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众将士全笑了,就连隔得远些的曲云等人也是唇角微弯,包容的看着这一对男女。
知道自己是再也劝不回他,铃铛便不再挣扎,一把抹干了泪,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五指朝天。
“这是......”
“击掌为誓。”铃铛道:“你答应尽早回来,我答应在教中等你。”
“铃铛你......这又是何必......”
战场之上无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即将上阵杀敌的将士能保证自己绝对可以再一次完完整整的回来。
或许马革裹尸,或许分尸异国,或许孤魂难归。
但是他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掌上。
这不是我的誓言,虽然不舍,可是如果三年后我还是没有回来......铃铛,另寻良人吧。
最后,红袍银甲,头上红白羽冠的男人翻身上马,朝着遥远的天边而去。
她红着眼,滴着泪,一小步一小步的跟着他们,走了很久,很久。
她有预感,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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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安庆绪杀父安禄山,自立为帝,其手下史思明被封兵马大元帅,率燕军大举进攻大唐,与天策军正面相迎。
同年,天一教教众被浩气盟与恶人谷逼进黑风峡,五毒教弟子全力出击,击溃了大部分的天一教众。
后年,占不到便宜的安、史之军招降。天一教主乌蒙贵被捕,教中蛊术典籍却不翼而飞。
而与此同时,朝廷不信任安、史降军,史思明斩安庆绪复叛,战火再一次蔓延。
在天一教被彻底击溃的第二年,天一教前护法唐淑燕落网,大批尸蛊典籍终于归教;而史思明则因不喜长子,被子所杀,战局再一次进入新状态。
再一年,铃铛修习完了所有尸蛊之术,成功遏制了德夯体内的蛊毒,使之恢复人形。
同年,被后世称为“安史之乱”的战争结束,史思明被捕,而那只大唐最为精锐的天策军......则全军覆没在了大唐疆土的最西北方。
他们从战争开始起,范阳到长安,再到马嵬,灵武,最后驻守在了西北。大燕的军队不敢前进一步,漫天的战火被他们牢牢的挡在了关外。
可是最后,还是抵不过时间的消磨。
他们原本也只剩十万人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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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风雪中,玄甲的苍云军在城墙外紧密的巡逻着,穿着厚棉袄的行人脚步匆匆,不多言语。
一个身材纤长,浑身裹在白色的狐裘中的少女出现在这里,牵着一匹白毛乌蹄的健壮马儿。
少女驻足在城门下,半张精致的脸蛋露在脖颈处的白毛外,被风雪吹的白里透红。看起来有些可怜。
守着城门的几位兵哥哥蠢蠢欲动的推嚷了许久,才有一位约双十年纪的俊朗青年,微红着一张脸跑出来,至她眼前,问道:“这位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少女闻声,抬头望向他,一双剔透黝黑的眸子,清澈的仿佛能照映出漫天的白雪。
他心里一动。
然后就听少女道:
“我要去......天策军全军阵亡的地方,去找一个人。”
“找人?”
“找一位天策府的将军。”
“可是天策府的兄弟们都不在了......尤其是府中有职位的将军。”
少女眸色却忽的一冷,含着杀气般的看向他。
“就算是尸体也好,我都要带回去。”
杨云旗,你不守承诺,可是我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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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尽是兄弟们痛苦的嘶吼声,眼前被一片又一片的血雾所笼罩,肩胛处、腰腹处、胸腔处纷纷中了箭,锋利的倒刺入体,只要他一动,定然是要勾去一团筋肉的。
更何况,他现在早就没有力气再动了。
他们人数太少,又不查被引诱的出关太远,关内的援军根本赶不到。
这些燕人对他们是恨到骨子里了,即使是付出十倍的代价,也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不过这样也罢,他们试过以一敌三,以一敌六,却从未试过以一敌十。
他们彻底的放开了手脚,将自己胸腔里最后一滴热血洒尽,只待着魂归天地。心里却又忽的涌上一抹酸涩。
铃铛......我......回不去了啊......
“杨云旗,只要我不让你死,你就怎么也死不了。”
恍惚中,好像有什么人在自己耳边说着话。
语气坚定,仿若宣誓,令他忍不住的皱眉,就想要制止那人。
才刚伸出手,就见到了一张满是累痕的小脸。
“云旗,你答应我,要回来接我......”
“铃......铃铛——!”
他猛然惊醒,剧烈的起身动作扯的他心口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同时伴随着一道如触电般的酥麻,带着一股股的暖流。
他惊讶,赶紧扒开了胸前的衣服,看向那处。
一只紫色的蝴蝶纹赫然出现在他的胸口,衬着其它地方道道纵横的伤疤,显得格外的不协调。
在紫色的蝴蝶纹路下,他的心脏正在极为缓慢的跳动着......
他瞪大了眸子,转头查视了自己所身处的地方。
方方正正的木房间,一个小木圆桌子,四条小凳子,一扇未合拢的木门,便是这房内的一切摆设。哦对,还有他身下的木板床,还有门口的那两盆小蓝花。片片的木板结合的并不紧密,间或有几率光透进来,晃得他眼睛生疼。
疼......他居然还会感到疼......
他伸手,微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两笔泪从掌下延伸出来。
门外却忽然传来少女的说话声,声若铜铃,笑若清风。
“哎呀~飞亮哥哥你快点走,我赶着去见云旗呢,总觉得他今天会醒。”
他捂住眼睛的手瞬间放了下来,转而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门口。
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随后响起。
“铃铛你真是......叔叔老了啊,你以为还像你一样......”
少女纤细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头戴着两角弯弯的银饰,纤细的腰身上挂着一条五彩的流苏,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如玉的光泽。
她笑容甜美,眉眼弯弯,身后是郁郁葱葱的大树,朵朵碧蝶环绕在她身后。
然后她看见了他,顿时定在了原地,脸上带着与他如出一辙的不可置信。
又一个男人出现在视野中,相较之教男子普遍布料极少的服饰,他身上的衣服更加接近于中原的书生,墨发高束,温文尔雅。
相比较少年时期,他的气质愈发沉稳,浅色的眸子温如一片深泉,形状饱满的唇角时常带笑。虽然眉眼鬓角间已带了细纹,蛊毒的后遗症令他苍老的也比其他的人要更快。
但是这样已经很满足了,他不再需要维持那副强大却丑陋的样子来保护别人。
看着两人都像是被定住似的,他忍不住笑出声,轻拍少女的肩,向着床上的男人一笑:“云旗,你醒过来了啊。”
多少艰辛的等待,多少踌躇与不安,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将一个人从鬼门关里等回来,等到这一句“你醒过来了。”
他瞬间懂了,朝着那呆呆的站在门口的少女伸出了手。
“对不起,铃铛,让你受苦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抠鼻,我不说话,不想赚眼泪水儿~~~~~
就酱,其他人的番外请留言想要谁谁谁的,不然我就随便写写了(阴险)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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