所迫,且赵医正样貌端正,举止有礼,有一身医术在身,冯家人也没再多说什么。
冯扬志也知道冯素素常来郧国公府,更引了闲言碎语。但这闲言碎语已经有了,便就此圆场才好。
冯时瑛过来说这事,正和张思远之意。恰好思夏说要借这个机会给汉王换一份大礼,所以就等他过生辰这日,既成全了冯素素和赵医正,又解了冯家困境,还能让张思远耳根清净,他当然乐意做。
原本想等赵医正来了,将他和冯素素请到花园。趁这时再引了汉王过去,让他看个清楚明白。如果他上前去阻,这事便会闹大,闹到圣人跟前,圣人会想个最简单直接的法子,给赵医正和冯素素赐婚,既保住了皇家脸面,又破了汉王要拉拢冯家的心思。
如果他没立刻去阻,那就直接当着宾客的面说这两人早已生了情愫。反正冯素素常来郧国公府,反正赵医正也常来郧国公府,而冯时瑛也在,众人心里明白的同时,也不会乱说闲话。
可是,万事俱备,东风没吹。
不仅东风没吹,郧国公府的家仆在宾客咸聚时,还做了荒唐事。
思夏握住冯素素的手,郑重其事地道:“你放心,今日的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这时外间止了声音,竟是张思远才露面:“诸位拨冗而至,某谢过了。”
下一句是:“李翁,怎么好叫贵客等这么久,这便开宴吧。”
李增刚答应了一声,宾客之中便有人问:“张郧公,贵府家仆冲撞冯家小娘子,这事要怎么说?”
第五十六章
张思远打眼望去,说话的人是他在国子监的同窗肖崇。
早在上元夜,思夏与冯素素外出观灯后去古记切脍店那次,便遇见过嚣张的肖崇。
肖崇此人学识不佳,在国子监时是先生们头疼的对象,不用戒尺打他,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用戒尺打他,他也不长记性。不论是进士还是明经,亦或是其他科目,肖崇均是屡试不第,但因父亲任职中书侍郎,靠荫封混了个官儿,如今任从八品大理寺评事。
肖崇和同学之中的佼佼者、已经是从六品侍御史且受圣人器重的秦仲舒相比,他矮了一大截。
因肖崇父亲在中书省为官,为中书令马首是瞻。张思远自然知道他和谁一条心,是以,根本就没下帖请他过来,他能进来,想必是靠脸和李增说了不少好话。
既然他来了,又是打着给张思远庆生的名头来的,便不能赶他走。张思远也不恼,只道:“肖评事亲眼所见?”
肖崇道:“只是听说了此事而已,不知滥觞在哪儿?”又朝在场的人问,“方才诸位也都听见了吧?”
经他一问,来客或两两相看,或小声议论。
程弘刚到,尚不知何故,面容寡淡地看着肖崇,又抬眼看着张思远,见他眉头紧锁,额上有汗,不由替他担心起来。
秦仲舒不笑也似笑,只端着乌梅饮子,用手摩挲着碗沿。
在场之人没人表态,肖崇便朝李增道:“这位……总管?方才贵府发生了何事,您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张思远方才在外头站了站,好些了才进来,此刻又觉气息不顺了,也不知近来怎么了,这样子像是回到了五年前四肢无力的样子。他撑着力气道:“肖评事所言,大家都听见了——张某家中之人冲撞了冯家小娘子。”
李增头大了,豆大的汗珠往下淌,这是他的失误,让那几个人去抬酒,谁成想有人嘴馋喝醉了,更有一人去找那个喝醉的人,中途便大喊大叫,让来客听到了。他当即让人捂住了那人的嘴。
这种场合,宾客已经进来了,又不乏高门,且到了开宴之时,他不得让张思远露面,否则以他的身份也镇不住这些客人。
肖崇听后一愣,连连解释:“张郧公,这话不是某说的,是某听到后再说出来的。”说完之后,他发现上了张思远的套,又解释,“某……”
秦仲舒已打断他:“肖评事,今日虽是为郧公庆生,可在坐的都是官儿。有些话不能乱说,否则某没带耳朵和眼睛,别人也带了耳朵和眼睛。”
言下之意,你别没事找事,否则御史台的折子可不是吃素的。
肖崇一听,先是愣了愣,之后继续道:“冯小娘子常来郧公府上,今日郧公生辰,她也一定来了,不如请她出来,看看是否有此事。”
李增叉手道:“这位官人说笑了,冯小娘子是女眷,在女宾席上坐着,怎好道这里来。——家中之人说出这种话来,既扰了客又闹了误会,实属不该,李某已着人去罚了。各位客请入席吧。”
李增这话说得妥帖,肖崇再多话便是别扰客制造误会了。
可场面却一度胶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耗时颇多,竟是抓着这事不放了。
张思远本就不舒服,被这群人一吵,更加烦躁,抬手揉了揉额,之后朝汉王道:“今日六大王肯赏脸过来,臣谢过了。只是,臣这里出了些事,想来这饭菜还要再等等,如此,还请六大王宽宥。”
这一句话扔给汉王,他当真为难了。他点头说你忙吧,便是纵容了这事的发展,让这在场的大小官员看了笑话;他摇头说你别忙了,便是插手了别人家的事务。
他琢磨了琢磨,只道:“今日孤与诸位都是客,听主人的就是了。”
张思远“嗯”了一声,“嗯”完他顿觉浑身无力,就用手撑住了一张条案。李增要扶他,却被他一个拒绝的眼神钉在了当场。
这时思夏的脚跨进了花厅,宾客皆已入座,厅内几口瓷缸中的冰尚在冒着冷气,香炉中散出的缕缕沉香,张思远立着一旁,有气无力却站得笔直。
那一刻,思夏的心就狠狠抽痛了。原想着他前几日见好了,这几日会更好,便下了帖子,谁知他这几日竟比前几日的精神还差,可帖子已经发下去了,且答应了冯家的事,不得不完成。
然而,让他遭了罪。
思夏攥了攥拳,闷头走至张思远跟前,躬身一拜,递上了一张纸,又大声道:“阿郎,门房说已经收到了数封匿名信,想来又是那些小娘子们的心思,进不来门,只能悄悄递信了。”
宾客一听这话,竟是齐齐笑了。说到男女之事,不论年岁大小,纷纷好奇。
思夏趁众人哄笑时,赶紧拆开了信,生怕张思远看不到似的,就要贴到他脸上了。
张思远看着纸上的字蹙了蹙眉,之后怒道:“放肆,当着这么多客,怎能胡言乱语,还不退下!”
思夏慌张地失了个礼,转身退了出去。
众人的焦点转到了京城小娘子们心仪张思远的话题上,儿张家家仆冲撞冯小娘子这茬就被抛到了脑后。
思夏靠在花厅外的墙上,她迅速将那张写着“拖延、等我”的纸揉皱了塞进了袖管。
这时杨璋领着赵医正来了。
思夏稳了稳心神,冲赵医正道:“冯小娘子无事,只是有个人要劳烦先生给看看。”
思夏去看过那个喝醉酒的人,外衫上都是酒,且他不像是喝醉了酒晕过去的。而那个大喊大叫的人已经被李增下令塞了嘴,捆在一根柱子上。
赵医正明白了。可惜今日出门来为张思远庆生,他没带药箱,动作会慢些。
这么一说,得老半天才能醒了。思夏急得乱转,忽朝杨璋道:“敢问杨公,可有……迷药?”
杨璋问:“娘子要多少?”
思夏:“……”
是她自己愚蠢,杨璋此人该是常备这种东西的。不过她还是被这句话的问的身形一颤,这意思是他有许多,赶忙伸了两根手指,却说要三份。
杨璋:“……”
他也不知她到底要几份,只能往多里给——三个小纸包。
思夏捏了纸包,领着杨璋出来,再看看脚下的影子,越来越短,心下越发着急。已近正午了,总不能再拖着不开席,再任男宾席上的人闹下去,就算张思远陪他们玩也是没力气的。
这时,宝绘过来了,她摇了摇头。思夏便唤来一个仆僮,令道:“去通知让膳房的人,给宾客们上菜上饮子,不要上酒。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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