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远看她生分得很,心火就烧了起来:“你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
思夏压抑地向前一步,张思远也顾不上雷池不雷池的了,一把揽过她,将她往位子上按。再看她躲闪的目光以及急速起伏的胸腔时,那股怒气便尽数化成了温柔,语气也平淡得像淙淙流水,没有波澜:“太后赐了东西,我想着你爱吃,给你留着呢。”
思夏说话的声音像蚊子嗡嗡一样:“御赐之物,阿兄不吃,我怎么敢吃。”
“平日里太后赐食,也没见你少吃。”
思夏低着头:“既如此,日后我不吃了。若是阿兄也不吃,打个神龛供起来吧。”
她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当真像一把火似的,直烧得张思远肺疼。到底是他一厢情愿,遂按下心火,扯了个难看的笑:“你倒是会想辙。”
思夏不再言语。
张思远揭开食盒,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一碟见风俏取出来。
见风俏是淡黄色的点心,色泽鲜亮,表面蓬松如纱,其上有类似珍珠的小泡,还有芝麻与桃仁。这是宫廷点心,世人会做此物者寥寥无几,听闻全部在宫里。
膳房里的厨子学了数次也做不出宫里的口味,思夏爱吃,张思远自然留给她。
他将碟子推过去:“你吃吧。”
思夏躲不过,慢吞吞将碟子拉过来,捏了一块见风俏,小口吃起来。
这副不自在的样子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段日子,她时常缠着晁毅问东问西,张思远站在学堂门口不止听过一次,她拿老早就知道的典故请晁毅解释,问完了就给他送东西。
单是晁毅下了学,她能拖上他大半个时辰,而那晁毅非但没厌烦,还耐着性子解答,之后推拒她送的东西,思夏热情得能让冬季逊色,晁毅这才收,又嘱咐她几句多思多记的话。
平时张思远同思夏说这些话,她脸上总是不耐烦,偏是晁毅说一句,思夏能点是个头,答应地也是乖巧。
所以,张思远看那晁毅就更不顺眼了。一旦有思夏看上晁毅的念头时,他的脑门就突突地乱跳。
可恨的是,他还得摆出一张好脸来冲晁毅说感谢,谢他对思夏的耐心教导。
不光是晁毅让他心堵,思夏其余的空闲时间不是扎在账房就是在书房写课业,或者同冯素素说话。
那与他一起用膳的时间仿佛是她硬挤出来的,平时一顿膳食吃上两盏茶的时间,可近来思夏也比平常吃得迅速了,且是吃完就回晴芳院,同仆婢们说话都能有个笑脸,同张思远说话就像是面对蛇蝎一样。
这搞得张思远窝了一肚子火。
看她吃完一块,揪着帕子擦手擦个没完,他暗自叹了一气:“再这样擦,手擦不破,帕子也得破了。”
思夏就慢慢收了帕子。
张思远觉着,她这样子似是像来长安那会儿,不爱说话,动作不协调,看见他就想躲。
“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思夏一怔,随即依旧低着头道:“没什么。”
“没什么?”他咀嚼着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有刹那的失落,却依然继续,“念念,我心里有你,容不下别人了。我也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我不会为难你,但也也请你不要为难我。”
气氛变得郑重起来。
思夏被他的话吓到了,她抬眸,睁着大眼睛发愣。
什么什么?她什么时候为难他了?
他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神明。她只是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信徒。如果神明金身有损,她愿意割肉为他重塑。
可她……什么时候为难神明了?
就因为她心里没他就是在为难他?
是……是不是近来冯素素来得次数多了,又待得时间久了,所以外头真的有了张思远对冯素素有意的风言风语,从而惹他心烦了。
思夏想到这点时,整个人又是羞臊又是烦躁。她早就说过要搬出去,是他一直不同意,若是她不在他跟前晃悠,指定也不会让他生了这种心思,且那冯素素想找人说话也不会出现在郧国公府。
想必他心里是明白的。他也说过,不会限制她的自由。平日里不许她随意出门,思夏同意了,可外头的人来找她,她还要把人赶出去不成?
思夏真是觉着他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真是不想同他待一块了,她起身,却是右手腕一紧,被他拽了回去。挣脱不掉,干脆扭头不看他。
可下巴就被他捏了起来,一双手被他的一只手攥住,她要挣脱……怎么可能,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张思远平静地看着她,她的目光躲躲闪闪,最后垂眸。她越垂得低一低,他捏她下巴的手便往上抬一抬,她的脸都风亭外的天,接了如火的夕阳,红成了一粒樱桃。
偏偏就是不正眼看他。
她父亲曾经是京兆少尹,也算是高官了,怎么生了个脑子不好使的女儿,是她娘太傻吗?
应该不会,听闻谌松观也是个英俊的郎君,又在书道上有极高的造诣,选妻必然不会选个傻的。
唉,是不是思夏在他家这么多年,被他教傻了?
张思远微有自责。
他原本就开窍开得晚,他在国子监的同窗,好几个都养了娃娃,还不止一个。而他,这才对女子动了心思。
旖旎的心思一旦升起,接下来就是欲罢不能。他控制不住的情愫覆盖了二人之间的关系,睁眼闭眼想的全是她,挥不散,拒不掉,无计可消。
太失败了。好容易有个心上人,心上人的心门一直闭着,他拍一下,她开个缝,再拍一下,她那扇门居然要散架。所以,他不敢放肆。
可她倒好,非但没再给他开门,反而给他指了另一道门。他能不气吗?他气到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张思远无奈地松开思夏,她转头就跑了。留下他一个人默默回了静风轩,回去就砸了一口青瓷瓶,唬得绀青动也不敢动。
“出去!”他说。
绀青一愣,他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没摔过东西!她不敢多问,默默退出,又不放心,猫在门缝处看着他,他就用手撑着头,一动也不动。
绀青把这事报给李增,李增到静风轩看到一地狼藉,弯腰扶膝要捡碎瓷片,张思远头也不抬地道:“这点小事还用你来做?”说着便怒意上涌,“别人都是死人吗?”
李增忙道:“什么小事不小事的,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张思远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颇是无奈:“你去歇着吧,我一个人坐坐。”
“阿郎,这就到晚膳的时辰了。”
“吃不下。”
李增捡完碎瓷片,抬头看他:“那娘子呢?这几日一直看娘子的膳食动不了几口,可是要……”
“你有完没完?”
他既如此含混不清,李增只能自行决定:“奴这便让膳房备晚膳。”又朝绀青道,“去请娘子过来。”
张思远:“……”
思夏呆呆地回了晴芳院,闷头耷拉脑地坐下,眼泪哗哗流。待她哭累了,整个人往床上一倒,眼泪还是止不住,灌进了耳朵里。
绀青请不动她,只能李增来。
他慢吞吞地走,过来叫她时,思夏已哭到头晕脑胀,加之心烦意乱,竟挥手打掉了挂在床帷上的葡萄缠枝银香球,香球咕噜噜滚到端着铜盆进来的宝绘脚下。
宝绘淘了手巾,将脸给她擦净了,却是映出了一片红珍珠,鼻尖的红珍珠几乎要发光。
她握住思夏的手:“我瞧着绀青收走了见风俏,娘子平日里不是最爱吃那点心,怎么从风亭上下来就这样了?”
思夏哭到抽抽噎噎,一口气也喘不顺,干脆翻了个身,不理人,可每一次抽噎,她背部都在发颤。
——“我不会为难你,也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她要搬出去,他却不让,难道不是在为难她?
说什么心里有她,还不是他这种身份尊贵的人心口说说的。哪里想过她的感受。
别说她对张思远没有男女之情,就算心意相通,可这事怕也难。
思夏虽是官眷,可父亲的官职并不高,且是被贬的,就她这种人怎么配国公,何况还是太后疼爱的外孙。
这郧国公府虽是他做主,可婚事绝非小事,太后必定会过问。
“快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明日还要去学堂呢!”宝绘扶思夏坐起来,“李翁来叫了,娘子吃了饭还要写课业,今日已耽搁了许久,别哭了。”
思夏说话齉鼻,像是染了风寒:“我不饿。”
不饿才怪。
“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可怎么行?就喝一碗粥也是好的。”说着就弯身给她穿鞋,“一会儿就回来了。”
思夏不好意思见张思远,更不敢见他。
“娘子不到静风轩去,阿郎也要过来的。”
好说歹说,思夏还是不动,然而,终是被宝绘扯走了。到了静风轩门口,她驻足,老老实实地揉了把脸,只觉面皮发胀,想也不用想,脸上还有未消的红珍珠。
她干脆挡住了脸,这样不用看张思远了,又是“掩耳盗铃”。
一直没等到思夏过来,张思远整个人没着没落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渐渐的,心里发起慌来,是不是刚刚的举动吓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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