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夏平日里爱喝饮子,李增一直让人备着,且日日给学堂的先生去送,免得他蹿火。张思远这两日没什么力气,赵医正也让他喝饮子清脑,偏偏汉王来了,张思远要让他在夏日里吃热茶,分明是有意不让他痛快了。
听到水沸之声,张思远瞥了绀青一眼,催道:“六大王好不容易来了,说了这许多话,一定口渴了,别让六大王久等了。”
“喏。”绀青回话。
汉王并未听出张思远嫌他话多要堵他嘴的意思来,反而直截了当地道:“表兄也该想想婚事了,为太后分忧啊。”
张思远当然想着娶妻的事,只是他在等思夏的回应罢了。
“旁人是个什么样,我并不知晓,不过听闻冯家小娘子心仪表兄,可是真的?”
张思远一副惶恐样子,急问:“六大王听何人说的?”
“以前在宫里不大清楚外头的事,”汉王道,“搬到王府后才听说,京中的小娘子们大多心仪表兄。”
“风言风语罢了,六大王千万别当真。若是当成真的,恐怕要心烦了。”
“流言自然不可信。可冯家小娘子不心仪表兄,为何常来表兄府上呢?”汉王端起着笑,“并非是我有心盯着,实在是凑巧,看到数次了。”
“相识一场罢了,如今臣病着,她来探病的。”张思远又做出一副尴尬样子来,“臣没想这么多,若是引了什么闲言碎语,有损了冯家小娘子的清誉,倒是臣的不是了。”
汉王又问:“便是表兄无心,冯家小娘子也无意了?”
“臣只知臣的心里没她这个人。至于冯家小娘子的心思,臣不知也不便去探知。”张思远又毫不客气地问,“六大王今日来,是要给臣做媒,还是要给哪位心仪冯小娘子的郎君做媒?”
汉王轻咳了一声,忙道:“太后一直惦记表兄,也提到过表兄的婚事,我今日来探病,顺道问问。”你们都无意,那是最好!
张思远一摊手:“臣病了这么多年,任是娶谁,都是耽误了人家。”说着,他还应景地咳嗽了两声。
汉王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赵医正,笑道:“太后看重赵先生,可表兄这病还是迁延了这么多年,想来是身边的人服侍不周了。”
李增和绀青听得头皮发麻。
张思远这下真咳起来了。汉王头次来此,便要耍威风处置郧国公府的人了?
“臣没福气,长公主走得早,给臣留了这几个人,临终时说是有他们在,她才放心。”
汉王点头:“姑母有姑母的打算。只是我来表兄家里,眼瞅着也没几个人,怕是光有他们服侍也多有疲惫,不如我叫几个细心的人来服侍表兄?”
处置不了他的人,汉王要来塞眼线了。
“臣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吃药也担不起半个职事官,平日里钱往外流得多,实在出不起更多的月钱了。”张思远道,“这段时间太后经常赐食,知道的人会说太后心疼臣,不知道的,恐怕要说臣吃不起饭了。为了面子,臣万不敢再在侍从身上耗钱,得多精致精致自己。”
思夏翻了个白眼,他就扯吧,竟然不要脸地向汉王要钱花!再看看汉王,果然语塞了。
这时绀青的茶煎好了,先奉一碗茶给汉王,再奉一碗给张思远。俩人堵住了嘴,吃过一碗茶后,均出了薄汗。
张思远今日实在疲惫,偏是汉王看出来了也不肯走,一直同他说话,张思远不得不示意绀青给汉王添茶。
赵医正眼瞅着张思远困倦了,可汉王却不走,便朝汉王道:“六大王,郧公的病宜静养,臣斗胆请六大王移驾。”
汉王看了他一眼,赵医正的身子弯得更矮了。这小小医正并不起眼,可他常在太后跟前露面,也不好教训他。
汉王不得不赔笑:“瞧瞧,我和表兄久未见面,这一说话便忘了时辰。”又向张思远说了几句注重保养的话便离开了。
张思远也跟他不客气:“六大王慢走。”又着李增去送。
汉王滚蛋后,赵医正好言相劝,别再没用的地方上费神,安心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
张思远在他面前没脾气,耐心地应了,再抬头看赵医正,忍俊不禁:“还有让赵先生头疼的事?”
“郧公说的话当真吗?”
张思远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问的是哪句话?”
“我心里没她。”
赵医正:“……”
正月十六,赵医正来给思夏看肩伤时便看出了张思远爱慕思夏。这原本与他无关,或许还得感谢思夏能让张思远开心,这样他的病会好得更快。
思夏已经准备从屏风后头出来了,谁知这一句话又把她按在了位子上。
诶,这无欲无求只救死扶伤的赵医正怎么与往日不同了?
张思远道:“我病的还真是时候。”
赵医正问:“什么?”
张思远便不说话了。赵聪此人聪慧,点到为止。
赵医正看他累得很了却依旧得意,忽然就觉着磨不开面子了,说了几句注意休息注意防暑的话便拎起药箱,匆匆走了。
思夏看明白了。去年冯素素在郧国公府崴了脚磕了膝盖,是赵医正专门去照看的,后来听冯素素说起过,为了表示感谢,她可是让冯时瑛给赵医正送了一个月的吃食。
大约是从那时起,赵医正对冯素素生了情吧。
也是奇了,虽然冯素素近来常来与她说话,那些话题不再是邀请思夏去击鞠,反而是问些张思远的病,再顺便问些赵医正的话……思夏一咂摸,冯素素似是拐弯抹角地打探过赵医正的为人。
想到这点,仿佛看了一个顶顶有趣的话本故事,她一激动,磕碰到了屏风。
张思远早知她在屏风后面,原本想给她留面子等她自己出来,此时就起身绕到屏风后头,拉着脸道:“立必端直,处必廉方。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过来。”
思夏讷讷地跟上。
两人落了座,张思远郑重其事地道:“你与那冯家小娘子越来越亲,倒像是姊妹了。她整日里往这跑,你舒心了,我却堵心了。”
思夏想了想,又算了算时间,问道:“再有十几日就到阿兄的生辰了,可否请汉王过来?”
张思远无所谓地“哼”了一声,又颇是嫌弃地道:“看刚才的样子,好像不用我请,他也会来。”
思夏点头道:“好。届时他给阿兄送礼,我要还他一份大礼!”
张思远微嗔:“你不要乱来。这事我来解决就是了。”
“可他也会记恨阿兄啊。”
张思远笑道:“你这是在担心我?”
思夏的脸颊瞬间挂上了红彤彤的晚霞,起身要走,却被他拦下了。
“这种话都听不得吗?”
“阿兄累了,歇着吧。我要回去了。”
她袖管一沉,被他攥住了。
思夏怔愣地看着他,他回之以目光灼灼。
也不知是害怕他还是觉着他有些可怜,思夏就坐了下来,却是背对他。
张思远的手一直攥着她的袖管,也不知是用了怎样的定力才没往她手腕上挪。
思夏静静地坐着,张思远就慢慢欣赏着,一张白嫩的小脸,一双潋如秋水的大眼睛,一头五黑的发丝,以及柔软的身段。
他的目光定在了思夏腰上,之后眼神向上移,停在她襦裙束带子的地方。
之后,他暗自叹了口气,开始默念了:“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顿了顿又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他越默念越觉着脑子快要炸了。
他就是想得到她!
跟这种大傻子谈情,真是头疼!
他松开了她的袖管,捻了捻眉心。
思夏看向地上的影子,下意识地回首,看他如此,神色慌张,声音也有些打颤:“阿、阿兄,又头晕了吗?”
他抬眸,盯视她,然后说:“有劳你,帮我揉一揉。”
思夏不肯,还说:“阿兄不是说我越揉越晕吗?还是叫绀青姊姊来吧。”说罢,她起身就走。
而张思远,就真的头疼了。
第五十五章
大随天胜十六年的四月,天气已经热得很了。如果不是思夏要上学堂,张思远大概会带她搬到辋川别业住上几日。
张思远生辰在四月十六。早在七八日前,郧国公府的仆婢们便开始为张思远二十三岁的生辰忙碌。
就算思夏不想见张思远,可他要过生辰,她就不好冷着脸。况且,她还要在张思远生辰这日做别的事,所以,做起事来还是认真的。
学堂在四月十五这日放假,因张思远在四月十六过生辰,晁毅便给学生们停了课。他性子冷淡,不喜热闹,提前给张思远备了一份礼,又提前送了祝福,便回家歇着去了。
搬来郧国公府后,每回给张思远庆生,都是在宵禁后,待夜晚来临,在水池里张灯,在亭子上设宴,之后再赏赏十六的月亮。
今年的生辰宴改了时辰。
宣阳坊的程弘和赵医正要来,安邑坊的冯时瑛和冯素素要来,而安仁坊的汉王也要来,还有张思远在国子监的几个要好同窗也要过来,便不能等宵禁后将人都留在郧国公府,所以,张思远二十三岁的生辰宴定在了四月十六的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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