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和铃迟迟没有动作,曲云只好将虫笛收回了一些,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铃铛,我也不愿逼你,要是你真的不愿意,那就算了......”
“不是的”和铃急着道:“教主姐姐,不是我不愿意,是因为......我真的没有把握啊......”
三年前,因为她没有控制好取蛊的时机,让几个生息蛊在里面相撞,不能合群的生息蛊以被施蛊人的身体为战场展开了一场厮杀,最后导致德夯体内的蛊虫提前进入了狂躁期。
她差点害死了德夯。
“铃铛”温温柔柔的声音透过耳膜直直的传到了她心里:“你看看德夯,他没有怪你,当时的铃铛还小,犯错是难免的。”
她扶着她的脸,将那柄白瓷的虫笛塞到了她手里,然后引导着她看向冰牢的方向,在苦海中翻腾的怪物拼命的想要挣脱重重桎梏,那双猩红的眸子存在的,只该是满满的柔和,杀戮什么的,统统与他无关啊!
“不要让你这三年来的努力白费”
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她惊讶的回头,身体却被灌了一个前扑的力,毫无防备的往前踉跄了几下才止住往下倒的趋势。
教主大人缓缓的收回了前推的手,对上了和铃那惊讶的目光,然后道:“不仅我知道,德夯也知道,所以他才丝毫不惧怕下一次的蛊虫狂躁”
“铃铛呀,嘴上说着讨厌极了这个没有伤害力的医蛊,可是每天都一个人练到很晚呢”
小心思被揭穿了的和铃脸色有些发烫,狠狠的回了一句:“才没有!”便不再回头,握着那柄白瓷的虫笛就走向了冰牢。
一把推开挪揄的笑着她的柳牧白和艾黎老长老,右手往随身带着的小布袋子里面一掏,就是一把粉色的圆球。那圆球的形状却不规则,就好像是小孩儿玩的泥球一样,只勉强成了一个圆形
不过在这些“丑不拉几”的圆泥球出现的那一刻,柳牧白的眼睛就亮了。
平常求半天都求不到一颗的疗伤灵药——蝶衣蛊啊!一颗就敌得上十颗冰蚕蛊,这丫头不愧是德夯亲生的。德夯一有事就是一把蝶衣蛊开始,哪像他们,伤筋动骨的躺/床/上/了都只换来这死丫头一句:“蠢病没蛊治”
在柳牧白忙着感叹差别待遇的时候,和铃也没闲着,一把蝶衣蛊被洒向了冰牢中德夯的各处主要经脉、穴位,精准的就好像行医多年了的老大夫。粉色的蛊衣接触到皮肤便化为一滩液体,一个个碧色的小蝴蝶就从那滩水里面钻了出来,就着底下已经被粉色液体软化了的皮肤一口咬下。
但是这还没完,和铃又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掏出一颗圆球来。那是一颗颜色十分好看的红珠子,握在手中就好像是一滩血在缓缓的流动一样,平整光滑的表面,似乎还能从上面看到每个人的倒影。
柳牧白心里的不平衡就好像是打翻了的蛊毒坛子一样的迅速蔓延开来。
据说只练了五颗,用一颗少一颗但是却是极为稀少的疗伤驱蛊神药,要是用好了还能改善被施蛊人的体质,是他们这些师兄师姐们最为渴求的蛊种之一——圣手蛊。
三年前,她用了一颗,三年后,她又用了一颗。
柳牧白攥着手里那可怜兮兮的一颗蓝色的冰蚕,委屈的贴墙角哭了起来。
红色的圆珠子被和铃一个甩手就扔到了冰牢里面德夯的头顶,然后,随着和铃奏起的笛声就开始“扑闪扑闪”的亮了起来。暖红色的光逐渐将德夯整个笼罩了起来,舒缓悠扬的笛声一边将蝶衣和圣手的活性激起,一边又要对那成百上千种毒蛊实行着催眠,促使它们及早的进入沉睡。
每一个音调都是用了内力奏出的,为了能够发挥出医蛊的全部作用,还必须佐以每一个蛊虫最为熟悉的音调,以此来命令它们。要记住这些,并且熟练的运用,除了成千上万次的记忆和训练,别无他法。
一群碧色的蝴蝶循着笛声悄然而至,缠绕在她身边,轻轻颤动着的翅膀洒下一地的莹粉。和铃渐渐睁开了她那双黝黑的眸子,清澈,而又透着一股魅惑。笛声不断,然而她的身体却随着碧蝶的飞舞、音调的起转承合,慢慢的摆动了起来。
身形小巧的少女握着一只白净的瓷笛,周身碧蝶环绕,紫色系带的铃铛随着她身体的摆动而“叮叮当当”的响着,逐渐与笛声融合在了一起。而那暴怒的怪物般的德夯,也似乎被这笛声和铃铛声催眠了一样,紧握着冰牢门的粗壮手臂逐渐无力的垂下,头顶那颗血红的珠子颜色却越来越淡。
就在此时,一道浅紫的光芒却由舞着的少女发出,直直的朝着怪物的眉心飞去。
生息蛊,平常就是个增强体质,或者是即将咽气时暂且保留生气的一个鸡肋医蛊。但是,一旦被施蛊者在之前就被种下了医蛊,譬如蝶衣冰蚕的话,就会使之前的医蛊所具有的疗伤效果加倍。也就等于,重新施了一遍蛊。
血红珠子的光芒再次笼罩了冰牢,翅膀已经变的墨绿的小蝴蝶们也开始了之前暂停的输送带有催眠效果的无色液体。
那些都是和铃为了德夯而特意配制的,将蝶衣蛊的强大愈合能力改为了对蛊虫的催眠。这样,她就不必要再施两次生息蛊,也不会再出现三年前的状况了。
说到底,她还是怕。所以才想方设法逃避。
一颗汗珠沿着和铃的额头滑落了下来,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旁边围绕着她的碧蝶也好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细密的荧光就撒到了她的身上,似乎是希望这些能够减轻她些许的难受似的。
但是这些终究是徒劳,等到冰牢中的德夯血红的双瞳变为了正常的黑色之后,她也终究是抵抗不住身体里那排山倒海而来的困倦感了,双腿一软,就栽了下去。
接下来的事,和铃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比如德夯在她昏睡过后不久就恢复了神智,他们美貌的大师兄一路温柔的将她抱回来。在她昏迷的这几天,冷面的四大长老守卫在她的房门前,亲爱的教主和尊敬的德夯时时伴她左右。当然,这些都是她听别人讲的,比如那个嘴碎又十分喜欢做梦的六师姐。
而实际上是,自她醒过来后直到现在,六师姐口中的那些个主要人物,除了眼前这个毒舌又自恋的大师兄,其他人,她连毛儿都没见过一根。
说好的教主姐姐和德夯呢!要不然那四个黑长老也行啊!
也许是和铃眼中那一抹非常明显的嫌弃中伤了他们“温柔又多情”的大师兄,貌美的大师兄一副西子捧心状倒在了和铃面前的方木桌上,垂着一双魅惑的眸子道:“小铃铛竟然如此不待见大师兄了么?这令师兄我,非常难过啊”
和铃以一个生吞了一只苍蝇般的表情结束了这场对话,附赠一个旋风一踢。
柳牧白一边像个受惊的姑娘躲流氓般的躲开,一边还要用言语来刺激她:“我就知道呀,小铃铛只喜欢德夯,师兄什么的,都只值一个冰蚕”
一颗表面凹凸不平的粉色圆球“啪”的一下便砸到了他的头上,由于砸的地方有些刁钻,硬是将他逼的往后几个踉跄才接住了。两根手指捏住那颗圆球,然后往眼前凑着仔细看了看。
这死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抬手就是一个蝶衣,还真是......大方的令他有些惶恐啊!
这么个明显不信任的动作也同样惹毛了和铃,大小姐就着旁边的椅子,右脚往上一踩,双手叉腰,白眼横飞:“最好别接,里面有毒,毒不死你。”
柳牧白“嘿嘿”了几声,双手一背,手腕翻转间就将那颗货真价实的蝶衣蛊给收了起来,面上挂着讨好的笑意:“那能呢,小铃铛可是最为心地善良了,怎么舍得毒师兄呢”
这句话说出来连和铃自己都不相信,远至十二年前的这个季节,作为适龄儿童的和铃开始了她光荣的五毒教弟子的学习之旅,第一天试着炼蛊,就好奇的将新配的蛊毒给下到了所有人的饭菜里面。事后,虽然艾黎长老委婉的表示了她的毒蛊天分,但是她还是被无情的丢到了医蛊的训练室里,单纯的以为自己学了天下第一蛊术的自豪了十年之久。
眼看着这个难伺候的丫头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嫌弃师兄之旅了,柳牧白便忙道:“其实呢,师兄今天来这里,除了主要原因是看你之外,次要原因呢,就是教主和长老们叫我带你过去祝融神殿,他们有事和你说”
和铃“蹭”的一下就收好了跨开的腿,整理好了高贵冷艳的面部表情,顺便跑回了床边,拿出那柄细白的虫笛背上,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真的像个小丫头的笑容。跑出了门还要向呆愣在里面的柳牧白催道:“走啊!还傻在这干啥?”
语气中还是熟悉的嫌弃的味道。
彻底被伤到心的柳牧白只好拖拽着他那不堪重负的身体缓慢的跟上。
为什么,他总是被嫌弃的那个人,连黑脸的四大长老都不如!!!
走过宽大的五圣兽祭坛,往右而行,再爬上一个百层的阶梯,就到了那座广场上面立着风蜈雕像的巨大神殿。
和铃深呼吸一口,踏上了那条可以一直延续到殿门的浮雕石路。三步一跪,在普通弟子没有资格进入的祝融神殿面前的这条路上,将那些刻着五毒教历史上数次大小战役的浮雕狠狠的踩在脚下,将屈辱也一并踩下。俯身轻跪,则是对历史、对先人的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