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给一个国公庆生辰,却比不得一个富足人家给小儿庆生来的热闹,排场也是刻意收敛的。如果不是府上挂了灯结了彩,还真看不出郧国公府在办庆生宴。
张思远以前给驸马和长公主守孝时不听丝竹管弦之乐,加之他本身也不爱摆弄那些个琴啊鼓啊的物件,且一直要吃药,便习惯了耳根清净,直到现在庆生时也没有曲子。没有曲子,歌舞就显得不协调,索性全都不要了。和平常相比,不过多挂了几盏灯,多了几个朋友送的礼品,膳房也多备了一些酒菜。
十六日天还未亮,思夏便起身了,带人检查预备的膳食是否准备妥帖,席间的位子是都摆放妥当等,李增则带着男仆在外院忙前忙后。待近巳正,太后谴了人过来。
这些日子,张思远总是精神不济,膳食也是只吃几口,看上去整个人又瘦了一圈。赵医正给他调了药、制了药膳,他却是时好时坏。
原本张思远早就起身,偏是用过早膳后又迷迷瞪瞪睡着了。今日要面对不少宾客,绀青生怕他一日下来累坏了,便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可太后派人前来,哪儿有不见他面的。
张思远疲惫地睁开眼,坐在床头精神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才修整形容出屋去见宫里的人。
太后的近侍看他不比前阵子进宫那次精神,暗自叹息这二十多岁的年轻郎君比不得年近古稀的太后有神采。张思远看出他的担忧,只说是天气热,往年亦是如此,待天气凉爽了便会好的。
太后的近侍点了个头,让跟来的内侍将太后所赐之物抬过来,竟是日常所用的凉衫和床帷纱帐之物,生怕他身边服侍的人热坏了他。
太后如此细心,当比金银财宝来得舒心。
张思远谢了恩,要送他们走时,那近侍便拦住了,今日寿星最大,还是留步吧。
午时一到,宾客们便先后到了。
本来冯时瑛要和冯素素一起过来,可卫所里临时有事,他不得不回去一趟,便让人先送冯素素过来。
冯素素被郧国公府的仆僮引着往花厅走。虽说张思远生辰没请多少人,也依旧按照男客在花厅外间,女客在内间的规矩来安置客人。
冯素素常来郧国公府,根本不把自己当客人,让那仆僮去忙,之后便径自去花厅后头找思夏。她将团扇遮在头顶,看思夏正在吩咐人将冰先抬到花厅去,免得热坏了宾客。
她走近思夏,站在她左边,却抬手拿团扇敲她右侧肩膀。思夏无意识地往右扭,冯素素便拿起团扇遮住脸笑个不停。
思夏:“……”
冯素素这大剌剌的女郎居然懂得笑时遮脸了。
冯素素取下团扇,摆了个画中女子才有的端庄姿势。
思夏看她今日端庄到像是装的一样,不由觉着好笑。
冯素素小声道:“我也不知郧公喜欢什么,但是听家兄说他在丹青上颇有造诣,所以去西市备了一套笔墨纸砚。家兄让能工巧匠制了一条马鞭,希望郧公不要嫌弃。”
“你和令兄有心了。”
思夏在忙,无心与冯素素多言,便叫宝绘领她去花厅内间坐,还嘱咐她:“往常你来这里不拘着什么,可今日那花厅里间坐着的女眷大多与皇家沾着关系,兴许有几个骄横跋扈的,你千万不要同她们一般见识。我叫宝绘给你留了好位置,你先随她过去吧。”
“好。”
思夏看她离去,这才朝那个梯上仆僮点头。忙完这边,她转而又去膳房检查酒菜。
其时,张思远送走了宫里的人又回了静风轩,这一来一回,出了一身汗,绀青站旁边一直给他打扇,又让人端了乌梅饮子来。
他喝了半碗,又坐了片刻才精神了。刚喘匀了气,便有通传来报,说是汉王到了。
张思远没理,绀青便朝外道:“就说阿郎在更衣,先请汉王到花厅坐。”
通传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张思远问:“娘子呢?请她过来。”
不等他叫,思夏也得去找他,找他之前,先到晴芳院洗过脸,又换了一套干净衣裳,赶上宝绘回来,又翻出两枝金钗来给她簪上。
做好这些,宝绘看了看,这才想起来没贴花钿,连忙又利索地给她装扮上了。
一通折腾,思夏鼻尖上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也顾不上散热,便顶着把团扇去了静风轩,打眼看见张思远正在喝饮子。
他仔细打量着思夏,也不知方才喝得乌梅饮子消了暑还是看见她就心情好,总之,浑身上下松快了而不少。
思夏催道:“阿兄请上座。”
一会儿开席了,外头必定闹哄哄地给他庆生,之后仆婢们也得过来祝祷,她还是提前些好,安安静静地给他送祝福。
张思远嫌她没规矩时是真着急,看她有规矩时又想笑。转身在正位上坐定,眼前的小美人已盈盈下拜:“给郧公拜寿了,恭祝郧公青春浩荡,福祚绵长。”
张思远点了个头:“多谢你了,快起来吧。”
思夏不善饮酒,但今日以饮子代酒,敬了他一杯,笑道:“宾客都快到齐了,阿兄快请入席吧。”
张思远看她忙前忙后,心下感激,但是一转脸又没正形了:“我还没收到你的礼物呢!”
思夏笑道:“礼物就在前头,阿兄快请吧。”
外客在,思夏不便与张思远同行,说到底,她还是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她的存在,尤其是担心旁人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这便要回屋再换回简单的衣衫。
然而,一个通传匆匆跑过来,那人慌里慌张地施了个礼:“阿郎,有人吃醉了酒,冲……将……”他语无伦次了。
思夏大步上前,看通传张了几次嘴也没说明白事,便急了:“到底怎么了,你快说!”
那通传被思夏的疾言令色吓得口齿伶俐了:“有人吃醉了酒,冲撞了冯小娘子。”
思夏只觉牙齿在“咯咯吱吱”地打颤,随即反应过来:“宴席还没开,酒还未上,只有饮子,怎么就有人吃醉了酒?”
通传连连躬身:“是、是宅子里的人。”
张思远当即厉声道:“放肆!”
通传被吓到双腿发软,噗通跪在地上:“奴绝不敢扯谎,大约是今日客多,宅子里的人又都在忙碌,他贪嘴才去吃的……李总管已着人看住了他,又请冯小娘子去花厅后的小院坐着,这才让奴来回禀阿郎和娘子。”
“管好你的嘴!”张思远道。
通传连连称喏。
思夏越发不可思议,她知道饮酒会误事,所以宅子里的仆婢均是不善饮酒或者根本不饮酒之辈,怎会有人突然去吃酒?就算他吃醉了酒,可冯素素和她的婢女都有功夫在身,怎会让人冲撞了?
思夏拽住绀青,低低吩咐:“事关冯小娘子和阿兄的清誉,马虎不得,你亲自带人去守着府门,只许人进,不许人出。还有,如果赵先生来了,把此事告知他,就说我找他,给冯小娘子看看是否吓到了。”
不待绀青答应,思夏又道:“才刚听说,冯家郎君有事未到,如今尚在卫所,你也着人去请,让他务必尽快赶过来。”
绀青答应了一声,跑着去做事了。
思夏边抬手拔揭花钿边纷纷宝绘:“快去给我找件圆领袍。”
张思远已经从花厅正门进去见宾客了,思夏则换了圆领袍,又重新梳了简单发型,还描粗了眉毛,之后从花厅后门进,直接拐去花厅内间。
内间和外间隔着一个过道,里面已经坐满了穿金戴玉的女眷。这里的女眷不多,只有七八个,然而,这七八个已经分成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猜测着什么了。
思夏叉手行了个礼,笑道:“诸位娘子说了许多话,该是口渴了。郧公素来爱喝饮子,膳房的人便制了几种与外头口味不同的饮子,借这个机会,请诸位娘子品尝。”
说罢,拍了拍手。随后便有几个婢女端着饮子上来了。那几个女眷是随着夫婿来此的,也不知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聪明的人见这郧国公府的人有意堵嘴,便笑着道了声谢,慢慢缀饮起来。
思夏留了自己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在这里张罗事,之后便去寻冯素素。
出了这种事,思夏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蹑手蹑脚走过去,犹豫着问:“素素……素素,你还好吗?”
冯素素不言语。
反而是墨玉飞快地道:“原是我家小娘子说屋子里热,要到外头的树荫下乘凉,口渴了便让我去取饮子。再回去时,有个人歪歪扭扭地朝我家小娘子走过来。其实没到跟前,但他后头还跟着个人,忽地大叫起来,又跑去找贵府的李总管,这才让其他人知道了。外头皆是男客,家中郎君也没到,我家小娘子不好出去解释,万一再添了乱就不好了。”
思夏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近来冯时瑛来过郧国公府数次,将冯素素给张思远的烦忧说明了。
冯素素年岁渐长,那汉王表露出来的心思就越明显。汉王曾故意在冯扬志与友人闲游时出现,将话头引到了要求娶冯素素的事情上。
冯扬志在官场混迹多年,怎会不知这里头的利害关系。汉王想娶自己的女儿,不过是看他是圣人的亲军将领,受圣人宠信。正因是圣人的亲军将领,所以他才该清清白白,只忠于圣人一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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