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岳冉穿着白色T恤,黑色飞行员夹克,超短裙,白色长筒袜和白色球鞋,冷着脸一脚踢开椅背。
和吴建军粗矿的五官相比,吴岳冉的眉眼应该是继承自她的母亲。她的瞳孔微浅,眉毛很淡,用深棕的眉笔描了轮廓和内眼线,眼角用防水黑色极细眼线笔向上勾了角,扑过散粉的皮肤接近苍白。
吴建军斥责:“怎么搞的?现在才来。”
“哦。”吴岳冉冷不丁地哼了一声,从鼻尖里冒出一声不屑。她喝了口冷饮,将茶杯推在玻璃转桌上,玻璃杯在上面滴溜溜转了一圈,险些碎成了两半。
“哎呀哎呀,这有什么好置气的?”李月华打圆场,她的声音非常温柔,兢兢业业地雕刻着一个称职、令人“敬仰”的后妈的形象。
饭桌上气氛始终活泛不起来,吴建军问吴岳冉关于班级上的事,吴岳冉回答得很敷衍。
“最近学习怎么样?”
“嗯。”
“同学呢?”
“嗯。”
“老师教的好不好?”
“嗯。”
“你看看你姐,”吴建军说:“人家联考第一。”
“嘁。”这次吴岳冉总算换一个回应了,她饶有兴趣地睇了许欣一眼,说:“这么快就开始叫姐啦?这不才刚吃一次饭么?我看还早着吧……”
“吴岳冉!”吴建军狠狠训斥,李月华在一旁赔笑,笑得脸都僵了。
从跟吴建军认识起,她就开始跟吴岳冉斗智斗勇。
和许欣不一样,吴岳冉的反骨不是长在后脑勺,而是长在心里。
她知道,在她出现之前,吴岳冉成功斗退过了吴建军无数个红粉知己。她的拿手好戏是装病,在吴建军要和情人约会的时候要死要活,她曾站在吴建军买在她名下的那栋独栋别墅二楼阳台上大喊大叫,“吴建军,只要你离开我和我妈,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我说到做到!”“吴建军,我妈跟你白手起家,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的确对不起。
吴建军骇然。他那商人骨子里的冷漠被吴岳冉唤起一丝柔情,为了他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他连连让步。
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吴岳冉小孩子气的做法虽然暂时性的令吴建军心生愧疚。但愧疚之后,滋生的是报复性的堕落。
她越不许吴建军在外面找给她找小妈,吴建军越要在外面养小情儿,他其实最偏爱那种年纪小的,比吴岳冉大不了多少岁,一个个嫩得像水蜜桃,看着都能掐出水来。但最后他还是栽在了李月华手里。
和吴建军曾经的那些骄纵、任性的情人相比,李月华更能沉得住气。她过过苦难的日子,于是一旦有一丝机会,她便能抓着那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肯放。她能忍。
她将自己最坏的那面留给许欣,给吴建军的全是温柔体贴,她像一朵最可人的解语花,默默忍受着吴建军的爽约、出尔反尔和喜怒无常。
于是在吴岳冉和李月华的拉锯战中,吴建军不知不觉沉溺在李月华成熟女性的包容里,那是波涛浪滚里的港湾和锚点,那是一张能够终结过去的门票。吴岳冉做梦也想不到,是自己将吴建军狠狠地向李月华推了一把。
菜很快点好了,吴建军在公司当惯了老板,在这也搞一言堂,他不询问任何人意见,就点了菜,他爱吃辣,上桌的麻辣兔头、水煮鱼片还有麻婆豆腐,每一盘上面都铺着密密麻麻一层红辣椒。
李月华怀了孕,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吃饭的时候,吴建军就坐在许欣对面,每次抬眼,眼前的画面都让她忍不住皱眉。
许周是一个清瘦的男人,脸颊瘦长,眉毛很淡,瘦削单薄的鼻梁上架着一面金边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
许欣有时感到奇怪,她听说,人总是会对自己年轻时动心的人放不下。所以她不明白,李月华和许周结婚生子,共度大半生后,会接受与许周截然相反的吴建军。于是她只能自我开解,这个世界上,总是糟糕的人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所以最后都是像李月华和吴建军这样的恶人相互折磨。
“许欣以后想做什么?”吴建军问,“你们马上要分文理科了吧?以后准备读文科还是理科?”
李月华怕许欣又给吴建军摔脸子,特意替她解释,说:“谁知道呢?她每天都关在房间里叽里咕噜地说外语,也不知道在干嘛。”
许欣用筷子将沾满红油的撒尿牛肉丸戳破一个洞。
她决定选文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正看见电视里播放新闻,当时镜头定格在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身上,她穿着干练的黑色套装,刚到肩头的中长发上别了一只银白色的小巧发卡。她看起来很文静温婉,但她开口的时候,立刻就像变了一个人,目光坚定而自信,脱口而出流利、标准的英语,将刚刚发言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转述出来。
许欣隐隐被触动了,屏幕左下角打出这位工作人员的姓名,许欣开始在网上搜索这个人的基本信息。她了解到,原来她是外语学院的毕业生,专业是同声传译,在校期间得了很多奖,工作任务满世界飞。
许欣滑动鼠标,认真浏览着每一条关于她的信息。
在想象中,五年后、十年后、十五年后,你希望自己是什么样子?
这一刻,她似乎有了自己的答案,她想像这个人一样,富有知识,见过很多人,走过很多路。
许欣放下筷子,冷冷地说:“不管你的事。”
*
这顿饭最后真的只是在吃饭,每个人都各怀心事,默默无语。
吃完饭后,吴建军和李月华去取车,许欣和吴岳冉站在饭店前等待。
吴岳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浅绿色女士香烟,细管,有淡淡的薄荷味儿。
她靠在墙壁上,饶有兴趣地睨着许欣,似笑非笑,似乎在赌她敢不敢接——“抽烟么?”
许欣说不。
“也是。”吴岳冉一副理应如此地表情,将烟衔在嘴边,另一只手在兜里搜着打火机。
许欣抬手,直接了当地将烟从吴岳冉嘴里抽走。
吴岳冉结结实实愣了一下,干燥起皮的嘴唇微抿着,依然保持刚刚的状态。
许欣说:“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吴岳冉嗤笑了一下,没继续抖烟,将烟盒和打火机揣进兜里,然后两手也插进兜儿里。
“你真以为他们马上就会回来?”
“有得吵。”她奸计得逞似的笑了起来。
许欣没说话。
“在跟岑北亭谈?”吴岳冉无所谓地说。
“什么意思?”许欣蹙眉。
吴岳冉故意说:“长得是蛮帅的,我也喜欢。”
许欣冷眼看着吴岳冉:“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岳冉反问:“不是不认么?现在急什么?怎么,你妈妈能抢别人老公,我还不能抢你男朋友了?”
许欣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吴岳冉下意识地站直了,攥紧了掌心的肉,她不喜欢许欣这么看她,好像她才是胜券在握的那一个。她被激怒了,于是得寸进尺地问,“你爸呢?”
“走了。”
“怎么呢?”
“生病。”许欣回答。
“哦。”吴岳冉点了点头,突然说:“我妈可没死。”
许欣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知道吴岳冉是在故意激她,这种人天生如此,非要看着别人出血才快活。
于是她反唇相讥:“我妈怀孕了。”
吴岳冉立刻愣住了。
她那张飞扬跋扈,欺负惯人的脸流露出小孩儿的迷茫。
显然吴岳冉是他们四个人中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她好像眉心中了一枚子弹,惊讶、错愕的站在原地。
她曾那么信心满满地以为这次她还是会赶走她的仇人,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她面对的人是这么心机深重,这么可怕。
吴建军多想再要一个孩子啊,想要一个男孩,但是一直没能成功。
现在李月华肚子里的那个,有一半的可能是男孩,而她不是,她输给了这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这时吴建军和李月华回来了。副驾驶座上的李月华春光满面,俨然像坐稳了椅座一样坐稳了吴建军“正宫”的位置,她像一个胜利者一样招呼吴岳冉和许欣上车。
吴建军把他们送了回去,他开车一路进入小巷,将他们送到了楼下才折返。
许欣下了车,她看了吴岳冉一眼。吴岳冉一直在看向窗外,她背对着她,看不见此时的神情。
*
门很老旧,没锁,一脚下去,门开了,门轴吱哑响。
一个年轻男人来到门前,他刚睡醒,脸很冷。
房间里闷热,他没穿上衣,结实的胸膛赤|裸着,上面附着着一层汗珠,下身是一条宽大的灰色运动裤,松松垮垮的。
“让我进去!”吴岳冉冷冷地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歇斯底里,像一个神经病。
门前,黄岐枫看了看她,然后侧了侧身。
电视机里在放录像带,声音很轻,是比她老不知道多少的爵士乐队,一把破吉他横在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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