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谙顿住,狐疑地问:“平时叫你吃个药跟要命一样,今天你会主动吃药?”
冬青避开他打量的视线:“嗯,今天比较难受。”
她转过身,林谙目光停在她身上,看了许久,从中看到了丝许慌乱。
他搓了搓鼻子,视线转移到茶几上冬青拎回来的药,他塑料袋里摸出药盒,看了看品牌,拆开后挑眉:“还真吃了药,我还以为你撒谎。”
冬青不语,走进厨房开始收拾昨日洗好的碗筷,将料理台的碗一点一点归位,突然想找个人倾诉,她说:“我今天看到个熟人。”
“谁啊?”林谙啃着苹果,不甚在意地回答。
那个名字在她嘴边滚落几番,最后换成了另一个名字:“秦淮月。”
“谁?”林谙又问了遍。
“我高中同学。”冬青盯着洁白的餐具,解释这个对林谙来说陌生的名字。
“哦,不认识。”
“挺漂亮的。”她莫名其妙的补上这样一句话。
林谙扭头,看向她,说:“跟我有关系吗?”
“没关系。”冬青回答。
与林谙自是没关系,可与另一个人有关。
她看出来了,秦淮月心仪裴即白,他们是同事,关系似乎很是亲密,还能每天见面。
真好。
第8章
与裴即白短暂的重逢,就仿佛在汪洋大海中掷下一小块石子,仅仅只是轻微地泛起涟漪,过后又恢复平静。
冬青第二天晨准备去上班时,林谙离开了,昨晚听他顺嘴提了句,他似是上早班。
看来昨晚真的只单单是为了改变睡眠环境罢了。
冬青刚好踩点到公司,人刚坐下,就被任绯扯着胳膊拖至茶水间。
任绯本想给她冲杯咖啡,想到她还在感冒,浓茶也不适合,最后直接塞了杯温水在她手里。
冬青接过水,抿了口:“这是怎么了?”
任绯:“我怎么总感觉你和裴即白很熟的感觉。”
冬青手端着杯子,磕在大理石桌面上,认真思量,不似昨日敷衍,给出她认为相对较客观的答案:“我们过去曾经要好过,后来他考上大学就断了联系。”
任绯有那么瞬间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嘬了口咖啡才迟疑着开口:“前男友?”
冬青否认的很快:“不是。”
任绯喜上眉梢,既不是前男友,那就无嫌可嫌:“姐妹,你帮帮我吧,我昨天说的是真的,你帮我拉拉线,约他出来吃几次饭吧,我昨天加他微信都没通过,说之后会有人来负责这个,不需要加他,”她边说边打量的冬青神色,见她面色无异,继续说道,“签完他这个合同,业绩算你线上一半,你每个月有稳定回款,也轻松很多。”
冬青侧脸,盯着杯子里的水看了会,不知是否应该对任绯坦白,她眼儿微眯,看到杯子里的水,轻微泛动,心也随之摇摆。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刺激太多,又也许是她真的病了,太难受了,想要找个倾诉,倾诉她这么多年的秘密。
她掩面,低声唤完善的人:“任绯,”她的心,有将要解脱的轻松感,“他,是我的暗恋对象。”
她喜欢裴即白这么多年,从未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说出口后,她突然有种释然的快/感,这不再是她一人苦守的秘密。
任绯惊住,冬青继续说,“大概持续有十五年这么长,我的青春全是他,就算后来他离开了我的生活,记忆里也始终存在他。”
任绯用了好一会,才堪堪回神,她认真地观察冬青,想从她脸上找到任何开玩笑的神情。
好可惜,她找不到,冬青脸上的表情,她太熟悉,她曾在镜子里,无数次见过这样的自己。
是最开始想要放下的苦,明明知这是没结果的爱恋,却贪慕那温暖,拽着心底那根绳不肯松;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不可再踏进去,却无法阻止走向他的步伐;是一遍又一遍的心死锤炼出的麻木,与爱他的习惯。
“对不起。”她不知缘由的道歉,“我...”
“任绯,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是我憋太久了,我快要走不下去了。”冬青带着些许颤音打断她。
任绯没接话,感情这种事,没法安慰的。
她昨晚看出冬青与裴即白之间似是涌动暗潮,所以想要借机抓住这次机会。
可现在她放弃了,纯粹的感情不该被利用。
“你们今天喝的什么呀?”李晴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走进,颔首,瞧了眼任绯的杯里的咖啡。
任绯脸变得很快,收拾好原本的怅然,换上虚伪的盔甲,笑道:“速溶咖啡,要来一杯吗?行政这次选的还不错。”
“哎呀,我没带杯子啊,含不含糖啊,最近有些长痘,戒糖。”
冬青顺手从饮水机旁拿过个一次性水杯,捻了条咖啡撕开,倒进去:“有一次性杯子,不含糖的,黑咖啡,加速新陈代谢的。”她冲好,放在桌台上。
任绯与李晴雪不对付,连面上功夫也不耐做,冲冬青开口:“我先忙去了,你们聊。”
李晴雪拿过冬青冲好的咖啡,睨了眼任绯出去的背影,嘴角轻瞥,大概是想起冬青与任绯走得近,漫上假笑:“阿青啊,原来你和我家月月是高中同学啊,真是缘分啊,你说这世界上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好遇见了。”
冬青拿起放在手旁的水杯,呷了口杯沿轻晃的水:“是啊,挺有缘的。”
“我们月月,从小家里宠大的,脾气就那样,她昨个晚上回去也反省了,觉得自己不该当众下不了台,叫我跟你道句对不起,”李晴雪替不在场的人道歉,面上做足样子,至于是不是本人真的想要说抱歉,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昨天你不介意吧?”李晴雪补充问。
“昨天她说什么了吗?介意什么?”冬青睁着眼装糊涂,只字不提昨天的事,言下之意就是不接受道歉的意思,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没冷这张脸对面前的人。
李晴雪愣住,继而讪笑,目光瞥到门外,又转回来细细打量冬青的脸,仿佛是掐着点旧事重提:“不过说实话,昨天你要不承认,我都不知道你这鼻子和眼睛是做的,真是自然啊。”
话音刚落,门口踩脚进来个人,半个身子探进来,明显是听到李晴雪的话,嗓门扯得老大:“青青,你鼻子垫的吗?”
门外的人,快步进屋,怼到她面前,仔细看了看,继续问,“什么时候做的啊?”
冬青往后悄无声息地退了步,膝盖抵在料理台下的柜子上,有凉意透着膝盖后方的腘窝传来。
来人是公司同事李莎丝,有名的大嘴巴,但凡她知道的事,当天就能传遍公司,冬青侧目看了眼李晴雪。
李晴雪察觉到她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跟着应和道:“对啊,做了不久了吧,阿青,你这恢复得真的很自然。”
冬青收回视线,坦然开口:“大一。”
第9章
大一,十八岁,最无知也是最想要改变自己的时候。
存这个念头倒不是因为大学生活的诱惑,而是高中那段时日,源于校园里那些风言风语与她的不自信。
她过去并不难看,放在现在的审美,之前的长相,用当下的一句话来说,是很有辨识度的。
虽是单眼皮,但眼睛不小,带着轻微的上挑,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在其中,鼻子不算高挺,圆圆的鼻头,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娇俏,加之她身材好,其实是个独具风情的女孩。
可处于青春期的女孩,是刻薄的,她们会放大你容貌的缺陷,尤其是在与校园里的某个风云人物沾上关系的时候,她们在戴上有色眼镜的同时,还会带上放大镜。
她们会在冬青身后,对她指指点点:
“长得这么丑,还好意思追校草。”
“就是,人家高三那个裴即白都说不认识她了,还天天跟我们吹嘘他们以前以前怎么怎么样。”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塌鼻子,小眼睛的。”
“裴即白连六班王思琴那样的美女都看不上,会搭理冬青?自作多情吧。”
“裴即白要真的和她在一起,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谁是牛粪啊。”
“那当然是冬青啊。”
...
这些话,一句又一句,冬青前几次可以假装不在意,但是多了之后,这些恶语在她心底扎了根。
她开始变得不自信,缠着许琼岚问,她真的很丑吗?
得到的自然是否定的答案,可她在学校,并没有非常要好的朋友,她曾去问过与她走得比较近的女同学,问她是不是真的很难看?
女同学认真端详她几眼,最后给出答案,你可以考虑去割个双眼皮,垫垫鼻子,现在的男生不是都喜欢双眼皮,高鼻梁吗?
真正压垮她的,不是学校的这些校园冷暴力,不是她以为的朋友假心假意的劝告,而是她偷听到裴即白的那番话。
那天午休,她上楼去找裴即白,转角处看到他和几个男生站在那聊天,步子跟着变缓。
她并不是真的无所畏惧,闲言碎语多了之后,她至少在他们班同学面前都会主动与他保持距离,就在她想要离开时,她听到一句话传进他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