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下就有了动静了,转了一个身,索性背对着她,然后道:“那我救都救了,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吧”
和铃白了他一眼,又朝他扔去一根带土的草:“谁要欠你人情了,我承认你救我了吗?”
“哦......”侧过身去的男人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接着便说道:“原来五毒教的人都是这样的,忘恩负义,看来江湖传闻也不一定都是假的”
和铃的眼睛“噔”的一下就睁得老大,盯着男人宽厚的背影,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看看”
“我说了又能怎么样,不说又能怎么样?你的实际行动就已经决定了我对于五毒教的看法。”
和铃被男人这一句话呛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朝着男人发出一声似小孩儿吵架后才会发出的哼哼声,然后摆正自己的身体,也盯着那个大月亮:“五毒教不是那样的”
男人没有出声,于是和铃便继续道:“只有我一个人比较任性,脾气又不好,但是其他人都很好的。我们从来没有抓过什么普通人去炼尸人,也没有毒害过你们中原人。如果我做出来的事情让你对五毒教有所误解的话,我道歉。”
男人侧过去的半边轮廓分明的脸上,斜飞眉毛一挑,上扬的嘴角显示着他不错的心情,然而语调却是正经的要命。
“那你现在是承认你欠我一个人情咯”
和铃收敛了脸上的悲秋伤冬,一瞬间又变得狰狞的眸子瞪向男人:“我哪里......”
挣扎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截走了。
“算了,就当我今日不曾见过你。”
和铃一愣,卡在喉咙的里面的几个字被硬生生的吞下,诧异的看向男人。
这么好说话了?
她拽了拽身上属于男人的宽大衣袍,在看着男人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里衣,突然有些同情心泛滥了。
他也是一个人啊......说不定也是被族中驱赶出来的,带她到这里虽然不对,但是好歹还借了衣服给她......
这种通常在女性之间才会出现的,突然涌起的情绪,在数百年后,就有了一个词汇来定义它。
母爱泛滥。
但是男人又说了下一句话。
“以后也不要见你们五毒教的人了,反正都只是一些光说不做的人。”
和铃怒。一生难得出现一次的同情心很快就被怒气取代,“噌”的一下站起来,朝着男人的背影便道:“你说什么?”
男人也翻了一个身,面对着她:“我说你们,光说不做”
“反正我是没有感受到你说的那些五毒教人多么多么的好,在我眼里,你就完全的代表了五毒教”
和铃被他这话气的牙痒痒,一股无名之火从丹田窜出,直冲向脑门。怀里的包裹砸到了地上,她也就着包裹旁边狠狠的坐下,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瞪着男人。
“不就是一个人情吗?你说!要了这条命我都要还这个人情。”
看样子像是被气的不轻,男人在心中窃喜了一下,但是面上还是冷冷静静的。轻咳了几下,便道:“要是你实在不愿意......”
“别”这次就换和铃打断男人了:“我哪敢不愿意啊,我现在代表的就是五毒教,一整个族人的形象都靠我撑着了,我怎么能拒绝呢。”
到底还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男人在心里腹诽道。你哪是不敢拒绝,只怕要是我再说出一句五毒教怎么怎么的,你就要开始打人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男人也不是个喜欢被虐的,便侧身转回了他刚才背对和铃的那个方向,一副安然入眠的样子。
睡得着才有鬼!
和铃朝着男人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抱着膝盖、挪了几下屁股,便转过了身子,也背对着男人。
清冷的月光下,男人露出一半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第一次夜宿在野外,完全没有睡意的和铃又转过身来,用她已经消了肿的脚踢了踢那个看起来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男人。
“喂,醒醒,我睡不着,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换来的是男人不掺丝毫睡意的低沉声音:“问什么?”
和铃“果然如此”的白了他一眼,然后道:“你刚才说的,五毒教在江湖中的传闻,是怎样的?”
“五毒教?就是邪教咯,无恶不作、烧杀抢掠,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蛊毒之法。江湖人人闻之色变,这些够不够?”
男人照旧没有转过身来,但是说的那些话却让和铃的脚发痒。于是乎,非一般的遵循自己内心声音的和铃一抬脚,狠狠的朝着男人的屁股一踹,直接将他整个人都踹离了原地,然后在地上再滚了一圈。
猝不及防的被踹翻的男人反应迅速,在第一圈滚完后就爬了起来,身上和头上都粘上了不少的草叶,看起来狼狈的狠。
一双褐色好看的眼睛危险的眯起,看着眼前这个若无其事的收脚的少女。
少女白了他一眼:“现在我不想听五毒教的事了,你说说我要怎么还你的人情吧”
危险的男人深呼吸了几口,然后坐下,掸了掸身上粘着的土灰和碎草叶。
“明天我们就启程,前往恶人谷。”
“还有,我叫唐无涯。”
“恶人谷”和铃将她受惊了的右腿收进了暖和的袍子里,撇了撇嘴,道:“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然后看向那个叫唐无涯的面具男:“当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唐无涯对她明晃晃的讽刺不做任何反应,转身,便又倒在了他的老地方。
一副拒绝沟通了的样子。
和铃在背后向他吐了吐舌头,也再一次的转过身去。
“和铃,我的名字”
——千里之外的洛阳城,一座恢宏无比的城中城就矗立在这里。朱红的高大城门,上书鎏金的“天策府”三字。
穿着红缨束带、青铜盔甲的将士们守卫在里面,一个个身姿挺拔,目光如炬。手中握着一柄人高的□□,尖细的铁制枪尖就直指青天。在另一边的演武场里,无数军士在里面进行着他们一天的训练任务。互博互击的青年男子;骑马穿杨的飒爽女儿;有模有样的幼儿稚童。督促训练的教头在里面转着圈,不时的进行一下指导。
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戍边将军坟。
尽诛宵小天策义,□□独守大唐魂。
他们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深扎在朝堂和江湖之中,张扬着他们锋利的獠牙,震慑着那些妄图侵我国土的人。
自十一年前,也就是开元二十七年的“光明寺事件”,天策府“天枪”杨宁率领着天策众将,将明教赶出中原,震慑中原武林后,“东都之狼”一名便不胫而走。杨宁因此成为了江湖的一代传说,也更是成了天策府众将士追逐的方向。
而此刻,这位受众人景仰的一代英豪,脱去了他那一身厚重却也威风极了的银质铠甲,只穿着一套粗糙的麻布武服,坐在一张一看就是男人的楠木床边,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那青色的薄被盖着的是一个/裸/露着上身的男人。
男人蜜色好看的肌肤在青色被子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暗沉,肌理分明的完美线条,里面则蕴含了极强的力量。但是现在这个堪称完美的上半身上,却缠满了素白的绷带,尤以腰腹处的最甚。
这些绷带似乎让男人十分的不好受,一双好看的剑眉紧拧,优美的下颚弧线微抬,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耐。
“我说过,我没什么大碍了,这些绷带只会碍事”
声音低沉,却该死的/性/感。
坐在他床边着粗布衣裳的杨宁不赞同的摇摇头:“云旗,你别逞强,不过是几天的训练,你先把自己的伤口养好再说”
云旗小将军眉毛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可就是没有伸手去扯下那些绷带,只能用眼神向坐在他床上的哥哥表达着他的不耐烦。
杨云旗——“天枪”杨宁的亲生弟弟,自小便随杨宁一起修习枪法,深的杨宁真传,于两年前出任天策府无忌营营长,并被陛下亲封宁远将军,享正五品军衔,时年方十八。
“你以为那五毒教的圣兽是好惹的?”杨宁道:“要不是恰好花谷有外使来访,解了你体内大半的蛇毒、蛊毒,你现在能不能说话都是问题。”
小将军就最不喜欢听人家说这些,他六岁开始比武,除了眼前这人,从未遇到敌手。哪曾想今次竟然栽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虽然之后他也确是败了那灵蛇王,又好运的撞到了出口上。但是终究算不得赢,因为他的任务已然失败了。他向来是好面子的人,这件事情光他自己想都受不了,哪还能从别人嘴里听来?当下便道:“我说了这次是不小心,若是再来一次......”
哪想杨宁还没等他将这话说完便打断了他:“再来一次?你还想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杨云旗,你总是这样鲁莽,将来如何行军打仗,还不如让陛下早点撤了你这宁远将军的好,省的以后出去了给我杨家丢人!”
小将军被他难得发怒的兄长的一番发给哽的面红耳赤,他平生最讨厌两件事,其一为输,其二便是别人说他不配这宁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